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H市臨江邊的一個晨練公園的小涼亭邊,拿着話筒和擋光板的工作人員正配合着某部都市言情劇的男女一號拍着對手戲,一旁架着導演戴着頂太陽帽,正坐在攝錄機旁專注的看着畫面。
“Cut!”沈導揮手喊了一聲,示意這個場景的拍攝結束,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問向李副導:“賀竭來了沒有?”
李副導往對面的馬路上看了看,正好看到戴着墨鏡的賀竭提着兩個購物袋,從一輛車裏走了出來。祁若初跟在他身後,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在來劇組的路上,賀竭對祁若初進行了嚴厲的批評教育,從頭到尾他都沒看過“演員的自我修養”,白白浪費了賀竭的一番苦心,事後還死不承認,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臭德行,堅信自己完全能應付接下來的三個字的臺詞。
“沈導,不好意思來遲了一點,給你們帶了些零食過來。”賀竭笑着将手裏的東西遞給了場務,看了看正在涼亭裏休息的主演,“沒耽誤你們吧?”
“沒耽誤,你來得時間正好。”沈導看了一眼場務手裏的購物袋,笑着扶了扶帽檐,“你也太客氣了,還買這麽多東西來。”
“應該的,大家也都挺辛苦。”賀竭轉過身,沖祁若初招了招手,對沈導說:“人我帶來了,什麽時候拍下一場?”
沈導仰起頭打量起了祁若初,看起來很滿意:“你推薦的人總是不叫人失望。”
祁若初冷着臉心想,就他媽一個路人甲,你丫還想怎麽失望?
站在一旁的李輔導托着下巴掂量起了他,問賀竭:“看着挺眼熟,他是不是昨天晚上上了選秀的那個新人啊?”
“您的眼力可真好。”賀竭笑了笑,看了看祁若初,“不過因為腳傷的原因退賽了。”
“那真是可惜了。”李副導向祁若初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祁若初跟木頭人似的站在原地,看着賀竭跟劇組的人談笑風生,自己完全就是一擺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旁邊小涼亭裏的兩位主演被一群助理圍着,端茶遞水的伺候着,一旁還有化妝師在給他們補妝,導演覺得祁若初的皮膚狀态不錯,連妝都沒給他上,就準備接着拍下一場了。
賀竭抱着胳膊站在導演的躺椅後面,看着取景框上的畫面,時不時擡頭往祁若初身上瞟上一眼。
李副導正在跟祁若初講解接下來的鏡頭,大致就是男女主角吵架了,女主氣得絕塵而去鑽進了小樹林,男主路癡盲人附體,看着女主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然後展開了瘋狂尋找,十分誇張的表現出了對女主的緊張,最後尋而不得,只好抓起一個路人甲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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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若初演的就是這個路人甲,他只需要回答一個字,“嗯”。
男女主演開始醞釀情緒,差不多了之後對導演示了示意。
“各機位就位。”沈導抱手端在膝蓋上,将身子往錄影機前挪了挪,“action!”
祁若初的臺詞雖然只有一個字,但是畢竟是第一次上鏡,即使是遠遠看着攝影機在主角周圍切換機位,也感到有些緊張。
男女主角發生了激烈的争吵,女主掙開了男主死死拽着她的胳膊,淚眼婆娑的轉身沖了出去,男主愣是站在原地半天沒挪動,仿佛被雷劈過一樣,過了大約幾十秒鐘才回魂,扒開腿追了過去,可女主角早就沒影了。
祁若初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現在的偶像劇可真刺激,完全把觀衆當傻逼忽悠,要是每對情侶都這麽不帶腦子的作,民政局早他媽關門大吉了,誰也別想走進婚姻的墳墓。
“路人甲準備進場!”李副導拿起話筒對祁若初的位置大喊了一聲。
祁若初看着男主和攝影機朝着自己這邊移動了過來,他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放松冷靜下來,接下來就輪到他的表演了。
“請問你看到一個高高瘦瘦,可能正在哭的女生從這邊過去嗎?”男主急得滿頭大汗,對着祁若初比劃了一通,然後指了指疑似女主消失的位置。
“嗯!”祁若初緊張的瞪大着眼珠子,僵硬的沖男主笑了笑。
“cut!cut!”沈導忽然喊了起來,語氣裏有些怒意,“路人甲的反應不對!你是撿錢了嗎!?笑得那麽開心!?人家只是問路!問路該怎麽反應不知道嗎?”
