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祁若初定在了原地,雙肩微微抖動着,揣在口袋裏的手攥得咯咯直響。
賀竭從許總直勾勾的視線裏感受到了某種懷疑與危機,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除非他想跟許總攤牌,否則他就得裝作局外人與祁若初保持适當的距離。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可以先回去嗎。”祁若初轉過身,冷冷的看向紀遙。
許總看了看祁若初,想了想之後走到紀遙身旁旁敲側擊的問道:“你們之前見過?”
紀遙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大概吧,不是太記得了,你知道的,我每天要見很多人。”
在紀遙面前,許總的那點資本和地位根本就不值一提,即使他看出了紀遙對自己的不屑,也只能忍氣吞聲。
“祁哥,你哪裏不舒服?”小飛從人群裏擠到了祁若初身邊,關心的看着他。
謝樓覺得祁若初的表現很反常,也連忙過去看了看,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小子少裝,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現在就不舒服了?你不知紀遙嗎!?有多少電影電視劇都是他投資拍的,多好的露臉機會啊。”
“這臉要露你去露。”祁若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現在就是個一點就着的炮仗,“你好歹也是個富二代,至于這麽低三下四的看別人臉色往上爬?不嫌給家裏人丢臉?”
“你有種再說一遍。”謝樓的臉忽然垮了下來,他可以忍受好朋友無底線的調侃,反正都是塗個樂呵,別看他平時飛揚跋扈可心裏頭其實很看得開,可是他無法忍受任何人拿他的家人來開玩笑。
小飛還是頭一次見謝樓的臉黑成這樣,他緊張的拉着祁若初的胳膊,不希望看到他們倆的沖突起來。
祁若初咬了咬嘴唇,低垂着眼眸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樣說的。”
謝樓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抱起胳膊冷冷哼了一聲,倔強的昂着頭,斜眼看着祁若初說道:“要是真覺得對不起,就跟我們一起去吃宵夜。”
祁若初為難的皺起了眉頭,謝樓連忙給小飛遞了個眼色,讓他添把柴。
“是啊祁哥,我們辛苦訓練了一個星期,就當是出去放松放松吧。”小飛用靈動的眸子期盼的看着祁若初。
祁若初的目光一直在向一旁閃躲,賀竭深邃的視線陡然投進了他的眼底,讓他渾身一顫脊背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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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若初從賀竭的眼神裏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他再不妥協的話,可能就會成為某部G丨V的男二號。
“哎,真拿你們沒辦法,那就一起去吧!”他忽然嘻嘻哈哈的拍了拍謝樓的小身板,又偷偷往大腿上搓了搓掌心的虛汗,心想原來還不覺得,賀竭陰沉着臉的模樣可真他媽吓人。
離開電視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了,節目組提前包下了一家酒樓的二層。
這段時間随着節目花絮的預熱,和剛才第一場競演的實時播放,選秀的關注度越來越高,一行人坐着車剛從地下停車場裏出來,就看到有不少粉絲舉着牌子,在淩冽的寒風中在電視臺門前蹲守。
花花綠綠的閃光牌上寫着粉絲們給自己偶像起的愛稱,她們的熱情讓寒夜有了一絲暖意,只不過讓祁若初沒想到的是,他竟然也有了專屬的粉絲和名號——人生若如初見,祁若初。
“人生若只如初見……”
這是納蘭性德的木蘭花令的第一句,也是最美好的一句。
祁若初恍惚的看着女生手裏舉着的跟他有關的那張閃光牌,忽然覺得自己的名字可真美好啊。人生如果總和剛相識的那樣,就不會有後面的那麽多遺憾和痛苦了吧。
他在心中疑惑,這麽美好的名字到底是祁陸取的,還是祁若初那從未蒙面的媽媽?
大概是那位媽媽吧,畢竟祁陸從頭到腳都看不出什麽文藝憂郁範兒。
半個小時的車程,祁若初他們就來到了酒店。這個時間段街上的人已經很少了,酒店的位置不在鬧市,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的出現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而且他們還是走的後門。
二樓的大廳已經被清了場,6張大圓桌上已經上了幾疊涼菜和酒水,五位評委和節目組的幾位高層大佬理所當然的坐在了上座。
選手們重新分了組,正好可以趁着這個機會互相熟悉熟悉,坐在上座的大人物當然還是和以往的那些飯局那樣,交換交換手裏的資源,捧捧對方的場,順道點評點評這批練習生。
祁若初心不在焉的吃着桌前的酒菜,時不時往賀竭那桌瞟幾眼。他一看到紀遙和陳琛風談笑風生的模樣,心底強抑着的小火苗就蹭蹭的往嗓子眼上蹿。
他不明白,憑什麽這些作惡多端的人可以健健康康的在這裏吃香的喝辣的,腳踏實地朝着理想努力奮鬥的人卻只能如玩物一般讓他們耍弄踐踏,最後死的不明不白。
祁若初咬了咬牙,忽然拿起面前的白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将空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旁邊坐着的謝樓都看呆了,他拿起空酒杯看了看深淺,對祁若初說:“你沒搞錯吧,這可是53度的茅臺!你就這麽一口悶了!?”
