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困身落霞山
京郊,落霞山。
寬闊國道,塵土肆揚,只聞蹄聲不見其人。待黃沙落地,方顯出人貌。
烈日驕陽下,只見兩人兩騎,正朝落霞山谷策馬馳騁,而他們身後,一隊人馬正手拿大刀長劍窮追不舍。這群人粗布麻衣綸巾縛髻,形容粗犷,皆是山匪打扮,為首之人更是一臉絡腮,吊眉虎目,煞氣兇獰。
而此時正被那一群人追逐的不是別人,正是離京回營的顧淮準和奴兒兩人。兩人途經東西交界的十裏坡就被一群山匪阻劫,如果只是一般山匪,憑顧淮準身手,根本不在話下。
但那并不是一般山匪,只短短交手過了幾招,顧淮準就試出來,這些人個頂個的高手,所謂寡不敵衆,他還帶着奴兒,硬扛肯定不行,唯有突破重圍,跑。只是如此一來,便偏離了前去軍營的方向,被山匪殺招窮追逼到了這落霞山,軍營在東,落霞山在西,此行一道,可謂是與去軍營的方向背道而馳。
“将軍,前面就是落霞山谷!”奴兒自進軍營起,雖然晨晚操練,但這麽真刀實槍的場面還是第一次見,說不慫是假的,這一路跑來心驚膽戰,說話嗓子都發抖。
顧淮準瞥了奴兒煞白的臉一眼:“進山谷!”說罷,揚手就在奴兒那匹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馬兒吃痛,當即嘶鳴一聲,就帶着奴兒一馬當先沖進了山谷。
“将軍!”奴兒慌忙回頭,然而聲音未落,人已經被狂奔的馬兒帶進了山谷。
眼看着奴兒身影消失在洞口,顧淮準勒馬停下,調轉馬頭看向正追趕而來的山匪,劍花一挽,飒然直指,冷峻的臉上一派凜然肅殺。
“爾等何人,為何緊追顧某不放?”顧淮準聲音沉冽:“京郊十裏坡,達官貴人往來居多,向來太平,可從未聽聞過什麽山匪劫道,爾等既然趕來,又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去借那山匪之名?”
沒錯,這些人雖素面朝天,但顧淮準依然一眼就看出來,這些人都有經過易容喬裝,整個粗犷的面相,與面部骨骼不融,分外突兀僵硬。
“籲!”
跑在前面的絡腮胡勒馬停了下來,迎着顧淮準森寒劍光,一句話也沒說,朝左右兩側的同伴使了個眼色,揮刀就當先進攻,沖顧淮準劈了過去。
其同伴見狀,亦是舉劍紛而圍攻,眨眼就封死去路,将顧淮準包圍起來。
顧淮準飛身離馬,揮劍如雨,騰躍轉挪間,劍尖刺挑,就連傷兩人。光影交錯,只見劍光難見其人,哪怕這群人武功高強,跟放開手腳奮力一搏的顧淮準比起來,依舊高下立見。
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在雙方纏鬥不分勝負之際,一支羽箭嗖地破空而至。眼看就要穿透顧淮準背心,卻見馬蹄疾飛,奴兒策馬沖出山谷,咫尺之遙,飛身撲向顧淮準後背,替他擋下破空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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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疾穿透奴兒肩骨,慣力帶得他整個人飛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奴兒!”顧淮準沒想到奴兒會去而複返,還替自己擋箭,眼看着人摔出去,他一劍劃破對手脖子,掉頭就沖了過去:“奴兒,奴兒你怎麽樣?”
反手格擋開一個偷襲的人,顧淮準抱起奴兒邊打邊退。
“将軍……您,別管我……快走!”奴兒眼看着顧淮準因為護着自己而受傷,急得眼睛都紅了:“走啊将軍!別,別管我了,奴兒……奴兒答應過少爺,要護将軍周全,不,不能食言,您走!您這樣,我會拖累您的,走啊!”
“你閉嘴!”顧淮準飛擲一劍,正中為首絡腮胡,趁着他同伴都去看他的瞬間,抱着奴兒上馬就飛奔進了山谷。
絡腮胡面目扭曲地捂着傷處,咬牙切齒:“追!別讓他們跑了!”
然而就是這麽一小會兒耽擱,先跑一步的顧淮準已經帶着奴兒沖進了落霞山谷。
“将軍……”
“噓。”
顧淮準朝後看了一眼,雖然人還沒追上來,但已經能聽到馬蹄聲,這麽跑下去根本不是辦法,想了想,當即抱着奴兒翻身下馬,一鞭子抽在馬屁上。
馬兒疼得嘶鳴狂奔而去,兩人掉頭就棄馬沖進了路邊雜草叢生的木林。
幾乎是兩人沖進木林的瞬間,後面的那群人就追趕上來了,聽到疾奔遠去的馬蹄聲,一人粗聲大喝一聲:“追!”