當導演的就是這樣,不入戲的時候還是個能好好控制情緒的正常人,可戲一開始拍,脾氣就暴躁得不行,誰的面子都不賣,細節上的吹毛求疵和意境表現上的精益求精,随時都能把人逼瘋。
賀竭站在沈導身後無奈的摸了摸額頭,忍不住嘆了口氣。他想過祁若初可能會表現得不盡人意,可沒想到會和他想象的差那麽多,不談演技如何,壓根就沒走心。
男主十分不滿意的瞪了祁若初一眼,他這一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就沒想到會栽在一個路人甲身上,要不是看他是賀竭帶來的人,別說向導演提換人,光是嘴巴上都不會饒了他,一準罵他個狗血淋頭。
按理說祁若初也不是這麽笨的人,他只是太緊張沒辦法正常發揮,這麽多雙眼睛盯着他,也是人之常情。
“再來一遍。”沈導嘆了口氣,“從男一開始跑的地方重來。”
男主咬牙切齒的瞪了祁若初一眼,恨恨的回到了起跑的位置。
祁若初緊張的咬了咬嘴唇,發誓這次絕對要一條過。
男主又氣喘籲籲的跑到了他的面前重新比劃了一遍:“請問你看到一個高高瘦瘦,可能正在哭的女生從這邊過去嗎?”
“嗯。”祁若初十分平靜的回道,這回他把握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絕對的一絲不茍。
“Cut!cut!”沈導又喊了,甚至急躁的摘掉了頭頂的帽子,露出了一頭地中海。他閉眼倒吸了一口氣,似乎正在極力平複心中的怒氣,轉過頭對賀竭說:“你帶來的人,你去教,要是不行就換人。”
賀竭抱歉的點了點頭,連忙朝着祁若初的位置小跑了過去。男主已經絕望的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小石墩上,為下一趟追趕存點力氣。
“這回又是哪裏不對?”祁若初只能在賀竭身上發洩一下不滿,“笑也不對,不笑也不對,難道要我哭啊?”
“你平時在我面前那麽能演,怎麽這麽點小場面都應付不了?”賀竭有些恨鐵不成鋼,他很少在公共場合這麽控制不住脾氣,“平時別人跟你問路你是怎麽反應的?你知道你剛才的表現像什麽嗎?像個智障!”
“你罵我智障!?”祁若初氣不打一處來,他可以容忍別人說他演技不好,但是不允許別人侮辱他的智商,“你別以為昨天晚上你往我嘴巴上啜的一口我沒揭穿,就當我傻,當我好糊弄!我他媽那是怕弄不過你!只好忍辱負重!”
賀竭一愣,本來是好好談着演技問題,怎麽話題就跑偏成這樣了?剛才祁若初那話是什麽意思?昨晚偷親他的時候他在裝睡嗎?那證明他的演技很好啊,奧斯卡絕對欠他一座小金人!
可被這麽突然的揭穿,就算是賀竭也不知道該怎麽應答了,一瞬間他只覺得心悸得厲害。
祁若初見他不吭聲,便蹬鼻子上臉的哼了一聲:“慚愧了吧?不就問路麽,不就“嗯”一下麽,你放心,不用你賀竭教我也行!“說着他沖沈導招了招手,“導演!我好了!再來一條!不過的話我立馬走人!”
