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參賽選手的資料上顯示,小飛本名涼小飛,是本地一所藝術類本科高校的大一學生,父母都是京劇演員,爺爺是皮影戲劇團的退休團長,外公是知名書法家,整個家族履歷看下來就是不折不扣的藝術世家。
小飛的絡腮胡被刮幹淨之後,原本隐藏在胡須下隽秀優雅的氣息便顯露了出來,加上他臉頰上那兩片害羞的紅暈,和因緊張而時不時絞在一起的手指,足以俘獲任何人的好感。
“火眼金睛啊。”祁若初看着賀竭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哪怕是小飛絡腮胡下的那張臉長得再好,前提也得有人發現才行,而在場絕大多數人只是驚嘆于他的唱功和才藝,至少在賀竭之前,沒一個人去深究。
小飛這麽一重新亮相,加上剛才的才藝表演,評委席上的幾位評委甚至都沒有私下讨論,幾人之間只是一個眼神的交彙,就敲定了他的晉級資格。
臺下因此爆發起了熱烈的歡呼和掌聲,本次海選的第一名通過者誕生。然而狂歡過後,有些選手卻不得不因為小飛的精彩表演而去重新審視自己的實力。
小飛下臺後海選繼續,祁若初發現站在入臺處的丁辭臉上的神情比一開始要顯得嚴峻得多。沒過多久,就輪到他上場了。
他剛走上舞臺,做完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臺下的許總就給除了陳琛風之外的幾位評委遞了眼色。
事實上他有些多此一舉了。
丁辭表演的是一段難度相當高的機械舞,中間還插唱了幾段rap,再憑借着還算陽光的長相,雖然不夠鶴立雞群但顯然也足以脫穎而出,順利成為了海選的第二名通過者。
“怎麽樣,調丨教的還不錯吧。”許總在賀竭耳邊得意了起來,“這孩子背景不怎麽好,勝在努力。”
賀竭笑了笑,宣布下一名選手上場。
祁若初看着丁辭下了臺,剛才的舞蹈對體力的消耗很大,丁辭滿臉通紅挂了一身汗,就連呼吸都很喘。
他剛走到場外,祁若初就看到一群提着大蛇皮袋、穿着破破爛爛的小孩子和兩個黝黑壯實的年輕男人興奮的朝他圍了過去,可他們的出現似乎讓丁辭有些困擾。
他慌張的看了看四周,皺起眉頭背過身沖他們擺了擺手,然後迅速遠離了他們。
剛才還興奮着的小孩子和黑壯男人因為他冷淡的反應而顯得十分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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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辭看起來也有些歉意,走遠之後忍不住回頭往孩子的位置看了幾眼,眼神裏有些愧疚。
祁若初将這些看在眼裏,忍不住有些好奇,便問謝樓:“丁辭被經紀公司看上之前是做什麽的?”
謝樓朝着丁辭走來的位置看了一眼:“不太清楚,他這人看着對誰都客客氣氣,其實心裏面跟任何人都保持着距離呢,一般從他嘴裏問不出什麽,公司也不會把每個人的背景資料到處說。”
幾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會場裏的候場選手走了一大半。有的因為排號靠後得輪到明天的,有的則是看到了評委的嚴格篩選和其他選手的出色表現,自認自己無法通過而半途退出。
幾位評委為了抓緊時間,就連午飯也只是在評委席上草草吃了頓盒飯。因此場上其他快被輪到的選手也不敢輕易離開,不是啃着面包湊合一頓午飯,就是點起了外賣。
祁若初也還是頭一回看到這麽聲勢浩大的外賣大軍,五顏六色的外賣工作服和摩托頭盔将會場的外圈團團包圍,食物的香氣席卷整個大廳。
眼看着就快輪到謝樓,祁若初回身一看,卻沒看到他的人影。
“綠毛龜?”祁若初在附近挨個尋找了起來,半天也沒找到謝樓,只好打了他的電話,可也沒人接。
“不會是怯場溜了吧。”祁若初咂了咂嘴,心想不太可能,謝樓那家夥怎麽看也是個沒心沒肺的二百五,這種多愁善感杞人憂天的小情緒,他不太可能有。
他的這個想法還沒落地,就忽然發現對面的男廁門口有個綠頭發的家夥正抱着手機閉眼在原地跺腳,嘴唇還一張一合的縮動着,像是在念咒。
祁若初往臺上看了一眼,正在表演的是248號。他長長嘆了口氣,小跑到了男廁門口,一把拽住了謝樓的胳膊。
“打你電話也不接,跟這跳大仙呢?”祁若初沖他翻了個白眼,可這謝樓跟丢了魂似的,對他的話一點反應也沒有,“綠毛龜?”
