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節課啊?”她不答反問
。我把手裏的雜物放下,用左手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是林未。
“江塵……”
“恩,怎麽了?”
“我大哥和你在一起嗎?我打不通他的電話。”
“他……十幾分鐘前還和我在一起,你找他有事?”
“怎麽可能沒事?晚會還在進行啊……他是主編,不能不在的。”
“哦,那過一會兒他就會回去的吧。”
“回去?你們在哪裏?”
“反正不在酒店了。”
“那……你答應他了麽?”
我頓了一下,說:“我沒有。”
“這樣啊……”她在電話那頭輕輕嘆氣,“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很早就知道了?”
“我……我很早就有這種感覺,但是他也是近幾個月才和我承認的。”
“很早?”我驚訝,“很早是多早?林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林未反而驚訝地問我:“怎麽,他沒有告訴你?”
Advertisement
“我沒讓他說,說了也尴尬……所以,你告訴我吧?”
“那好吧……”她說,“事情還得回溯到你找工作之前,有一天,我在飯桌上說起來我手下有一個N市的作者,大四畢業了還沒找好工作,他就問我是誰,我告訴他你的筆名,他想了一下,說吃完飯會去看看這個作者的作品……過了幾天,他過來和我說,如果你願意,可以直接來啓新工作……”
“也就是說,我的這份工作,一開始就是淩烨提供給我的?”
“可以這麽說,他真的很喜歡你的小說,可惜你後來就不寫了。”
“小說啊……”我都快忘了我寫過些什麽了,“然後呢?”
“恩,後來……他和你接觸的細節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他是在這些過程中慢慢喜歡上你的,其實他自己也很糾結,他自己也說不明白到底為什麽喜歡你,他只是說,覺得你很特別……”
“我很普通……”
“每個人對‘特別’這個詞語都有自己的定義……”林未問我,“所以,你就那麽拒絕他了?”
“我應該要接受麽?你知道的,我對他,沒有感覺。”
“我知道,他也知道……他在今天之前也猶豫了很久,不過……”
“什麽?”
“他覺得,至少要讓你知道他對你的感情……”林未問我,“江塵,你是不是早就察覺到了?”
“說早也不早,差不多四個月前吧,我就有點感覺……不過那個時候只是覺得是我想多了……”
“你倒敏銳,他差不多就是在那段時間明白自己的心思的。”
“所以,我是不是沒辦法再在啓新待下去了?”
“為什麽?大哥又不是個公私不分的人,再說,還有我在啊……”
“哎……”我嘆氣,撇開了這個話題,對她說,“講了這麽久了,你再給你哥打個電話看看他在哪兒吧,我這邊……我自己再想想……”
“那好,江塵,聖誕快樂……”
“恩,聖誕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76、皚皚
76、皚皚
我挂下電話,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原來,淩烨從這麽早以前,就一直在看着我……
原來我人生的軌跡會變成如今這樣,淩烨才是那顆最重要的棋子。
原來他才是這一切的起點。
此時此刻,我竟然不知道我是該怨他,還是該謝他。如果沒有他,大概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遇見程安澈的機會。可就是因為有他,我才會陷入如今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
雖然林未說我在啓新可以如常地工作下去,可是從今往後,我又要如何面對淩烨?何況還有視我為仇敵的尚薇薇、揚言要殺了淩烨心儀對象的姜湘、被我推到牆上撞破了頭的陳蓮……
這樣的是非之地,我真的還能昂首挺胸地過我的日子麽?
我提起手邊的藥袋,又戴上羽絨大衣的帽子,一步一步地踏入了漫天飛雪。
随着夜色越來越沉,路面上的溫度也變得越來越低。
那雪如鵝毛般紛紛墜落,我擡眼看着潔白的雪花落在這個紛雜繁蕪的世間,心也一點一點的冷了下來。
不過是茍活在這世上罷了,又何來這麽多的糾纏紛擾呢?