待馬蹄聲漸小,一直躲在草叢後的顧淮準這才背起奴兒往深林裏走。
“将軍,他們已經追過去了,咱們不趁機出去嗎?”奴兒趴在顧淮準背上,忍着傷痛哆嗦着嘴皮問。
“不能原路返回。”顧淮準道:“一會兒他們沒追到人,肯定會掉頭回來,原路返回等于是自投羅網,就是這裏也不能久留,我知道一條出去的路,我們走那邊離開……你忍一忍,等找個安全地方,我再給你處理傷口。”
“嗯……”奴兒疼得咬唇:“将軍不必管我,奴兒,能撐得住。”
顧淮準眉心緊蹙,嘴上卻道:“你倒是還有幾分男兒血性。”
可能是顧淮準難得的溫柔,也可能是受傷後被背着有恃無恐,奴兒蚊子大的膽子也大了不少,聽到這話心裏不滿,哼了一聲就反駁回去:“這跟……男兒血性沒關系,我,我很小的時候,就,特能忍疼了,小孩子才會,受點傷就……哭……”
“是。”顧淮準嘴角勾了勾,眼底閃過笑意,但随即就沉了下去:“是我用詞不當。”
“女子……也能忍疼。”奴兒還在不依不饒。
“是是是。”顧淮準側身避開雜木枝丫:“你說的都對。”
“将軍,将軍原來也打趣人啊?”奴兒笑了笑:“奴兒還以為……”
“以為什麽?”顧淮準下意識追問。
奴兒被問的一噎,心虛打哈哈:“沒,沒什麽。”一轉頭看到前方有個山洞,頓時一喜:“将軍,那邊有個山洞,我們去那裏躲躲吧,那些人要是掉頭肯定會找過來的,不如先躲起來,等,等他們離開再走。”
奴兒想的是躲避追兵,顧淮準擔心的卻是他的箭傷,所以沒有異議的就直接背着奴兒過去了。
那山洞是個倒三角形,下窄上寬,要進去其實挺不容易的,好在奴兒是背着的,所以側着一點還是能進去。山洞直徑很深,越是往裏,越是寬敞,不過顧淮準沒有立即背着奴兒往洞裏走,而是先把人放下,将洞口用藤蔓雜草做好了掩護,這才回身抱起奴兒徑自朝山洞深處走去。
顧淮準橫抱自然,卻是把奴兒給臊的不輕,原本煞白的臉,因着騰地燒起滿臉紅暈。
“将軍……”奴兒扯扯顧淮準衣領襟口:“那個,能不能別這麽抱着,我,我可以自己走……”
“就你這說話都費勁直喘氣的樣子,你确定落地能走,不會軟腳坐地上?”顧淮準半點放人下來的意思都沒有,步伐穩健連頓都沒頓下:“不就抱一下,你害什麽臊?”忽然想起當初在顧府,不禁嘴角一揚:“當初裏衣捂臉,也沒見你臉紅成這樣。”
奴兒:“……”
不知道為何,看着顧淮準的表情,奴兒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又沒有頭緒。就覺得漏掉了什麽關鍵,但死活想不起來。
說着話的功夫,兩人已經深入洞腹。
值得高興的是,這山洞外面雖然陰潮,但洞腹中卻幹燥整潔。不止幹淨,還有幾個天然形鑿的石臺,零星有些草屑樹葉。
顧淮準放下奴兒,單手攙着,彎腰清理了一下石臺,這才扶着人坐下。
“你這箭不能一直這麽留着,得拔出來,會有些痛,你忍一忍。”顧淮準将胳膊塞給奴兒:“別叫出聲,要是疼就咬住我胳膊。”見奴兒繃着小臉點了頭,這才撕開奴兒傷口處的衣料,将人半摟在懷,只手握住箭羽,用力拔出。
把奴兒給痛的,一口就咬在顧淮準堅硬的手臂上。本來因害臊而紅透的臉更是眨眼血色褪盡,冷汗刷的就布滿了臉。
直到傷口處理好,奴兒那臉色也沒緩過勁兒來。
“将軍,我們……”
“噓……”顧淮準食指壓住奴兒嘴唇,示意他噤聲:“他們來了,別出聲。”
奴兒那耳力什麽也聽不見,不過還是聽顧淮準的,閉嘴安靜了下來,甚至擔心呼吸會被聽見,還屏住了呼吸。
兩人依偎着誰也沒出聲,一時間,山洞裏靜的只有兩人刻意壓制的呼吸聲,輕輕淺淺,缭繞着,平添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将軍,他們是不是已經走了?”感覺到顧淮準渾身肌肉的放松,奴兒猜測問。
“嗯。”顧淮準點頭:“走了。”
“那我們……”
“再等等,別一會兒出去被殺個回馬槍。”顧淮準撩開奴兒額頭垂散的頭發,指尖碰了碰奴兒臉上的擦傷:“有點腫了。”
“沒事。”奴兒也擡手摸了摸:“沒怎麽疼。”跟肩上那一箭的疼比起來,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麽。
顧淮準擦了擦奴兒臉上的灰塵:“靠着我休息一會兒吧,咱們這一時半會兒的走不了,別硬撐着,不如靠我懷裏,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