第2章 (2)
怕,但是終歸是正經軍隊裏出來的人,很快不少火折子都點起來了,衆人看向慘嚎聲的源頭,臉色頓時大變,不少承受不了的轉頭彎腰不停的幹嘔——
先前那些被砍下來的手指頭,就在剛剛一片黑的時候,全部飛了過來,齊齊插入走在最後的大黑身上。
大黑整個人趴在地上,背上密密麻麻插滿了手指頭,遠遠一看,都不像是個人了,而那些插到他肉裏的手指頭,還在不停的動彈着,像是一只又一只白色的蟲子,血不停的往外溢着,瞬間工夫就成了個血人。
最先緩過神的幾個連忙湊過去,卻只能手足無措的圍着大黑,這情況,怎麽下手?直接把這些手指頭一個個□□?
軍師下意識看向娮姬,娮姬卻看着子午,于是軍師又看向子午,張口說着的話卻帶着怒氣,“子午姑娘,你不是說砍下來沒問題嗎?那現在這又算是什麽?”
這話說的夾槍帶棒的,娮姬皺眉想訓斥,子午卻做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
子午在大黑身邊蹲下,看了看那些手指,又擡頭往回看,想看看那些手,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那些手已經全不見了,現在所出的地方空悠悠的,什麽都沒有,只有還在大黑背上不停作妖的手指證實剛才的一切切實的發生過。
子午從腰間香囊裏拿出了一顆藥丸,遞給了最近的冬子,“喂他吃了。”冬子連忙照她說的做了。
子午又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盒子,打開後,裏面是一株泛着黑色的草藥,普一打開,那些手指便開始不安的扭動着,在子午拿着草藥更靠近些後,那些手指争前恐後的從大黑的背上飛了出來,湧向子午手中的草藥。
娮姬看着那些手指沖着子午過去,就想将子午護在身後,但是子午比她想的要靈活多,在那些手指飛過來的一瞬間,子午将手中的草藥丢向了身後的虛無之中,手指們一根根的跟了過去。
見到子午這麽氣定神閑的樣子,娮姬才松了口氣,不料子午站起身就開始往前狂奔,頭發劃過娮姬臉前,她還嗅到了一陣發香,子午跑出去十幾步,看娮姬他們還愣着,還回頭好心提醒了句,“還不快跑?”
娮姬不可思議的看着子午的背影,一邊招呼大家跟上,一邊暗暗吃驚,怎麽也想不到,子午這樣的人,也會落荒而逃啊。
這麽一通跑了幾乎有一炷香的工夫,最前面的子午才停了下來。她閉眼稍微感受了下,先前的那種虛無感減輕了很多,這才稍微放心。
大黑是被老潘扛着跑的,整個脊背上都是一個個陷下去的血坑,看上去慘得很,這會兒停下來了,大黑就開始沒命的咳嗽,“潘哥,我要被颠死了。”
老潘一臉驚喜的把大黑放下來,讓他側身靠着牆坐着,“你還活着啊!”
大黑疼的臉都扭曲了,但是看上去的确不像是瀕死之人,他還記得先前的事,也很納悶,“這都沒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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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大黑的表達有問題,還是他說話就這麽個語序,好好的一句感嘆從他嘴裏說出來,愣是像遺憾。
子午不太喜歡說話,但是這時候大家都看向子午,顯然大黑是因為那丸藥活下來了,子午只能開口解釋,“聚魄丹,生死關頭能保一命。”
雖然不太明白聚魄丹是個什麽東西,但是大老粗們都明白是子午救了大黑,于是皆滿臉感激。
軍師臉色微微泛紅,走到子午面前道歉,“子午姑娘,方才……是我魯莽了。”
子午道,“方才要逃是因為我們踏進了另一重機關了,九罪其一,嗔。若是不逃,怕是現下你們已經争吵不休甚至打起來了。”
軍師松了口氣,“原來如此,難怪我會失了平常心,說出那般的話。”
子午頓了頓,又說,“雖說布下嗔這一局,是會影響人的心緒,但是,最主要的是放大內心的負面想法。”
軍師聽了臉更紅了,很尴尬。
子午卻像是不太在意的樣子,反而看了看娮姬。
這個人很奇怪,她沒有受到一絲影響,剛才待的時間短,只有軍師暴露出受到影響,但是據子午所看,其他人都有些不太好的情緒表現在臉上了。
唯獨娮姬,像是內心純澈至極一般,波瀾不驚。
冬子開口的聲音打斷了子午的思緒,“所以我們過了貪、嗔兩個死門?那現在……我們是在哪兒啊?”