還不如就此埋入土裏來得幹脆……
我踩着鮮有人踏足的雪白的地面慢慢從醫院挪到了家,走到小區門口,想着家裏的存糧快吃完了,就順道走進便利店,打算買一些能填肚子的東西回去。不料,才推開門,迎面就撞上了人。
“不好意思……”
“沒事……”我邊回答邊擡頭,卻發現門裏面的人是景骁,“你……怎麽在這裏?”
他也看清了撞上的是我,于是問:“那你呢,你怎麽在這裏?”
“我……逃席了。”我低頭看他手裏的袋子,發現裏面裝的都是些啤酒罐子,“怎麽,告白失敗了?想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他提起手裏的塑料袋看了一眼,“如果喝了這些酒就能讓我忘了她,那我就不喝了。”
“聽這語氣,你就是單純想喝酒了?”
“是啊,單純想喝酒……”他湊上來看我,然後問我,“你會喝酒麽?”
“我……”我想了片刻,道,“就幾瓶啤酒的量吧?”
他聽了,擡起一只胳膊搭在我肩上,笑着對我說:“好哥們,陪我去喝酒吧?”
我拍掉他挂在我身上的手:“我什麽時候成你哥們了?!”
他一把把我推出了便利店的門,道:“就現在!”
……
我和景骁拎着一大袋酒在雪裏走了一路,最後躲進了江濱公園的涼亭裏。涼亭的大理石板凳冰冷冰冷的,還鋪了一層雪花,根本坐不下去,于是我們就蹲在上面。
景骁從袋子裏拿出了一罐啤酒給我,自己卻開了瓶二鍋頭。
“還買了這個?你是想借酒澆愁,最後醉死在這裏?”
他笑:“我酒量還不錯,你不用擔心我。”
“哦……”我不太相信地應了一聲,問,“你這是又一次告白失敗了?”
“沒有啊。”他說,“我今天,沒有去告白。”
“嗯?為什麽不?”我問,“那你一個晚上都去做什麽了?現在又是在鬧哪樣?”
“我啊,在轶蘭裏坐了一個晚上。我就看着如煙,看啊,看啊……然後,我突然就不敢去和她說話了……”
“所以你打算放棄?”
“至少今天,就讓我做一次鴕鳥吧……”他看我不開啤酒罐,就伸手幫我啓了拉環,“看你臉色不太好,不會是身體不舒服才逃席的吧?”
“我啊……”我低頭,喝了一口冰冷的酒,說,“我沒事,就是和淩烨吵了一架。”
“和他吵架,你不要命了?為了什麽?”景骁驚訝地問我。
我沒好氣道:“為了你們組長和我們組長。她們晚上鬧起來了……結果淩烨居然站在你們組長那邊,我氣不過,就和淩烨争論了幾句。”
“她們還真鬧起來了?”
我點頭:“不說這個了,好兄弟,幹杯……”
“幹杯……”他輕輕笑着,然後咕咚咕咚地連喝了好幾口燒酒。
“喂喂喂!”我握住他手裏的玻璃瓶子,“不帶你這麽喝的!到時候你要是真醉了,我可擡不動你!”
“我沒事的。”他微微擡着頭,遠遠地望着白茫茫的江面,“‘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就是這樣的意境?”
“是吧……”我應和道。
“江塵,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恩。”
“你告訴我,他到底有什麽好的,為什麽如煙會這麽喜歡他?你呢,你又是為什麽喜歡他?”
“這個問題……”我輕輕嘆氣,“該說你是問對人了呢,還是問錯人了呢……”
“我随便問,你随便說。”
我喝了一口酒:“如煙說,她剛進高中,就喜歡上了安澈。如煙和安澈的位置,只隔了一條走道。安澈這個人,長得好看,成績也好,運動神經和藝術神經又都還不錯,集這些優點在一身,已經足夠讓一個情窦初開的女生向往了吧?何況,他的優點,遠不止我說的這一些……所以,如煙在高中的時候喜歡他,也是無可厚非的。至于現在……就我看來,現在的安澈和學生時代的他并沒有太多的改變,也許這樣的他,可以讓如煙回憶起那段最美好的時光吧……”
“這樣啊?”
