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想換座位

第1章

“這次月考咱們班很給力！”

老楊在講臺上吼，教室裏沒人敢出聲，因為數學老師兼班主任邏輯嚴謹到令人發指，一向是正話反說沒有一次疏漏，很“給力”當然就是很“砸鍋”的意思。

司徒碩耳膜震顫，微微擡頭往講臺上瞄了一眼，只見老楊捋了一把花白的大背頭，目光透過冰冷的鏡片直接射向自己。

他立刻瘋狂腦補出類似動漫裏的場景，一陣天旋地轉後冷光閃過，憤怒的數學老師鏡片裏反射出兩傻小子，一個搓着鋼筆看卷紙的自己，一個腮幫子鼓起來肯定又在偷吃的同桌。

老楊輕嘆口氣，胸口起伏一輪搖晃着腦袋繼續說：“數學居然有兩個滿分！”

“哇！”班裏前面四十位同學聽聞立刻驚呼，在這百年八十分最高的五十五中高二七班，居然能冒出滿分？是要人命的數學，且一次倆！

好像這兩個滿分是勞苦大衆辛勤耕耘出的成果，集合了集體智慧的結晶，不跟着大聲吆喝就沒參與奮鬥似的。

司徒碩繼續腦補分鏡頭，數學老師鏡片中的場景還在流轉，角落裏依舊呆滞的兩人是準備用怒目神功把卷紙洞穿的自己，和砸吧着嘴嘀咕今兒食堂的肉包子有點兒鹹得齁人的同桌。

前面的同學們已經開始左顧右盼地四下交換信息——到底是誰那麽牛逼，居然能拿滿分！還是人嗎？非得揪出來活動課請大夥一頓不可。

教室裏正小鳥叫食兒吵得熱鬧，門外下課鈴響起。老楊摘下眼鏡從胸口襯衣袋裏掏出塊布一下下擦着粉筆灰，轉身往黑板上瞅了一眼，挎上眼鏡，夾起課本。

司徒碩跟着老楊的一系列動作，懸着的心一會兒上一會兒下，正要把心放回肚裏的時候，老楊終于還是擡手沖後排空抓了一把：“夏磊！司徒碩！你兩來下辦公室。”

夏磊肉包子剛吃完，半瓶脈動舉到胸口，還沒開喝就聽到老楊的招呼，幾乎是生理本能地開始辯解：“老師，我沒欺負他，也沒逗他，我倆現在好着呢！”

“對對對！”老楊頓在講臺邊上，剛邁下去的腿又收了回來，“你倆現在好到能同時考滿分了是吧？”

“這？”夏磊想說老師這不可能，我數學充其量40分，多一分可以去操場上罰跑一圈，誰料手不聽使喚地把卷紙翻了個個，這才發現一整節課沒打開的卷頭上居然真用大紅筆印着一個“150”。

“兩個滿分在這呢？！”

不知道誰吼了一聲，聽下課鈴就往外跑的家夥們立刻調轉方向沖最後那兩個自成一行的座位跑去。錯不了，紅筆标得清清楚楚，這下夏磊沾了同桌司徒碩的光考了個數學并列第一。

這恐怕是有史以來，五十五中高二七班最詭異最轟動的抄襲案。詭異是詭異在一向不拿分數當回事的夏磊居然會抄答案，轟動就轟動在新來的這塊奶香面包居然是個數學神童？！

坐在一旁的司徒碩漲紅了臉，他轉學來一個月零三天，盡量繞着班裏這群牛鬼蛇神，不料還是被圍在了人群中間，像是動物園裏被人參觀的大猩猩。

“快點！”老楊扯高嗓門又喊了一聲。

夏磊起身，椅子自動往後滑動半尺，氣呼呼地推了司徒碩的後背一把先走了。

司徒碩也憋着氣兒呢，不過要氣也得氣自己。誰讓考數學那天，看着旁邊這位劃拉完選擇題就呼呼大睡，自己解完全部題還意猶未盡，想到後面幾道大題的另一種解法，着實手癢難耐，便抄起同桌的卷紙又解了一遍，順道把前面選擇題的錯給改過來了。