謝樓神情渙散的看了他一眼,哆哆嗦嗦的說:“我緊張……”
“緊張你也不用蹲廁所門口跟抽筋似的蹦迪啊!”祁若初抓起他的另一只胳膊,想把他往會場裏拉,“先回去再說,馬上就輪到你了,緊張也沒用,咱們有後臺,怕什麽。”
“哎呀!你懂什麽啊!”謝樓甩開他的手,皺着臉低聲說道:“我緊張就容易尿頻!”
“你這是心理作用!一上午咱們都在一起,也沒見你怎麽喝水,你說怎麽就能夠尿頻了?”祁若初看着謝樓都快抖出殘影的腿,急中生智,狠狠往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腳,“怎麽樣,好些了沒?不想尿了吧?”
沒想到這一踹還真管用,謝樓猛地一下子就不抖了。
他怔怔的瞪起兩眼珠子,沒過三秒,忽然臉色發白,捂起屁股就往廁所裏沖:“祁若初!你他媽有毒!把老子的屎給踹出來了!”
祁若初愣了愣,沖着男廁所裏恨鐵不成鋼的大罵了一句:“爛泥扶不上牆!”
就在這時,臺上的主持人開始在臺上叫謝樓的號碼。
祁若初只好匆匆的趕到臺下,壓低嗓門,不好意思的對主持人說道:“能稍微等等麽,250是我朋友,這會兒有點鬧肚子,馬上就來了!”
說完,他往賀竭和許總的位置看了一眼,拼命的使眼色求助。
許總為了避嫌,連忙轉過頭裝作沒看見,可心裏卻在替謝樓着急。
倒是賀竭,看起來雲淡風輕,不但沒有避諱,還大大方方的沖祁若初勾了勾手指。
因為他背對着後面會場裏的等候選手,錄影師也不會拍攝這些與節目無關的鏡頭,所以有恃無恐,只是在臺上看着的主持人對他這意外的舉動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衆目睽睽,祁若初騎虎難下,只好硬着頭皮走到了他面前,冷冷的問道:“有何貴幹。”
“求我。”賀竭将交疊的雙手抵在唇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你要是求我的話,我就幫250號争取一點時間。”
祁若初哼着笑了一聲,側身擋住攝像頭和其他的評委,将上半身朝着賀竭面前傾了傾,向他伸出手掌,緩緩豎起了劍拔弩張的中指。
“還沒睡醒呢吧,大明星。”他面帶微笑的俯身說道。
賀竭瞥了臺上的主持人一眼,淡定的用他的大手罩住祁若初的拳頭,将他那根倔強的中指按了下去。兩人就這麽誰也不讓誰的互相幹瞪着對方。
向理将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他苦惱的扶了扶額頭,對主持人說道:“別耽誤時間,先讓251號上臺吧,250號輪後面。”
“哦……好。”主任人愣愣的點了點頭,他剛準備宣布評委的決定,就看到廁所那頭謝樓一只手提着褲子,一只手在半空中揮舞着,跌跌撞撞的朝着舞臺的位置沖了過來:“不好意思……我來了、我來了!”
場內的其他選手都被謝樓狼狽的模樣逗樂了,現場緊張的氣氛一下緩和了不少。
主持人嫌棄了看了他一眼,自覺地退到舞臺一側,将主場讓給了謝樓。
謝樓擺了擺了面前的立式話筒,一本正經的清着嗓子咳嗽了一聲。經過剛才那麽一折騰,現在臺下看着他的選手和觀衆都松快了不少,看着他的眼神裏都帶着笑。
“喂、喂。”謝樓有模有樣的試了試話筒,沖站在臺下的祁若初得瑟的眨了眨眼。
在謝樓之前上臺的選手,還沒一個像他這麽能搗騰的,祁若初在臺下看着他,總覺得他選錯了發展方向,就他這調調,應該去當諧星。
“這裏的視線不錯吧。”賀竭靠向椅背,收起了剛才調丨戲的姿态,公事公辦的沖祁若初指了指後面,“選手區在後面。”
祁若初撇了撇嘴,灰溜溜的退到了後面的選手區。
“麻煩音響老師播一下周傑倫的‘告白氣球’。”謝樓一本正經的看下臺下工作區的員工。
沒想到臺下沒一個人搭理他,只有晏子瑜捂嘴笑了笑,好心提醒道:“節目規定,選擇歌唱才藝的都必須清唱。”
“是麽,那多沒勁啊。”謝樓皺了皺眉,想了想,指着場外的小飛說:“他怎麽能用吉他伴奏?”
“人家是原創曲目,吉他自備,你也是?”向理是個正經嚴肅的人,向來不喜歡油嘴滑舌的人,就算謝樓看起來有點少根筋又有許總背書,他也是就事論事。
謝樓愣是沒聽出向理話裏的不耐煩,又問:“那我也用吉他總可以吧?”