子午看了一眼周圍,還是那樣的墓道,就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也看不到更遠的地方是什麽,她也不确定這是哪裏,但……不像是生門。
娮姬看上去并不關心在哪兒,她湊到子午身邊,小聲問道,“你方才說的九罪的嗔,也是神界的九罪之一嗎?”
子午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娮姬追問,“那其餘七罪是什麽?”
子午拒絕回答,“你是凡人,無需知道。”
娮姬繼續追問,“那你當真是仙人嗎?”
子午又遲疑了,這種要麽承認要麽否認的問句,她不知道如何應對,若是承認,會有什麽樣的後果?雖這人知道自己從冰棺中醒來,但是并不能确定自己的來歷,現在的自己又沒有一絲法力,凡人狡猾奸詐之輩還是很多的,須有防人之心;若是否認,那便是妄語了。
不知怎麽,子午突然想到,如果不知道如何回答,反問回去便是了,這個想法很突然,卻又似乎她本來就該知道的,于是看向娮姬,便道,“你認為呢?”
娮姬嘟了嘟嘴,對這個反問有些意外,卻也明白子午這是不願意回答,便不再追問了。心底卻已經認定了子午就是個仙子。
這會兒工夫老潘他們已經給大黑包紮好了傷勢了,一行人再次出發。
這兒就一條道,只能往前走,子午心底的違和感越來越強,總覺得這片空間不正常,但是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什麽東西,直到又走了一炷香,才停下來。
借着火折子的光,子午看向牆角,一言不發。
冬子順着子午的目光看過去,頓時駭然,“這……這他媽不是大黑剛上藥弄髒的布嗎?我們又繞回來了?!”
再看向眼前的那條道,還是幽幽的不知通向何處的模樣,他們明明……沒有拐過彎啊。瞬間,在場的人都起了一身白毛汗。
娮姬再次看向子午,正巧子午也看着娮姬,娮姬總是懶散的眸子睜大了些,“子午,你在偷看我嗎?”
子午搖頭,“去掉‘偷’。”
娮姬美滋滋,“子午你是害怕了嗎?來,我拉着你,我們再走一遭試試看?”
子午竟然有種想嘆氣的沖動,“不必了。你是将軍,那殺過不少人吧?”
娮姬愣了愣,不知道怎麽回答,要是老實說了,子午不喜歡她殺人怎麽辦?會不會覺得她是壞人?
子午一看娮姬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滿心都是戲,只好繼續解釋,“若是殺伐過重,那我需借你血一用。”
娮姬松了口氣,胳膊往子午眼前一遞,很豪氣的說,“來,随便用!”
☆、三千世界
娮姬的袖子撸了起來,露出小半截兒胳膊,舉在子午面前,子午垂眸看過去,雖娮姬行為舉止大大咧咧頗為粗魯,但是這半截兒胳膊還是白白嫩嫩,像溫潤的玉一般,确是女子。
子午拿着把小巧的匕首,在娮姬的胳膊上比劃了下,竟不知打哪兒下手,良久,一陣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風帶來一陣冷意,娮姬忍不住催促道,“快動手啊。”
子午眨了眨眼,最後把匕首遞給身邊的冬子,“你來。”
冬子一驚,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不敢,老潘行,老潘祖上殺豬的!”
子午看向冬子身邊的老潘,“那你來。”
老潘腦袋搖的宛如撥浪鼓,“我怕血,殺豬的是我祖宗,不是我!”
子午又看向軍師,軍師早有準備,鎮定道,“我手抽筋了。”
大黑見狀,自覺的腦袋一耷拉,往老潘背上一趴,“我好像又要暈過去了!”
子午:“……”
娮姬兩眼亮晶晶的望着子午,“你是不是心疼我,不忍心下手?”
子午搖了搖頭,略帶嘆息,“白衣裳不好洗。”話音落,手下一動,刀尖便在娮姬胳膊上劃開一道口子,約莫只有指甲蓋長度,劃了有一會兒,才稀稀拉拉的滲出來幾滴血,娮姬嘴角抽搐,看向子午,“夠用嗎?”