站在老楊的辦公室裏，司徒碩兩手都是冷汗，好像自打被迫轉學以來，一進教師辦公室就有點兒心慌氣短、手腳酸軟、盜汗犯懵的感覺。

“老師，我沒抄，我才不稀罕那幾個分兒呢！”夏磊看老楊坐下連忙開始辯解，“這事兒可大可小，您可不能冤枉好人！我夏磊做事情向來光明磊落，我根本不是考高分的人，您今天當全班同學的面點我名，這不是拐着彎說我抄襲嗎？我就是打死不做也不會抄！”

老楊眯着眼睛，捋了好幾次大背頭終于耐着性子聽完夏磊的說辭，抿了一口濃豔的大紅袍，斜眼看這個身高馬大的小子：“說完了？”

司徒碩覺得被夏磊盯着的那半邊兒臉發燙，另外一邊兒卻是冰涼，明知道自己應該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可就是開不了口。

“你行啊！”老楊沒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順手從辦公桌上抽了本書就往夏磊的身上拍了過去，這一下很有來頭，足夠疼卻絕對不會留下什麽痕跡，七班的小子們沒少吃這招。

“你不好好學習還挺有氣節啊？打死也不會做？不稀罕那幾個分兒？”老楊每說一句就往夏磊的大腿上拍一下，“挺有能耐啊？”

夏磊一下下地往司徒碩身邊兒躲，最後直接把人拉過來擋在前面：“老師，您別曲解我的意思，這兩回事，您別往一塊兒扯，還有，您這是體罰！體罰學生……”

“嘿……”老楊停下扇飛了邊兒的課本，把書往桌上胡亂一丢，一縷花白的頭發從額間掉落，眼瞅着幾十年一遇的數學神童被人拿來當擋箭牌，火還往上竄着，倒是下不去手了。

司徒碩全程都在緊張和懵逼中，在以前的師大附中，學生和老師的相處模式無論怎麽切換，都不可能是今天這個場面。都什麽年代了，老師還會體罰學生？學生還敢這麽趾高氣昂地和老師鬥嘴？司徒碩努力構建着在五十五中繼續混下去的新三觀，茫然地撇了撇嘴。

看着司徒碩面露難色，夏磊松了松緊捏着同桌肩膀的手指，可剛一松開又警覺地和老楊對上視線，拇指和四指試探性地在司徒碩肩膀上又捏了幾次。突然有點兒明白警匪片裏逃亡的死刑犯和人質共患難的微妙情感。這一張一弛的心慌感還挺好玩。

“老……老師！”司徒碩終于硬着頭皮要開口，用力掙脫夏磊不老實的手。

這一會兒構建新三觀的功夫，他又抽了點兒腦細胞想了一個對付班主任暫且保全自己，順便保全同桌的主意，“老師，是我，夏磊那張卷子是我填的，您沒仔細看，兩套卷子用了不同的解題方法。是我沒把這次考試當回事兒，因為以前在附中的時候，月考都是同桌相互判卷子，也不會排名公告成績，所以我就廢物利用了一下……”

“……”老楊嘴角微微抽搐，滿是皺紋的眼角耷拉着，目光在司徒碩和夏磊身上來回切換，表情也是一會兒喜一會兒怒。

喜的是新來的司徒碩真是個寶貝，多種方法解數學題且在一個考時內兩次拿滿分，真是厲害了。聽說這小子這次月考其他成績也好得出奇，英語和語文僅作文扣了幾分，其他科目也在全年級的前三名裏。

怒的當然只有一條，老楊轉臉瞪了夏磊一眼：“聽到了嗎？司徒随便廢物利用一下都能給你整出一個滿分！”

夏磊才不關心這些呢，只要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就好，他傻呵呵地笑着把夏磊推到一邊兒：“那行，以後我的作業全都讓他利用，哈哈。”

司徒碩：“……”

老楊：“……”

遇到一個腦回路清奇的家夥，也真是沒話可說。

老楊對司徒這成績是一千一萬個滿意，可是仗着自己有能耐就塗別人的卷子這毛病還是得治。于是，他把額前那縷花白的頭發重新捋回大背頭的陣營裏，拉出一個悲喜交加、忍痛割愛的表情：“下節活動課，你兩去樓道東頭罰站！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司徒碩自知理虧，老楊能不像罰夏磊似的抽打自己已經很不錯了，跟着夏磊一起鞠了一躬朝走廊東頭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這次是小清新的校園文，希望對胃口的讀者大大們收藏一下。

和《烈焰》一起更新，固定時間每晚8:40。

感謝入坑，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