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人得志蕭傳永
萬籁寂靜之際,忽然一道閃電伴随着雷鳴炸裂半個夜空,方才還看見的弦月星子轉眼就隐沒進了濃重雲層,竟是沒有半點征兆,突然就下起了雨來。
如此,雲夜便沒有再回屋頂,轉身抱劍,靠牆站在了屋檐下。
“不躲起來?”顧淮笙挑眉笑的玩味。
“下雨。”雲夜轉頭瞥了一臉幸災樂禍的顧淮笙一眼。
“那之前下雨,你們不也淋的好好的嘛?”顧淮笙右手敲敲窗棱。
“那是……”雲夜頓了頓,換了個方向抱劍:“不知顧大人早就發現。”
顧淮笙聞言樂不可支,笑得差點停不下來,也不知怎麽就被戳了笑點。
雲夜一臉莫名的瞧着,原本挺無語的,可是看着看着,突然就不由站直了身子,眉頭也皺了起來。
“顧大人,時辰不早了,王爺他這會兒興許還在回城的路上,便是回了,也得安頓苗疆來使,何況,眼下還下大雨,今晚應該不會過來了。”雲夜難得對着顧淮笙這個人一口氣說出這麽多話。
“不會來了……”顧淮笙笑聲戛然而止,望着仿似洩洪一般的雨夜,眉眼淡然沉靜下來,許久才自嘲輕笑:“是啊。”
雲夜看的動容:“顧大人……”
顧淮笙卻已然恢複了常色,轉頭看向雲夜:“這麽大雨,屋檐可擋不住,進來吧。”
雲夜聞言微怔,沒動。
顧淮笙挑眉:“不進來?”
“這……”就這麽一會兒,雲夜大半衣擺都被雨打濕了,說不想進是假的,但想到……又猶豫了。
“愛進不進,不進別站我屋檐下礙眼,回你房頂呆着去。”顧淮笙除了趙越,從來不是個耐心好的人,既然不肯他就不會強求,也就是雲夜是烎王府的人,否則他都懶得開這個口:“還是不進麽?”見人還是不動,他搖了搖頭,也沒關窗,轉身走回了裏間,和衣躺到了床上,卻睜着眼睛聆聽風雨,毫無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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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夜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将近天亮之時,就完全停了。
顧淮笙本就一夜未眠,所以天微亮便起了,特地去窗前看了一眼,雲夜人已經不在屋檐下了。
“說不進還真就不進,跟他主子一樣固執。”顧淮笙搖了搖頭,随即便去開了房門,讓早就侯着的果殼兒進來伺候洗漱。
“少爺氣色看着不太好,可是身體着了涼?”果殼兒擰了濕巾給顧淮笙,看着他哪怕洗完臉依舊憔悴的面色,忍不住擔心起來。
“不好嗎?”顧淮笙就着濕巾擦了擦手:“應該還好吧?”
“哪裏好了?”果殼兒将用過的濕巾接過,搭到盆沿上,拉着顧淮笙坐下梳頭束冠:“您看看您這臉都白成啥樣了?嘴唇都灰白的,少爺,要不今兒就別去衙門了,奴才去請大夫來給您看看吧?”
“好像是白了點哈?”顧淮笙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擡手撫了撫下巴,對着果殼兒眨眼調笑:“要不,上點胭脂?”
果殼兒被驚了個猝不及防,險些把梳子給掉地上,瞪大眼睛一臉驚悚的表情:“少爺,您,您別吓我……奴才,奴才膽兒小,不經吓的……”
聽到顧淮笙哈哈大笑,果殼兒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頓時是又無奈又生氣:“少爺,您能不能正經點啊?”
“我不正經嗎?”顧淮笙反手去擰了一下果殼兒的臉:“少爺我可正經了,最正經了,敢說本少爺不正經,讨打。”
“哼,才怪。”果殼兒手腳麻利地給顧淮笙捯饬妥當,待出門之前,還是忍不住問:“少爺,您……還好嗎?”
“嗯?”顧淮笙聽了一愣。
“我少爺一表人才,腦子聰明,貌賽潘安,家世也不差,便是喜歡男人,這京城勝過烎王風姿的也不是沒有。”果殼兒蹲下給顧淮笙整理衣擺:“奴才想說,既然這麽辛苦,何苦執着,換一個更好的,不是很好嗎?”
“小屁孩兒,你懂什麽?”顧淮笙好笑的嘆了口氣,拍拍果殼兒的頭:“走啦。”
出府的時候遇到從外面進來的元伯,顧淮笙想起一事停了下來。
“元伯。”顧淮笙把人叫住,斟酌了一下才問:“嗯……就,大哥下令堵狗洞那天,跟奴兒,可是發生過什麽不愉快?”