子午看了一眼,遲疑道,“不太夠。”
“唉,”娮姬嘆氣,然後接過子午手裏的匕首,“嘶啦”一聲,劃出個食指長的口,血嘩啦啦的順着胳膊流了下來。
子午別過眼,從懷中拿出一個手掌大的瓷瓶,将血接入瓶中,與其中的朱砂攪拌搖勻,然後撕了一截袖擺,按在娮姬胳膊上,說,“自己包紮下。”
娮姬美滋滋的接過去,三兩下随便裹了裹,就繼續盯着子午看了。
子午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先看了一眼墓道,然後走到一側的角落裏,蹲下身用朱砂攙血的東西在地上繪制了一個符文,在符文完成的同一時間,整個空間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衆人只覺得眼前一黑,下意識的眨了眨眼,不過瞬間工夫,再睜開卻駭然發現,自己竟然正站在一處懸崖邊上?!
一陣風呼啦呼啦的吹過,凍的人一個激靈,冬子小心的瞄着自己身側,深不見底的懸崖,黑漆漆一片,像是張着嘴等他們踏入的怪物一般,而之前的墓道,卻憑空消失了,像是從來不存在一般。
原來他們一直沿着懸崖邊打轉?!方才若是子午姑娘沒破了這陣法,他們繼續走下去,便會在不知不覺中跌下去,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鬼門關晃悠了這麽一圈,越想越後怕,冬子只覺得腿都軟了,沒忍住就想一屁股坐下去,但這細小的動作碰到了腳邊的一顆石頭,石頭彈跳了兩下,就咕嚕嚕的滾下去了,沒一會兒,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
一旁的老潘伸手撈了他一把,這時,一衆人才恍然的紛紛後退,退的離懸崖遠遠的才一屁股坐地上,一張張臉都慘白的很。
子午繪制符文的地方是在懸崖邊一塊兒凸起的石頭上,那石頭很小,僅足以站一個人,又突兀的突出去,像是随時都可能因為承受不住子午而碎裂。
娮姬一眼看過去,吓出了一身汗,甚至沒注意自己處境,伸出胳膊便把人帶到懷裏用輕功連連退出十幾步。
子午莫名的擡頭看向她,滿是疑惑,娮姬心裏有點急,也有點生氣,方才那位置,怕是稍微大點的風,都能将子午吹下去了,可這人竟然還一臉無辜的看着自己?
娮姬想要發火,擡頭看到屬下都圍過來,只能按捺下去,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子午從娮姬懷裏掙脫出來,看了看四周,有些猶疑,“應該是出來了……”
軍師這時候才将将的回過神,看向子午,“出來了?我們破了‘九死一生’了?”
子午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卻也沒有解釋的打算。
子午也有些疑惑,這麽輕易就出來,實在不像是破了陣法,更像是陣法本身意識到什麽,主動送他們出來的,方才所處的墓道幻象,應是最後一個考驗,像是借此證實什麽。
子午有點想不透布下這局的人究竟是什麽心思了,也懶得深究,看向娮姬,說道,“本來是想要你帶我出來,卻是我帶你們出來了。”
頓了頓,看向懸崖背對之處,那裏隐隐透出光線,應是出口了,便繼續道,“我不與你計較這些,但是既然已經出來了,我們分道揚镳吧。”
娮姬見狀,連忙拉住子午袖擺,“子午,我答應了要帶你看遍天下美景的啊。”
子午看了她一眼,“我未曾要求過。”
這種時候,娮姬的腦子總是出奇的轉的快,看着子午背影,連忙說了很實際的問題,“你現在沒有身份文碟、官憑路引,出去之後連進城都辦不到啊。”
子午停住了,她狐疑的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說,“如若當真盛世清明,來往查驗文牒路引,你們怎麽還能出來盜墓的?”
娮姬都要哭出來了,“我真的是将軍,不是盜墓賊。”
子午沉默了一下,“官家倒鬥?現下是戰亂時分?”