“我覺得是,不過,她也沒有很明确地告訴過我她的想法,所以,也不能輕易下結論。”
“恩。”他抿了一口酒,又問我,“她的心思你猜不準,那麽你自己的呢,你又是為什麽?”
“我啊……”我笑着晃了一下啤酒罐,“說來慚愧,當年的我,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跟蹤狂。”
“跟蹤狂?”
“恩,其實,高中的時候,我只是有些無聊。安澈倒黴,偏在我滿學校找帥哥的時候出現在了我面前。說實話,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慢慢地把我當時怎麽偷窺安澈的事情告訴了景骁,他只是喝着酒,靜靜地聽我陳述。
“你在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裏偶然看見了一個人,他恰好擁有着你最中意的長相,但是你們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照理說,你不可能知道他任何的個人情況……可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機緣湊巧,偏偏你知道了那些本不能知道的信息,所以,你就日複一日地更加關注他,然後,你發現他不管從哪個方面,都恰好是自己最喜歡的那種人……”我揉了揉凍得生疼的鼻子,然後問景骁,“你可以理解這種機緣湊巧,又恰到好處的感情麽?”
“差不多吧……”
“有時候我想,如果我在那藍花楹下遇見的是一個別的什麽人,會不會我現在喜歡的就是別人;如果我不是衛生部的幹事,沒有檢查他們班的衛生,會不會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是誰;如果他的成績比我還要吊車尾,如果他除了相貌就一無是處,我會不會就不那麽關注他了;如果我沒有選擇編輯這個工作,會不會我已經……忘記他了……”
“可惜,這些都不過是我的假設罷了。我遇見的人恰好是我最喜歡的那種人,然後,他不喜歡我,這已經是一個既定的事實了,我可沒的反抗。”
“那你認命了麽?”
“不然我還能怎麽辦?學你的樣子沖進轶蘭去向他表白?很遺憾,我沒有你這樣的勇氣。”
“你怕被他讨厭?”
“他……如果我真的去和他告白,他應該不會讨厭我,你看肖莫就知道了。可是,我覺得我過不去的是我自己這道坎。如果他真的拒絕我,我可能都沒有臉面繼續留在他身邊了。更何況,我還是他的編輯……”
“編輯……也是……”他輕笑了一聲,“說起來,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
“今天,陳蓮帶着幾個‘讀者’把林未堵在了廁所裏,想讓她‘謝罪’,後來淩烨過來解圍,也正式向姜湘攤了底牌……”
“底牌?”
“恩,他把他和林未的關系告訴姜湘了。”
“他們還真有見不得人的關系?”
“是有關系,不過不是辦公室裏平常流傳的那種。也許你過幾天能知道,也許……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只能說,他們兩個的關系确實很親密。”
“那好吧,我暫且不問。你繼續說。”
“淩烨攤牌後,只是讓姜湘不要再繼續做這些事情,卻沒有懲罰她,所以我很生氣,就和他吵了幾句。”
“然後?”
“然後……”總不能說他向我表白,還在強吻我時幾乎被我咬斷了舌頭吧?
“然後啊,我罵了他一頓,帶着自己的東西就跑出會場來了。”
“嘿,要我說,要是淩烨就這麽把你開除了,那你倒是可以去和轶蘭的那小子表白了,反正,你也不再是他的編輯了。”
“這話,聽着還挺誘人的……”我拿啤酒罐子敲了一下他手裏二鍋頭的瓶子,“那祝我們兩個都能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
☆、77、雪媒
77、雪媒
接下來幾罐啤酒的時間,我和景骁都默默蹲在大理石板凳上,各想各的心事,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鵝毛大雪還在持續地飄着,我們兩個的眉間衣角也落了不少雪花。臉上很冷,肚子裏裝着酒,卻很熱。
我看着這難得一見的琉璃風景,一邊往肚子裏灌着酒精,一邊想着自己身邊的這些人:我、如煙、景骁、肖莫、淩烨、欣嬈、江風……我們之中,會不會有人,最終可以得到幸福呢?
我們那些隐沒在皚皚白雪中的暗戀,又究竟能不能夠等到那縷春日的暖軟陽光?