祁若初聽了他的話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怎麽也沒想到看起來不學無術的謝樓還會吉他。
謝樓見評委沒有異議,就對小飛揮了揮手:“哥們,能把你的吉他借我用一下嘛?”
小飛一愣,紅着臉點了點頭,把自己的吉他遞了上去。
陳琛風沒有參加那晚的飯局,不知道為什麽其他人對謝樓這麽寬容,如果換做別的選手,在評委面前鬧這麽多幺蛾子,保不齊直接被批一頓走人了。
這是規矩,也是為了節目的話題度和噱頭。選手腦殘,評委毒舌,選秀節目大多是這麽個套路。
“你叫謝樓是吧,你的才藝表演時間只剩下一分鐘了。”陳琛風看着謝樓的資料,嚴厲的提醒了一句。
謝樓也不是不識相的主,陳琛風這個空降評委始終是個未知數,他也沒敢太放肆,連忙抓緊時間唱起了歌。
好在最後還是有驚無險,除開他的演唱水平不說,5位評委裏有4位都事先通過氣,區區海選晉級肯定不是什麽難事。
只是讓祁若初沒想到的是,他還真有兩下子三板斧。
謝樓彈着吉他唱歌的架勢有模有樣,加上他拉風的造型,還有恰到好處的副歌部分的改編,讓他的晉級看起來順理成章,和剛才在廁所外瑟瑟發抖的模樣一比,簡直就是兩個人。
“可以啊你。”祁若初用胳膊肘頂了頂謝樓的胳膊,賤兮兮的說:“剛才還在廁所外面裝孫子,沒想到還真有點真本事。”
謝樓抹了抹鼻尖,得意的說:“那還用你說,真以為公司的練習室是白去的啊。”
說完他就拿着吉他走到了小飛身邊:“哥們,謝謝你的吉他。”
“不、不客氣。”小飛羞澀的垂着頭,從他手裏接過吉他,結結巴巴的說:“恭喜你入圍,以、以後我們就是同伴了。”
謝樓笑了笑,跟大哥大似的搭着小飛的肩膀說:“嗯,我看你也挺順眼的,以後你就跟着我,保準沒人欺負你,對了,等今天的海選結束了,我請你吃飯怎麽樣?算是答謝你借我吉他。”
“嗯。”小飛開心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想到什麽,連忙又補了一句:“不能太晚……學校宿舍管的嚴。”
“你還在念書?”祁若初走了過來,友好的對小飛笑了笑,“今年多大?”
小飛怯怯的看了謝樓一眼,對第一次打照面的祁若初拘謹着,沒有回話。
“他是我小弟,自己人。”謝樓說,“一會兒也要上臺。”
“噢……”小飛松了口氣,“我今年剛19,念大一。”
祁若初對于謝樓口裏的小弟身份頗有微詞,可是也沒那份閑心跟他拌嘴,便拉着小飛說:“那你年紀還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聽說過吧,別跟他走得太近,會變蠢的。”
謝樓覺得自己不能在新收的小弟面前失了面子,便挺直腰板沖祁若初吼道:“你丫罵誰蠢呢?”
祁若初笑着瞥了他一眼:“誰是綠毛龜我就說的誰。”
“你!”謝樓咬牙切齒的指着祁若初的鼻子,他腦子轉的慢,一時想不出話來還嘴。
小飛看着兩人羨慕的說:“你們倆關系真好。”
“誰跟他關系好了!”
兩人異口同聲,末了,還互瞪了對方一眼。
小飛笑了笑,問祁若初:“對了,你排多少號?”
“666。”
小飛想了想說:“那是估計得排到晚上了。”
“嗯,我想也是。”祁若初說,“還有一下午的時間,待在這裏也挺無聊的,要不咱們出去遛遛?”
“行啊!反正我現在無事一身輕,對了,叫上丁辭。”謝樓附和着,忙不疊的拿起手機撥通了丁辭的號碼,自打他下臺後就一直沒看到他的人影。
電話接通,一旁的祁若初聽到電話裏有音樂聲。
“丁辭,你在哪兒呢?怎麽那麽吵。”謝樓用手堵起了一只耳朵。
丁辭連忙關掉了音響裏的音樂,擦了擦臉上的汗:“有事嗎?”
“我剛通過了海選,祁若初也在,正想叫上你一起出去解解悶,你人在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
“不好意思啊謝樓,我現在人不在益達,一時半會估計過不去,要不你們別管我,自己去玩吧。”丁辭說。
“那好吧,下次再一起。”謝樓懶得啰嗦,挂掉了電話,遺憾的沖祁若初和小飛聳了聳肩,“他來不了。”
祁若初點了點頭,其實剛才他聽到音樂聲的時候就猜到丁辭肯定來不了了,這會兒他八成又在練習室裏苦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