娮姬委屈,可是娮姬發現自己無法反駁,他們一行人的确不是無意闖入此地的……戰事吃緊,軍饷貧乏,現下又要入冬,将士禦寒衣物遲遲不到,不得已之下,軍師出下策,提議大軍路過之處可“尋寶”看看。
娮姬本不願如此行事,但是臨到這墓,總覺得冥冥之中裏面有什麽在等着她,便迫不及待先帶着親衛下來了,說是探探風,其實是為了找那個吸引她進來的,然後,便遇到子午了。
子午從娮姬神色看出來了些什麽,想了想,說,“那裏最值錢的怕是那冰棺了,除此,并無其他寶物。”
軍師插話道,“可是子午姑娘不是守墓人嗎,子午姑娘在此,我們也不能随意拿這裏的什麽東西吧?”
子午說,“我不想守了,你若有能力,能拿走的盡管拿。”
想到那“九死一生”,軍師忍不住哆嗦了下,便沒再開口,那冰棺再值錢,他也沒那能耐回去拿,這麽詭谲的墓,誰知道再回去又會遇到什麽。
子午看了軍師一眼,也沒再理會娮姬,自顧自的尋着光線出去了。娮姬瞪了軍師一眼,然後緊緊跟上了,子午察覺到也沒說什麽,任由她跟着。
她現在無瑕理會,從站在懸崖開始,她便有種不好的預感,她需要證實一下。
尋着光便發現這是一個天坑底部,還很窄,也不知如何形成的,坡度很陡,但是山壁上長有野草藤蔓,子午一點點拽着爬出去,站到地面上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冬日的陽光并不刺眼,溫和的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子午站在那裏,結了幾個手訣,卻發現沒有得到一絲回應,她有仔細的感受了下天地之間充盈的能量,沒有……一絲靈力都沒有。
法力無故消失,天地間的靈力也沒有了,還感應不到任何一個神仙的存在,似乎,一覺醒來便來到了異世一般。
諸神呢?天道呢?怎麽都沒有了……她究竟,睡了多久?
娮姬此時也跟着上來了,子午回頭,一雙眼冷然的可怕,“你說現在是秦威王十二年,那此前朝代又是哪些?”
娮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沒問,而是老實回答,“先是夏,繼而是沐、诩,後大诩覆滅,諸侯紛争,至今戰亂不休已有七十載……”頓了頓,看着子午顯然越來越陰郁的神情,猶疑道,“需要繼續說現下強勢的幾國嗎?”
“不用了。”子午揉了揉眉心,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她與諸神并沒有關系多好,對于天道也沒有全心尊崇,這些的消失,沒有讓她有難過這樣的情緒,她只是有些不安。
到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的不安。
娮姬所說的那些朝代,她聞所未聞,而她最後印象裏的朝代,娮姬卻提都沒提。
要麽,她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變更太大,滄海桑田,諸神隕落,她所知的都已經遺失在歷史長河了,要麽,就是如今的世界,和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并非同一個地方。百億須彌山,百億日月,三千大千世界,或許如今她真的已經不在原處了。
但是很快,子午就鎮定下來了,她向來獨來獨往,到哪裏并沒有什麽不同。
娮姬小心翼翼的看着子午的神情,也猜到她在世間應該沒有什麽牽挂,便問道,“你願意和我走嗎?”看子午要搖頭,連忙道,“無論我來此是為了什麽,我終究是個将軍,我可以護着你。”
子午剛想說我不需要,話沒出口卻頓住了,她現在沒法力傍身,又對如今世道不甚了解,一個人,确實不便。
想了想,只好點頭,算是答應了。
娮姬卻滿眼喜悅,上前一步,揪着子午的袖子,唇角勾起的弧度明媚更甚暖陽。
☆、真的慘啊
子午看了看袖子上終究還是被娮姬沾染的血跡,心底嘆了口氣,順着血跡看到娮姬那包紮的很潦草的傷口,越看越心裏不舒服,怎麽能這麽不整齊?
于是一手擡着娮姬的胳膊,一手将沾染了鮮血的布拆下,重新從自己袖子上撕了一塊,垂頭細細的幫她包紮了,看着包的整整齊齊的胳膊,子午這才滿意,然而最後放開手的時候卻被娮姬緊緊握住了。
子午不滿了,面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的看過去,卻見娮姬兩眼淚汪汪的,“從沒有人這麽悉心的為我包紮過。”
一直“昏迷”的大黑“嘿嘿”一笑,中氣十足道,“将軍別逗了,你當咱隊裏的大夫是擺設嗎?大夫給你處理傷口沒上百次也有幾十次了吧?哪次不是包紮的好好的……”
說到後面,在冬子他們近乎憐憫和将軍的瞪視的目光下消了音,撓了撓頭,沒忍住還是追問了一句,“我沒說錯啊……”
娮姬微笑,“說的挺好,這麽能嘚嘚,不如去夥房幫忙剁菜吧。”
子午:“……”
出了墓,便是娮姬他們更熟悉的地方了,沒用多久,就找到了可以下山的路,結果剛走不遠,出了一片枯林,視野沒了阻礙,一眼就看到山腰大片營帳,連綿好幾裏地,老潘高興道,“是我們的軍旗!将軍,我們的人到了!”