雪化了之後便是春天,可是暗戀的感情被揭開,又将面臨怎樣的季節呢?
這些問題的答案,我不知道,也不曉得該去問誰。
大概,這一切,也只能靜候時光流逝,才能看見最終的結果。
只是不知道,這時間,會有多漫長……
就在我以為我和景骁會因為體溫過低休克在這“荒郊野嶺”時,他竟然“噗通”一聲從石凳上摔了下來,涼亭的地面上沒有多少積雪,這一摔,沒準會砸出腦震蕩來。
我趕忙丢下啤酒罐,跳到地面上去扶景骁。他在髒兮兮的地上蹭了蹭,借着我的力爬了起來。
“沒事吧?”我忙掏出紙巾幫他擦臉,他的額頭磕在了碎砂上,稍微磨出了些血,“喝醉了?”
“我沒事……”他模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然後強撐着要站起來。
“沒事你個頭啊!”我低低地吼了他一聲,又使出渾身的力氣,把他的手臂架在我的肩上,道,“我送你回家……”
我扶着景骁踉跄地走到大馬路上,運氣好,正有一輛空的經過,司機幫着我把意識模糊的景骁塞進了出租車裏,問我:“去哪裏?”
我想了片刻,意識到我并不知道景骁的具體住處,如果真要找個能讓他歇息的地方,那大概只能去我那裏……可是我并不認為以我現在這只有一只手可用的狀态可以照顧好他。
“同志?”
“啊啊……”我應了一聲,靈機一動,把轶蘭的地址報給了司機。
車子發動後,我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如煙的號碼:“親愛的,你睡了嗎?”
“啊?”如煙頓了一會兒,“你是江塵嗎?”
我嘆氣,換了種語氣,道:“是的。”
“你這腔調,真吓人……這個時候睡什麽覺啊,店都還沒關門呢。”
“那就好……一會兒我要帶個酒鬼過去。”
“酒鬼?你說你自己嗎?”如煙笑着說,“恩,聽你這說話的語氣,喝了不少吧?”
“嘿嘿”我也傻笑了兩聲,“算上我那就是兩個了……五分鐘之後到門口來迎接我們吧。”
“喂喂?”不等她說完,我就挂下了電話。
“呃……小景?”
幾分鐘後我們就到了轶蘭,如煙站在出租車外頭,朝車後座望着:“怎麽會是他?”
“不然還會有誰?”我付了錢從副駕駛下來,又繞到車外頭,也和如煙一起看着景骁,“呦,睡死了啊……”
“怎麽辦?”如煙問我。
“怎麽辦?擡出去啊……”我又說,“程安澈在不在?”
“哦哦哦,在的……我去叫他出來!你們稍微等一下!”如煙說完,一溜煙跑沒影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怪不好意思地對司機說:“師傅,不好意思啊,稍微再等一會兒好不好……那個,要不我多給你十塊錢好不好……”
“小姑娘別逗了……”師傅笑着擺手,“這麽晚了我也不趕時間,你們慢慢來就好。”
“那……實在是太謝謝了!”
過了片刻,安澈就被如煙拖着出來了。
他身上穿着藍灰色的睡衣,腳上套了一雙棉拖鞋,頭發亂糟糟的……不用多想就知道他這是剛被如煙從被窩裏挖出來的。
我看着他那副傻樣就笑了。
他走過來,發現我在,輕提了一下嘴角以示友好,然後悠悠問道:“怎麽了?”
我看着景骁,努努嘴,對他說:“帶了個酒鬼過來,我們幾個姑娘挪不動……”
“哦。”他應了一聲,道,“搭把手,我背他進去。”
“好的!”如煙答了一聲,跑到車邊,和司機一起把睡得像頭死豬一樣的景骁給挪了出來,過到了安澈的背上。
“要把他放哪裏?”如煙問。
“我房間。”安澈說完,緊了緊手上的力就向後院邁開了步子。
如煙對着安澈的背影問:“喂,等等啊,他睡你房間那你睡哪?”