沈導郁悶的點上了一支煙,讓各機組重新就位,賀竭悶悶的離開了現場。
剛才兩人一頓吵,祁若初竟然恢複了正常。他抹了抹頭發,抖肩松弛了一下,看着男主又朝自己跑了過來。
事不過三,這一次他一條就過了,其實本來就是很簡單的一個場景,只要不緊張,很容易過。
沈導也算松了口氣,要是這一條再不過,他還真準備攆祁若初走人,到時難免會掃了賀竭的面子,以後要是再有合作就尴尬了。
賀竭已經先回車裏了,他需要平複一下心情。下午還有通告要跑,晚上自己的那部戲也要接着拍,其實行程已經很滿了,可祁若初還這麽讓他不省心。
後排座的車門被拉開,祁若初一骨碌坐了進去。賀竭什麽話也沒說就發動了汽車,祁若初偷偷瞥了他一眼,竟然對剛才自己對他的蠻橫态度感到有些心虛歉意。
“生氣了?”他掙紮了半天才開口,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想抽根煙排解一下,“車裏能抽煙麽?”
“想抽就抽。”賀竭将車窗打開了一條縫,從頭到尾都沒有看祁若初一眼。
“小肚雞腸,我被你占了便宜都還沒怎麽說呢……”祁若初小聲嘟囔,将嘴邊的煙點燃深抽了一口,見賀竭半天沒吭聲,便尴尬的撓了撓頭,自作主張的提議道:“咱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對你對我都好。”
賀竭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聲:“親了就是親了,不能當沒發生過。”
祁若初一愣,心裏的弦一下就緊繃了起來。他連忙将煙從嘴角拿開,将身子往前一傾,忐忑的問:“那你想怎麽樣?”說完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味,好像被占便宜的是他啊,憑什麽由着賀竭說了算?
“你放心吧。”賀竭扶着方向盤将車轉了個彎,他算是摸清祁若初的底牌了,他就是一個外強中幹的小滑頭,直不直還得另說,“即使只是啜了你一口,我也是會對你負責的。”
“我說你到底弄沒弄明白啊!我是直男!是真的直!不會因為你親我一口就變彎的!你要我說幾遍才能死心!?”祁若初有些慌亂,擎着煙的手沒弄清煙嘴的方向就往嘴裏遞,燙得他一嘴的煙灰。
“沒事,我等你變彎。”賀竭偷偷瞄了祁若初一眼,見他手忙腳亂的拍嘴上的煙灰,就覺得好笑,“先去吃午飯吧。”
面對賀竭的死纏爛打,祁若初覺得特別的無力,可除此之外,賀竭對他又真的很夠意思,什麽事都罩着他,以他這麽一個大明星的地位來說,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祁若初煩躁的抓了抓頭,抱起胳膊團在後排最角落的位置,像是跟誰在生悶氣。
兩人在外面簡單的吃了一頓,賀竭就送他回家,然後自己回了工作室。
祁陸正窩在沙發上織毛衣,見祁若初回來了便連忙拿起毛衣往他身上比了比:“這麽快就拍完了?”
“嗯。”祁若初将門鑰匙扔到了茶幾上,無精打采的看了一眼祁陸手裏拿着的鮮紅色的毛線團,“給你織的?”
“給你織的。”祁陸噘了噘嘴,“我不喜歡大紅色,我喜歡粉紅。”
祁若初嘆了口氣:“我也不喜歡大紅色。”
“不喜歡也要穿,紅色寓意好,大紅大紫啊。”祁陸回到了沙發上,盤起腿接着織起了毛衣,手裏的兩根直針在毛線上熟練的來回穿梭,看起來相當專業,“下午還出去嗎?”
“不了。”祁若初從冰箱拿出了一罐可樂,“你吃午飯了嗎?”