軍中也早有人發現他們,一個熊腰虎背的大漢趕來相迎,身後跟了好些人,見到娮姬時候規規矩矩的行禮,有板有眼的說,“恭迎将軍!”
娮姬應了一聲後,這些人這才擡起頭,然後還沒好好看看他們将軍,就被一個白衣女子吸引了所有目光。
他們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女人,将軍雖說也好看,但是整日和他們一起摸爬滾打,哪有眼前這女子這麽精致昳麗?不禁都看呆了。
娮姬沉着臉掃了他們一眼,咳了一聲,讓衆人回了神,這才為子午介紹道,“這是左将軍陳德。”
子午略微點頭,見娮姬還要挨個介紹,便側頭看向她,“我只停留幾日,不需一一認識。”
娮姬眼裏的失望毫不掩飾,看着子午略過他們往裏走了,于是呲牙惡狠狠的看向迎出來的一衆部下,小聲道,“都怪你們,你們長得太不可愛了,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說完就追着子午跑了。
陳德一臉迷茫,板正的臉上滿是不解,看向軍師。軍師抽了抽嘴角,拍了拍陳德的肩,安慰道,“沒事,我們也不可愛。”
娮姬追上子午,殷勤的把人往自己營帳引,“子午,你和我睡一處吧?”
子午想都沒想的拒絕,“不要。”
娮姬說,“現在軍中物資緊張,沒有多餘的營帳了,那些糙老爺們都是好幾個人擠一個,只能委屈你和我一起了。”
聞言,子午只能點頭答應。
他們出來的時辰正好是要用飯的點,一個小兵問過娮姬之後,将飯菜都送了進來。
娮姬将飯盛好,看向子午,有些歉意道,“先委屈你吃這些,等我們回了淮城,我帶你去城裏最好的酒樓吃。”
子午掃了一眼飯菜,看來是真的軍需緊張,一盤沒油水的青菜,兩碗面疙瘩,還有半只雞,将軍吃的都只是如此,那普通士兵肯定更簡陋。
娮姬将雞腿撕下來,又拿随身帶着的匕首切成小塊兒,放到子午面前的盤子裏,“你嘗嘗,這是林子裏打的野雞,肉質鮮美,很好吃的。”
子午點頭,吃了一塊兒,意外的覺得很好吃,或許是太久沒吃過東西了。
娮姬見子午樂意吃,于是開心的用匕首切着成塊,一塊一塊的往子午盤子裏放,兩個人就這麽一個遞,一個吃,這野雞本來個頭也不大,沒一會兒就吃的差不多了。
吃到美味的食物總能容易讓人放松心神,子午嘴角很快的勾了勾,笑意轉瞬即逝,娮姬一副心神都在她身上,便注意到了,手下的刀一下子沒了輕重分寸,直接将雞剁成了兩半。
子午聽到動靜看向她,娮姬彎了彎眸子,食指點了點子午唇角,“你方才笑了。”
子午愣了愣,嘴角再次輕輕勾起,“你這人,挺有趣的。”
子午吃的很少,但也夠了,娮姬便把剩下的全吃了,然後匆匆離去前往主帳議事,子午确定她一時半會回不來,便從懷中拿出了從那裏帶出來的盒子,這裏是天書。
世間傳言天書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但凡有疑惑,皆可從天書中得到答案,其實這是世人的誤解罷了。
天書真正的用途是記錄。
子午懷疑,她的記憶,被儲存在這裏了。
自從醒過來,子午隐隐約約覺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東西,可是她活了太久了,也不确定究竟是因為歲月流逝而忘了,還是有什麽刻意被抹掉了。
而眼前這裝有天書的盒子上有神力禁锢,更讓子午相信,這裏面有什麽東西。
她翻出身上所有神器,想嘗試破壞這個盒子,嘗試了很久,直到有個小兵前來點了蠟燭,才發現天都黑了。
那小兵腦袋垂的很低,不敢看她,小聲的問姑娘還有沒有什麽吩咐。
子午想了想,問道,“娮姬呢?”