“……”
安澈把景骁背到床上放下,喝醉的景骁只是一味的熟睡,非常安靜。
如煙幫景骁拉好被子,才發現他的額頭在隐隐地滲血。
“這個……”她拿了沾水的紙巾一邊擦傷口一邊問我,“這是怎麽了?”
“撞樹上了……”我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句,然後對如煙說,“你看,我不知道他家住在哪裏,我一個人又沒辦法扛他回我住的地方,所以就給帶到這裏來了,麻煩你們了,不好意思啊……”
“哪兒的話,小景是我們的客人,而且江塵你也幫過我們這麽多忙,這件事情,找我們是應該的啊……”如煙忙說道。
“哎。”我看了景骁一眼, “可是,總不能就這麽把他丢在這裏吧……要不我給他家裏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接人?”
“沒事的沒事的。”如煙擺手,說,“留在我們這裏好了,一會兒如果他父母來電話了,我會和他們說明情況的。”
“這樣……那太謝謝了!”
“不要客氣啦。江塵你也累了,今天就早點回去吧,這裏我們能照顧的。”
“哎?那不好吧?人是我送來的,我不能撒手不管啊!”
“沒關系的,小景可比某人聽話多了……”她說完這一句,還調侃般地看了安澈一眼。
安澈趁如煙安置景骁的功夫已經換了一身出門的衣服,他聽見我們提到他,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來掩飾尴尬。
“你……這麽晚了還換衣服幹嘛?”如煙問他。
“出去住。”他看了景骁一眼,說,“這裏讓給他。”
“哈?這……冰天雪地的,你要去哪住啊?”
“我睡她那裏。”安澈說着,朝我看了過來。
“我那兒?”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覺得不可思議地問,“是我的耳朵出問題了嗎?幻聽?”
“沒有。”安澈向我走過來,拍了一下我的肩,對我說,“走吧。”
“啊啊……啊哦……”我條件反射地點了一下頭,慌慌張張地對如煙說,“那景骁就拜托你照顧了……”
作者有話要說:
☆、78、君子意如何
78、君子意如何
“喂喂喂!你等等……”一出轶蘭大門,我就叫住了安澈,“你打的什麽主意啊?”
安澈的雙手插在深色的羽絨服口袋裏,下巴埋進了煙灰色的毛線圍巾。
這畫面,就像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在他的教室裏見到他時一樣。
他真的,一點都沒有改變……
安澈漆黑的眸子靜靜地望着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以為我們想的是同一件事。”
“呃……”我怔了怔,收回思緒,“我确實是有意撮合他們兩個……不過,你覺得這個方法,會有效麽?”
“至少今天晚上,如煙會陪着他。”
“整晚?就像陪你的時候那樣?”
“恩。”
“他可只是景骁啊,又不是你……你肯定如煙會照顧他一整夜?”
“不用擔心,她就是這樣的人。”
“恩,也是。”我笑了一下,“你們是老好人二人組嘛……”
“……”
“不過,你還真了解她……”我快走了兩步跟上安澈的步伐,“那麽,你的決定……你對如煙的決定,還是沒有改變嗎?”
他搖頭:“她已經等到那個值得的人了。我不是那個人。”
“可……她還是喜歡你啊。”
“江塵……”
“嗯?”
“我們不是生活在童話故事裏的……任何一個人,缺了另一個人,都可以活下去。”
純白的雪花一點一點從天空的深處落下來,我微微擡頭,看着他映在雪光裏的幹淨的側臉。
過了很久很久,我問他:
“那……你自己呢?”
“我好好的活着。”
“……”
我嘆氣,決定轉移掉這個讓人感到悲傷的話題。于是問他:“你真的要去我那裏住嗎?”