“這個,老奴不知,不過……”元伯想了想:“那天奴兒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看他無所事事,就讓他跟小六去打掃大少爺院子,之後,好像是被阿蓮叫去幫忙浣洗衣物來着,別的,就不知道了。”
“那大哥呢?”顧淮笙見奴兒這邊好像沒什麽異樣,就改口問起顧淮準來:“他那天回來……”
“大少爺那天還是和往常一樣,在家要嘛書房要嘛就去後花園練劍。”元伯皺緊眉頭努力回想:“之前奴兒他們去打掃院子的時候,大少爺人沒回來,應該也撞不上,就……要真有什麽,應該是後花園撞上的,奴兒在那邊幫阿蓮他們洗衣,大少爺練劍得經過那天,興許是那時撞上了什麽吧?說來也奇怪,大少爺雖然為人嚴厲了些,可待下人向來寬厚,還是第一次看他這麽反感一個人,也不知道這奴兒到底做了什麽,才惹得大少爺這麽不待見他,老奴知道這孩子是笙少爺帶回來的,可再怎麽說也不過是個下人,笙少爺還是別為他傷了與大少爺的和氣才好,畢竟你們才是親兄弟。”
“看來,真是那天發生了什麽?”元伯說了那麽多,顧淮笙就抓住這麽個重點,摸着下巴琢磨起來:“可是練個劍洗個衣服,就算經過撞上,又能發生什麽?”
元伯一看就知道說的那些顧淮笙沒有聽進心裏去,嘆了口氣:“這老奴就不知道了,笙少爺要真想知道,回頭老奴找阿蓮問問?”
顧淮笙聞言點頭:“成。”
“馬車上有準備熱粥小菜,笙少爺去的路上記得吃,另外還洗了兩個梨和茶水點心,就是……”元伯頓了頓:“燒茶的爐子壞了,所以沒有備,給準備的開水,直接沖出來的茶,口感上可能會差一些。”
“無妨。”顧淮笙擺擺手,便拂袖大步出了家門。
除了不能煮茶,馬車上的東西準備的很是細心周到,粥是顧淮笙愛吃的雞絲粥,小菜是他好的那口醋酸蘿蔔丁,點心是精致的紅豆酥,甚至茶都是去年賞賜下來的上好貢茶,可顧淮笙看着,就是連一點享用的興致都沒有,一并帶去吏部,給諸位同僚分了。
吃着東西心情放松,大家難免就閑聊起來,這一聊,就聊到了烎王趙越和那苗疆公主身上。
不過昨日之時,短短一個晚上就傳開了,可見在這京城任職的,不論大小官員,這消息都是一等一的靈通,甚至比他顧淮笙還略勝一籌。
別的不說,至少他們現在聊的,就是顧淮笙不知道的。
“聽說了吧?這苗疆公主昨個兒到京連驿站都沒去,就直接投帖進宮面聖。”
“這苗疆公主是來和親的吧,這麽着急,可是看上哪位皇子了?”
“哪位皇子也不合适啊?這上至太子,下三皇子五皇子,都已成親,最小的九皇子又尚未成年,那苗疆公主總不會千裏迢迢跑來做個妾吧?”
“那這是……”
“誰說就不能?”
“哦?”
“那苗疆公主久聞三皇子,正是傾心于他,哪怕委身做妾也不在乎,急着進宮,就是為求皇上成全的,不過……”
“不過三皇子與三皇子妃鹣鲽情深,誓死不願違背對發妻的承諾,嚴詞拒絕了,還把這苗疆公主踢給了五皇子,五皇子又給踢給宗親,這踢來踢去,就踢到了烎王頭上。”
“對對,我也聽說了。”
“那苗疆公主能同意?這被踢來踢去,也委實那什麽了一些,難道就……”
“也就苗疆公主,同行使臣倒是并無不滿,反而挺樂見其成的,畢竟苗疆此行是為和親,至于這和親人選是皇子還是親王并不重要,更何況,還是烎王,雖說不是皇子,可權勢在那,也不虧不是?”
“那烎王……”
“咳咳!”
“噓,別說了。”
也是這時,衆人才想起顧淮笙來,紛紛朝他一陣偷瞄後,話題便就此終結,也沒再紮堆閑扯,一抹嘴便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認真處理起公務來。
“烎王如何了?”顧淮笙看的好笑,瞥眼一掃,手上的公務卻不耽擱:“賜婚聖旨可是下了?”
衆人被他這一出聲弄得面面相觑,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回應好。
蕭傳永這時在角落發出一聲嗤笑:“可不就是下了,可憐顧大人一腔癡心,終究是錯付咯!不過男人嘛,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蕭某看在同僚一場的份上就多嘴奉勸顧大人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獨慕一棵樹呢?大夥兒說,是這個理吧?”
蕭傳永得意洋洋地環顧衆人,然而大夥兒都低頭忙碌,無人應和。
便是這樣,他也不在意,一個人在小人得志陶醉的不行。
顧淮笙嘴角一揚,反唇相譏:“蕭大人豈止是多一句嘴,這叽叽喳喳都比上烏鴉了,年紀不輕,嘴皮子倒是利索,比你這老胳膊老腿兒麻利多了,也不知顧某到你這個歲數,能不能趕及一二的,還真是讓人羨慕啊!”
“顧淮笙你……”
蕭傳永當即怒然起身,然而顧淮笙卻連正眼也沒給他,收拾好桌案,起身就出了吏部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