小兵回道,“将軍仍在議事。”
子午捏了捏手裏的盒子,正要讓人退下,卻突然看到寒光一閃,一個匕首直直的沖着自己而來。
子午想都沒想的擡腿便将近前的匕首踢掉,那小兵顯然沒想到看着就養尊處優的女子竟然有這樣的身手,還沒回過神,便感到肚子上又挨了一腳,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了位一樣的疼,緊接着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這動靜并不小,那小兵來不及起身逃跑,便被趕過來的人用刀架着了脖子。
子午走出營帳,垂眸看着地上的小兵,問道,“你為何想要挾持我?”看小兵剛才那力道和姿勢,雖是拿着匕首,但是顯然意在控制。
那小兵見逃不了了,一副驚慌的模樣。
這時,主帳的簾子被猛地扯掉,娮姬趕過來,掃了一眼地上的小兵,帶着歉意對子午道,“是我疏忽了。”
子午沒吱聲,還看着那小兵。
主帳裏其餘人這時候也先後過來了,小兵看到陳德,眼睛一亮,雖然沒說話,但是這陣勢,一看就知道,他背後之人是誰了。
圍在此處的将士紛紛看向陳德,一雙雙眼裏都是驚詫。
娮姬卻笑了笑,“把這人拉下去砍了吧。”
圍觀的人群中站出來一個将士,他不解道,“将軍,這顯然與陳将軍脫不開關系啊,為何不好好審一審他?”
娮姬意味深長的看着這個站出來的人,直看的人從理直氣壯的不解到冷汗頻頻的顫抖,這才開口,“這個,也拉出去。”
指尖指的正是這個站出來的。
那将士身子都僵了,不服氣道,“憑什麽!将軍,我只是提出疑問,你憑什麽濫殺無辜!”
娮姬撇嘴,問道,“你們有人認識他嗎?”
不出所料,圍在這裏的紛紛搖頭,娮姬再看向那臉色白了的人,“看,你都不是我的人,喊我将軍幹嘛。”
那人瞪大了眼,滿眼不可思議,還想再喊些什麽,卻被堵了嘴拉下去了。
娮姬的大軍訓練極為有素,不多時,方才還圍着的人都散了,只餘下幾員大将。
娮姬擺手沖他們道,“你們也散了吧,吃吃飯,到時辰就拔營。”
陳德感激的沖娮姬拱了拱手,其他屬下也沒有絲毫疑慮,說說笑笑勾肩搭背的走了。
回到營帳,子午難得有些好奇娮姬是如何判斷的。
娮姬也不賣關子,直言道,“我涅凰大軍有個軍規,遇到突發事故,如若不是全軍鳴號,不得擅離職守。每支小隊都是固定的一起巡邏行動的戰友,方才你遇刺,聚過來的都是恰好巡邏到此的,所以必然互相認識,那個人面生,又眼神飄忽,看着就心虛,定然是敵軍遣來的探子。”
子午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方法,于是又問,“那你怎麽不審?”
“沒用的,”娮姬毫不在乎的擺擺手,“既然能過來執行任務,肯定是死士,他們的目的也明顯。想要挾持你,顯然是因為看出了你很重要,借此拖延大軍拔營時辰,給他們的大軍趕過來的時間,而事情敗落後,又看向陳德,是離間之計無誤了。”
子午倒是真有些意外,沒想到看上去一點都不可靠的娮姬竟在軍事上當真有些見地。
娮姬看着子午,神情鄭重,“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什麽?”子午有點沒反應過來。
娮姬說,“我不會再讓你置身險地了。”娮姬看上去有些緊張,她撓了撓頭,“以前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人來軍營,我沒有保護心上人的經驗,忽略了現在正值交戰,敵方肯定随機應變,抓住每個機會……日後,我定然會小心的。”
子午自動忽視那句“心上人”,問道,“交戰?”