他輕輕搖了一下頭,說:“我住旅館。”
“哦……”聽到這答複,我心裏先是松了一口氣,繼而又不免有些失落。
我想和他待在一起,但又怕自己把握不好分寸,惹他讨厭。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那屋子,也沒有地方可以讓他睡,現在這麽冷的天,總不能還睡地上。
走不了多久,我們就到了一家小旅館門口。大雪紛飛的夜裏,老板娘看上去一點兒幹勁都沒有,她懶洋洋地抄着安澈身份證上的信息,又慢吞吞地收錢說規矩給鑰匙。大概是看慣了三更半夜跑來開房的年輕男女,所以老板娘見着我們,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只是在安澈接過鑰匙的那刻,又補充了一句:動靜小點。
雖說她是誤解,但是我聽了,臉上的溫度突然就高了起來:原來,我和他,在路人看來,可以是那樣的關系……
想到這裏,我便偷偷擡頭看着安澈臉,當然,他的樣子依舊是如常的平靜。
是啊,這就是他在大多數時間裏呈現給別人的樣子:溫和從容,優雅淡然……
雖不耀眼,卻也讓人,移不開目光。
安澈拿過鑰匙之後,只是輕輕地把它放進了口袋裏,卻沒有繼續往旅館裏走。
“怎麽了?”我問他。
“我送你回去……”
“啊?!哦,我沒事的,你早點休息吧。”我連忙搖頭拒絕。
“你喝酒了……”他靜靜看着我,“這種天氣,你一個人太危險,我送你……”
“我沒事的……”我輕聲說,“這一帶我很熟,而且我現在很清醒,不用擔心我。”
他堅持道:“不行,我送你回去。”
“……”我擡起頭,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在這樣濃厚的夜色裏,他的目光變得格外深沉,我知道如果我堅持一個人回去,那“好人程安澈”是絕對不會放心的,所以,我沒有繼續和他争論的必要。
“那好吧,你送我回去……”我妥協,“但是,在那之前,你能陪我走走嗎?”
“走走?”
“只是稍微多繞一點路而已,難得下雪,我想四處看看……明天早上這地上就都是腳印了。”
“好。”他聽了,輕輕點頭,“走吧。”
我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和安澈并肩走在這僅餘黑白二色的世界裏。夜已深了,地面上除了我們兩個剛才一路走過來時留下的腳印外,便只有幾道淺淺的自行車轍,那車轍蜿蜿蜒蜒的,漸漸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好早的一場雪……”
“恩。”
“你……還打算和安寧在一起嗎?”
“不了。”
“為什麽?”我追問,“以你現在在啓新的成長情況,再堅持幾年的話,一定能變成很有名的作家,你會有源源不斷的版稅……她媽媽一定會認同你的……”
“她明年下半年嫁人……”安澈輕輕地說,“她等不到我。”
“……”我沉默了。
“沒關系。”他看我的情緒低落了下去,又接着說,“總會出現合适的。”
“那你得等到什麽時候去?”
“看緣分吧,我不急。”
“可,對你來說,怎麽樣才是合适的?”
“不知道。”他搖頭,對我說,“也許只有見到了,相處了,才知道是不是合适的。”
“也是。”我點頭,又問他,“也就是說,你不相信一見鐘情?”
“只是沒有遇到過,不能說不相信。”
“恩……那麽,希望你這輩子能有幸經歷一次啊。”
“恩。”
“對了,難得這麽大的雪,要打雪仗麽?”我問出口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右手似乎不太靈光。
他搖頭,說:“堆個雪人吧。”
“雪人啊……”我笑着,“那一人堆一個小的吧?”
他點頭,又把脖子上的圍巾繞了一圈,然後打了個結,蹲下來開始玩雪。
我們分別從花壇的兩邊開始滾雪球。今年的雪和往年的不同,雪很幹,像粉末似的,握到手上都化不開。
我照着安澈的法子滾着雪球,又問他:“我突然想到,夏天的時候,你有一晚喝醉了,對吧?”
他應了一聲。
“你那天為什麽要喝這麽多?我覺得你應該是一個很自律的人……”
安澈暖暖地笑了起來:“我喝得不多,不過我酒量很差。新來的領導不知道,非要我喝。”
“所以你口說無憑,就幹脆喝醉了讓他知道你酒量有多差,免得再有下一次?”