“吃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祁陸擡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什麽開心的事,忽然笑了起來,“感覺這段時間你好像長大了很多。”
“怎麽說?”祁若初拿起電視遙控器,坐到了祁陸的身邊。
“平時你在家很少跟我說話的。”祁陸輕輕嘆息了一聲,“也不會管我吃沒吃飯。”
祁若初看着祁陸抿了口可樂,其實要是往祁陸臉上仔細端詳一陣,也不難想象出他年輕時候的樣子,一定也是能讓女生前仆後繼的大帥哥,如果他想的話,即使是個單親爸爸,就算再娶個女人也不是什麽問題。
“你要是再找個老婆,我也不會介意的。”祁若初想趁着這個機會開導開導他。
祁陸忙碌的手忽然停了下來,整個人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我心裏有人了,不用你操心。”
“誰啊?”祁若初激動的放下了可樂,覺得看到了這個家的美好未來,“喜歡你就把人家娶回來了啊!”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祁陸瞪了他一眼,忽然覺得沒了興致,便将織了一半的毛衣收了起來,打着哈欠往樓上走:“我去樓上睡一覺,五點記得喊我起來。”
“哦。”祁若初覺得真掃興,不過直覺告訴他祁陸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看着他上樓時妖嬈的裙擺,祁若初忽然驚覺到了一件事,祁陸的心上人不會是個男人吧?
祁若初深深嘆了口氣,太有可能了,要不然祁陸也不會一談這個就轉移話題。
午後溫暖的陽光從廚房邊的窗外投進了屋裏,微風吹拂着窗簾,空氣裏氤氲着迷蒙的光點。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電視機裏的人絮絮叨叨的聊着家長裏短,使整間屋子醞釀出了一股十分和諧安逸的氛圍。
祁若初的身體陷在沙發裏,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他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卧在了沙發上,伴着電視機裏的聲音緩緩閉上了眼睛。
轉眼便日落西山,夜幕悄悄的登上了舞臺。
這段時間祁若初太累了,就連踏實的飽睡上一頓午覺都變得十分奢侈,因此這個悠閑的下午他睡得人事不省。
五點多的時候祁陸自己醒了,因為生物鐘的原因。
他見祁若初睡得那麽香甜沒忍心叫醒他,獨自出去買了晚飯的食材,做好了晚飯,到點之後就化妝去了舞廳。
快10點的時候,祁若初才被餓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從沙發上坐了起來。面前的茶幾上壓着一張紙條,是祁陸的留言——晚飯在冰箱裏,熱一熱就能吃。
祁若初笑了笑,将紙條扔進垃圾桶起身去了廚房。他剛打開冰箱,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啊!”祁若初看了看電視機上的時間,這麽晚除了祁陸他想不到還有誰會來。
“沒帶鑰匙嗎?”他走到門邊打開了門鎖,看也沒看門外,就轉身往屋裏走,不料整個身體忽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連拉帶拽的按到了牆邊。
祁若初驚恐的看向抵在他面前有些失控的賀竭,話在嘴邊還沒開口,就被他堵了回去。
“你為什麽要騙我!?”賀竭面色緋紅,胸膛劇烈起伏着,死死地盯着不知所措的祁若初:“你他媽明明都彎成這樣了,還跟我說你是直男!?”
“你在說什麽啊!”祁若初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賀竭指的是什麽。他拼命的想推開賀竭,可賀竭緊緊按着他的肩膀,沒有給他任何的反抗的機會。
“別裝傻了。”賀竭緊咬着嘴唇,極力的克制着心裏的那頭野獸。他将亮着屏幕的手機放在了祁若初面前,“還想抵賴嗎!?”
祁若初難以置信看着手機屏幕上的照片,眼珠子越睜越大,他發誓自己從來沒見過照片上的那個男人。
“這不可能!”祁若初錯亂了,他覺得自己必須再說點什麽來讓賀竭冷靜下來。可賀竭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他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賀竭濕漉漉的嘴唇貼了過來,瘋狂的在他的嘴唇上吸咬着,使得他頭皮和身下一陣酥麻,口腔連着喉嚨口瞬間麻痹失去了知覺。
他的理智在抗拒,可身體卻不受控制的發生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在賀竭瘋狂癡迷的更進一步之後,他忽然産生了一種奇妙的愉悅感,所有的原則和抵抗也在那一刻分崩離析。
一個讓他無法面對和接受的聲音反複在心中回響——我好像、很喜歡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是想寫清水文的,哎,沒忍住……好好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