“嗯。”娮姬撇嘴,“跟楚國正打着呢,本來連下三城了,結果軍需跟不上,楚國不知道哪裏得的消息,就調了臨近大軍一路逼迫,我們沒吃的沒穿的,沒法兒硬抗,所以……正要往淮城撤退,大軍先前在淮城守了好幾年,餘糧還有,能再撐些日子。”
子午點了點頭,看向娮姬的眼神帶了點憐憫,真的慘啊。
☆、烤魚
冬日的風像是夾雜着刀子刮過來一般,刺的臉生疼,此時已經入夜,天邊泛着鴉青色,大塊大塊烏雲像是醞釀着暴風雪。
林子裏有一條小溪,現在已經凍的結結實實的了,溪面上,一個人正蹲着,看不清在做什麽,但是不時傳來清脆的敲擊聲。
子午站在一棵枯樹下,擡頭看着那個被風吹的斷了一半欲掉不掉的枝桠,頗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傻了,竟然跟着娮姬跑來這裏吹風。
又一陣風刀子吹過,伴随着一聲輕輕的“咔嚓”,那枝桠打着轉悠悠的從上面掉了下來,正好落在子午眼前,子午看了眼髒了的鞋面,輕聲嘆了口氣,沖溪面上蹲着的娮姬道,“我要回去了。”
“別啊!再等一下!”娮姬一邊說着,一邊在繼續敲擊着,又是“咔嚓”一聲,冰面碎了,娮姬笑着回頭,“再等一下,晚上吃魚。”
子午望過去,忍不住微微蹙眉,娮姬的手被凍的通紅,還在往破開的冰洞裏伸,扭着頭笑的宛如二傻子,鼻尖也是紅紅的,不知怎的,子午竟有些心軟。
她上前幾步,猶豫着踏上冰面,小步小步的挪到娮姬身邊,也跟着蹲下了。
“你這樣能抓到魚嗎?”
娮姬看了眼子午,又連忙垂了眸子,覺得耳根都是熱的,嘴上連聲應着,“當然能,”手下卻越發沒個輕重,攪的水都有些渾了,就算有魚,怕是也被驚跑了。
子午也不催,就蹲着看着那個小小的冰洞,手縮在了長長的袖子裏,露出來一點指尖,也是被凍的紅紅的,娮姬瞥到了,生怕再待下去子午會染了風寒,便強迫自己專注抓魚。
娮姬将手抽出來,仔細盯着冰面之下,過了一會兒,猛然将手往裏一按一勾,再拿出來的時候,手上就握着一條肥美的魚。
魚被娮姬從水裏抓出來後,不停的擺着魚尾掙紮着,娮姬看着子午忍不住微微睜大了眼帶着點喜悅的樣子,就心神一松,那魚就這麽從手中滑了出去。
娮姬立刻伸出左手去抓,結果忘了左臂上的傷,被魚撞了下後一陣生疼,眼睜睜的看着那魚掉在冰面上,沿着冰面滑了出去,娮姬想都沒想,跟着往前一撲,就要去抓那條魚,整個人趴在冰上跟着滑了出去。
娮姬借力往前,長臂一撈,将魚摟到臂彎裏,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回頭看着子午,帶着笑炫耀,“子午,是鲫魚!”
娮姬剛才的動靜不算小,她身下趴着的那塊兒冰沿着之前鑿開的那個洞,向外一點點裂開了一條條縫,子午本來要站起身過去,見此頓時不敢動了,娮姬也感覺到了,連忙喊道,“趴下!子午,趴下!”
子午整個身子都僵了,再次覺得自己過來湊熱鬧大概是睡傻了。
娮姬嘆了口氣,先從臂彎裏拿出了那條魚,往岸邊一扔,就這輕微的動作,身下的冰面似乎都承受不了,碎裂的“咔嚓”聲響了起來。
同一時刻,娮姬猛然起身,腳下步伐極其輕快的湊向子午,手往子午腰上一搭,帶着人就往岸邊滑去,用了輕功步法,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等兩人在岸邊站定,身後幾聲巨響,子午回過頭時,整個冰面都裂開了,冰撲通撲通的墜入溪中,沒了蹤影。
娮姬将扔出來的魚撿起來,走到子午身邊,邀功道,“走,找個背風的地兒,我給你烤魚吃!”
子午本想拂袖走人,看了看魚,又看了看笑的跟貓兒似的娮姬,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跟着人走了。
大概是娮姬的語氣裏的興奮太童真了,她竟然也跟着有點興奮,很期待烤魚。子午按了按心口,心底嘆息,真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