他點頭:“事實勝于雄辯。”
我豎了個大拇指給他:“不過我勸你以後還是別喝酒了,太折騰人。”
他繼續笑着:“好的。”
過了不多時候,我們的雪人也就堆完了,只是他的那個,滾圓滾圓的,長得又對稱又秀氣,而我的……
簡直不能直視!
這根本就是兩塊腌鹹菜的白色石頭給壘到一塊去了!這雪人有棱有角不說,還時不時地往下掉碎雪片,特別醜陋。
這兩個雪人并排站在花壇裏,足顯得我有多無用。看着這對比,我羞得差點鑽到雪堆裏去。
安澈看見我的作品也笑了:“這雪人,真厲害……”
我無奈地搖頭嘆氣,拿出手機來給雪人拍照留念。
“一、二、三……茄子!”
兩個雪人,一個優雅俊秀如他,一個歪瓜裂棗如我,非常的不搭調。
只是,能讓我陪在他身邊,我就是滿足的。
有他在,連這冰冷的空氣都讓人覺得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79、生老病死
79、生老病死
從雪人身邊離開後,我們又繼續行走在了皚皚的冰天雪地裏。
我發覺自己有很多話想和他說,但是句子到了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我怕唐突了他。
正在我糾結着該說些什麽來打破我和安澈之間的這份沉寂時,他卻突然出聲:
“那個時候,我以為我會死……”
“哎?”我一愣,旋即意識到他是在說十月初的那場慘劇,“……唔”
“他拿着刀闖進來,我一點也沒有想到他是沖着我來的,所以,直到他到了我面前,我才意識到危險。第一刀剛紮進肚子的時候不疼,後來他拔出刀來,就很疼……”他一頓,“疼的連自己的四肢都不能控制……”
“可你好歹也避開了要害……而且,也沒有傷到臉嘛。臉沒事就好。”
他被我逗的笑了一下,繼續說:“接下來幾分鐘,我都還算清醒,就是覺得疼,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痛就什麽也沒有了。過了一會兒又覺得冷……冷着冷着,連痛也不知道了。”
“比現在這溫度……還冷?”
安澈點頭:“本來以為我已經死了。但是再睜開眼,看見自己在手術臺上,還可以感覺到縫合針帶着線一針一針的在刺破皮膚,很不錯的體驗。”
“……”我搖搖頭,不敢茍同,“你在手術室裏體驗人生,我們在外面可被急得夠嗆。”
“……”他沉默。
“別郁悶啊……你最後能活着,我們就是再多嗆幾次也值得。”
“是啊……”他幽幽感嘆,“還好沒死。”
“怎麽,你也怕死?”
“當然。”他反問我,“難道你不怕?”
“我?我當然怕了。我死了,誰來管你們的文章啊?”
“……”他沉了好一會兒,才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有錢賺我開心。再說挨刀子的可是你,我有什麽好辛苦的?”
“恩。”他應了一聲就不再接話。
走到現在,離我住的地方已經很近了。
折騰了一整晚,我覺得自己的身體略微有些不适,頭被寒風吹得發疼,身上也一陣一陣打着寒顫。我估摸着自己大概是發燒了,為了不給身體增加額外的負擔,我決定不再繞更多的路,直接回家去。
打定了主意,我随即開口:“我就住前面小區,你把我送到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你一個人住,沒問題嗎?”
“會有什麽問題?”我笑着擺手,“沒事的,不用擔心我了,這雪看着也不會停,你要是再不回去,就會被凍成雪人了。”
“恩,那我走了。”
“恩,晚安,安澈。”
“晚安,江塵。”
我站在樓梯下怔怔地望着安澈離去的背影,曾幾何時,在景骁送我回家時,我就妄想過,會不會有一天,安澈會這麽送我回家。
原以為那不過是我的妄想,卻不料,還有美夢成真的一日。
那麽,我那些別的願望,會不會有成真的那天?
……
我進了家門,才看見手機裏有十來個未接來電和好幾條短信,都來自林未。
于是我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林未啊,什麽事?”
“什麽什麽事?你和我大哥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啊。你找到他了嗎?”
“哎,別提了。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才聯系上他,本來還指望他來晚會主持大局的,結果他居然自顧自回去了。我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