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些背後碎叨別人的家夥自然認得夏磊。高二七班的小霸王嘛,仗着自己是搞體育的且在省上的大賽裏拿過名次被不少人捧着。
被夏磊怼了這些人也不敢出聲,都明白背後說人本身就不光彩。
可偏偏就有不怕死的……
“又沒說你,這麽激動?敢情你也是個g-a-y,gay?”
不知道什麽時候王源和劉裕歪歪斜斜地挎着書包走了過來,撥開依然裹緊衣服的小子,直接沖着夏磊叫板。
“你們那麽排擠司徒,是不是被他抓了什麽把柄心裏有鬼啊?”夏磊和王源劉裕以前沒什麽交集,但也不是對彼此一無所知。
“鬼個毛!”劉裕一把甩了書包開始大吼大叫,“你小子想打架吧?”
其實劉裕早就看夏磊不順眼了,這人又高又帥運動場上還會擺酷。上學期劉裕喜歡的三個女孩沒一個追到手,理由都是“有喜歡的人了”,而據他調查那個“喜歡的人”很默契地都是夏磊。所以,夏磊一回口就等于是給早就暗搓搓想找茬的劉裕一個開戰借口。
“呵……”夏磊沒那麽多的招式可擺,要打架直接撸起袖子就幹,于是,一口氣呵出去,腳已經飛到劉裕身上了。
“操!你丫真是那死基佬的姘頭!”劉裕大吼着沖上去,一捶掄上夏磊的眼眶。
夏磊稍一閃身就讓劉裕撲了個空,無奈還有王源呢。一直兩手揣兜站在一邊兒的王源清了清喉嚨,把書包和外衣脫下來往旁邊的草地上一丢,飛起就往夏磊背後一腳。
夏磊一個趔趄撲倒在水泥地上,伸出雙臂摟住劉裕的腿就是猛拽。
這下好了地上兩人滾做一團,王源時不時地踹夏磊。基本上是二打一的架勢。
一群男生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居然還暗自分成兩撥開始加油助威。
恰好一群女生走過,看到地上扭打的一團,還有零星的血跡,驚叫着沖樓上老師辦公室的方向尖叫:“出人命啦!高二七班的夏磊被人打了!”
相比王源和劉裕,顯然夏磊的名號在這個學校裏更響亮,是個女生都知道。她們自然會站在夏磊這邊幫忙聲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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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誰又這麽不知好歹地幹架呢?”校警衛室的保安慌忙跑來。
緊跟着老楊的身子從二樓辦公室探出一半,手裏還舉着大紅袍:“這小兔崽子,皮又緊了!”
他噗噗兩下吐了嘴裏的茶葉沫子,出了辦公室趕到作案現場,兩名保安已經把渾身是土、偶有血跡的三人拉開。
“老師,今兒是你們班的夏磊先動手的,不信你可以去監控室調監控!”劉裕拿袖口蹭了一下被打破的嘴角,鼻子被砸了酸得直流眼淚。
“你這麽大個人了,打一架還怎麽哭了,”老楊看劉裕灰白色的臉頰上被淚水沖出來的兩條光亮,抓了抓頭,轉而指着夏磊,“你小子別溜了!”
“我沒哭!我……”劉裕剛打夏磊特爺們兒的時候沒有被姑娘看到,這會兒吃了酸鼻子生理性流淚的時候倒是迎面遇上一群從籃球館跑出來的啦啦隊妹子。這下好了,灰頭土臉的,裏面恰有三位就是上學期追過沒追上的女孩。
姑娘們看看地上的血跡,又看看打架的三人,除了王源身上臉上都幹淨着,夏磊也和劉裕一般模樣,灰頭土臉。
“怎麽了,夏磊?肯定是他們二打一了對不對?”大姚和鄭淑燕擠進人群扯住了夏磊的衣袖。
夏磊偷瞄了一眼站在人群外圍吃驚地吊着下巴的司徒碩,緩緩地轉了個身,擡起手臂捂着臉:“啊……都散了吧,散了吧,就随便打個小架至于嗎?至于嗎?”