“多喝少喝都是喝,不行嗎?”祁若初不由自主的打了個酒嗝,忽然覺得一股火辣辣的灼燒感從喉嚨向着臉頰快速蔓延了過來,就仿佛是有一個小火山在身體裏迸發着滾燙的岩漿。
之前他也不是沒喝過白酒,可大都是一兩百塊的平民酒,像茅臺這種級別的這次還是頭一回喝,沒想到酒勁竟然這麽大。
謝樓看着他臉上由白到紅的變化,冷冷哼了一聲:“你就準備趴着回去吧。”
祁若初皺了皺眉,用還算冰涼的手掌捂了捂發燙的臉頰,可好像有些無濟于事,臉上的灼熱感不但沒有消退下去,反而吞噬掉了掌心那微不足道的冰涼,讓他的兩只手也越來越燙。
祁若初急急忙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想去洗手間洗把臉。
他剛站起來,忽然覺得腳下一軟,整個人差點栽倒到了小飛的身上。
“祁哥,你沒事吧?”小飛連忙将祁若初扶回到了座位上,“要去洗手間嗎?要不要我陪你去?”
祁若初看着小飛木然的甩了甩頭。他明明感覺大腦很清醒,可身體卻不怎麽聽使喚,軟綿綿的就像一團棉花,腳下也沒有什麽支撐力。四周的聲音也漸漸變得奇怪了起來,就像是從某個山洞裏傳出的回音,一陣一陣的。
“沒事,我自己可以去。”祁若初對小飛勉強擠出一個笑,按着他的肩膀再次站了起來,一個人趔趔趄趄的走向了洗手間。
洗手間裏有滴水聲,祁若初扶着牆走了進去,忽然聽到紀遙的聲音從一個隔間裏傳了出來。
“你上次找來的都是些什麽貨色?脫個衣服都不讓,真他媽當自己是黃花大閨女,逗我玩呢?”
紀遙按下抽水按鈕,皺着臉往一旁啐了口吐沫,接着對着手機冷冷說道:“讓她們以後別想再在圈裏混了。”
祁若初在門外将紀遙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辛辣的酒精本來就讓他燠熱難耐血脈偾張,紀遙的話則像是往這樣的情緒上澆了把火油,讓祁若初瞬間失控。
“開門!”祁若初東倒西歪的走到了單間門外,用手朝着門板用力的砸了一下又一下,“裏面的!給老子滾出來!”
紀遙聽聲音像是從自己的單間門外傳來的,便皺起眉頭放下了手機聽了聽。
“紀遙!你他媽要還是個男人就給老子死出來!躲在裏面當什麽縮頭烏龜!”祁若初漲紅着臉,酒精的作用越來越強烈,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幾乎已經和身體的動作脫節,不過他還是靠着本能不斷用力的拍打着門。
“操,誰他媽這麽大的膽子敢找我的茬。”紀遙仗着自己家的背景從來都是橫行無忌,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虧,聽到祁若初點名道姓的罵他,當然咽不下這口氣。
他打開門鎖,猛得一腳踹開了門,讓緊貼在門外站着的祁若初被門板砸得眼冒金星。
“是你啊。”紀遙見祁若初脖子連着臉紅了一大片,站也站不穩就知道他是喝醉了,也就懶得跟他計較了。
他看着祁若初冷笑了一聲,淡定的走向的洗手臺,洗了把手之後對着鏡子抹了抹頭發,用餘光瞥着祁若初說:“不能喝就別喝那麽多,真難看。”
祁若初的喉結上下鼓動了一下,他揉了揉被撞的額頭,忽然跟發了瘋的野牛一樣朝着紀遙撞了過去。不等紀遙反應過來,祁若初就用自己的腦袋朝着他的腦袋狠狠撞了過去。
“我操!你他媽發什麽酒瘋!”紀遙痛苦的捂着額頭,疼的連眼睛都睜不開。
“郁遠……你還記得被你害死的郁遠嗎!”祁若初的雙眼因憤怒而變得格外猩紅,胸口劇烈起伏着,兩只手死死掐着紀遙的脖子。
“你給我松手……”紀遙被他掐的有些喘不上氣,整張臉很快就憋紅了,祁若初酒精上頭,對手上的力度根本就沒分寸,“我根本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什麽遠……快給我松手……我要憋死了……”
“是郁遠!”祁若初感到出離的憤怒,聲嘶力竭的咆哮了起來。
他死死盯着紀遙臉上那副不知所措的神情,忽然意識到原來在紀遙心中,郁遠根本就是個連名字也不需要被記住的小角色。
一個不管是生還是死都不會被記得的透明人,就像地上的蝼蟻一樣微不足道。
“紀遙是不是已經去廁所很久了?”向理覺得有些奇怪,便問了問賀竭。
賀竭放下了筷子,往大廳看了看,發現祁若初也不見了。
“我去看看。”賀竭起身,先去祁若初那桌問了問。
“祁哥剛才去廁所了。”小飛蹙起眉頭想了想,“好像去了有一會兒了吧?”
賀竭忽然覺得有些不妙,早前他就察覺到祁若初對紀遙的态度有些微妙,現在兩個人都去了廁所那麽久……
他來不及細想,大步流星的朝着廁所的位置沖了出去。
“既然你對郁遠的死這麽無動于衷,那你就下去陪他吧。”
祁若初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兇狠決絕,因為酒精和憤怒,他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掐着紀遙的雙手仿佛有着無窮的力量,不斷的壓迫着他的呼吸。
“祁若初!”賀竭氣喘籲籲的出現在了廁所門外,朝着失控了得祁若初驚慌的大喊了一聲,他從來沒有感到像現在這樣恐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