“至于嗎?”老楊假借着幫學生拍身上的土,挨個把三個混小子拍打了一頓,“走,你們仨誰都不能逃,跟我一起辦公室裏講去!”
老楊給保安使了個眼色,把圍在一圈的學生都驅散了,憤憤然帶着三個臭小子上樓去。一邊兒往上走一邊兒給老婆打電話解釋今天又要遲回家了。
司徒碩從另一邊兒上樓,趴在三樓欄杆上盯着二樓教師辦公室的大門。學校有規定,辦公室只有教師一人找學生談話必須開門。所以老楊只好開着門開訓。
訓人的那一段司徒碩沒聽清,因為他正假裝沒事兒人似地避開三三兩兩的同學。等樓上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去了二樓,靠在辦公室的牆壁上偷聽。
夏磊的聲音:“他們欺負人,造謠,該踹!”
“誰造謠了?那都是不争的事實,以前我們師大附中的學生都知道。楊老師,您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打聽!”劉裕的聲音。
老楊把目标對準了衣衫白淨的王源,問:“你說,有這回事兒嗎?”
王源的聲音:“是,他自己承認的,說喜歡那個男生很長時間,表白來着。就是個……”
“就是個同性戀!”劉裕搶過話一口氣說了。
他們又說了些什麽,司徒碩的雙耳已經麻木地聽不下去了。
趴在辦公室外面的他不由得一個哆嗦,眉間深深地擰結起來,似有一團火憋在胸口。看來夏磊今兒和人打架全是為了自己?
司徒倒是不懼怕被同學們明裏暗裏地叫“基佬”,可是潛意識裏,他并不想要老師知道這件事情。因為他明白,學生再怎麽鬧騰也是和自己勢均力敵的同齡人。如果真忍不下去,大不了幹一架也不失為一種解決問題的辦法。
可老師就不同了,對于成年人,甚至是有點兒上了年紀的成年人,他就沒有什麽對抗的把握了。想想當初自己被那四十幾位家長聯名請願,讓學校将自己開除的盛況,真是一言難盡。
被逼急了的學校當然不會因為這個緣由把司徒碩開除,可還是找了個“性格乖戾、不合群,多次制造校園恐慌,擾亂校園學習氣氛”的理由,在老媽賈蘭那告了一狀,順便提了性向的事兒。逼得賈蘭像是犯了錯的千古罪人,“主動”提出轉學。
想想老媽苦大仇深的臉,想想當初母子兩人被群嘲的情景,司徒碩整個人都開始瑟瑟發抖。他怎麽就這麽慘呢?才到五十五中一個多月,又暴露了?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同學?”老楊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喉嚨裏還帶着一些難以置信的顫音,“虧你們還比我年輕好幾十歲呢,怎麽這麽僵腐?同性戀自古有之,有什麽可當成笑話來嘲弄的?”
這一句灌進耳朵,司徒碩瞪大了眼睛。他猛擡頭碰巧看到走廊外一片金色的楓葉從空中飄落,卷進樓道的小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一時變得心緒不寧。
老楊這是在替自己說話?
“就是!你們以為嘲笑別人顯得高高在上是吧?其實就跟個跟風罵娘的傻逼似的。”夏磊笑呵呵地說。
“行了!你閉嘴,你這又是跟誰的風?”老楊制止了夏磊,起身把品了一天的大紅袍倒掉,說,“以後,你們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別整這些沒用的。下次誰讓我再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秋風吹起了辦公室的作業本,一時沙沙作響。老楊關了窗戶一邊訓着王源、劉裕從辦公室出來,一邊鎖了門。夏磊則轉身,兩手往褲兜裏一塞,潇灑地吹着口哨回了三樓教室。
躲在拐角處的司徒碩,盯着夏磊的背影,抽了抽鼻子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