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說,“前兩年我讀書的時候還沒有專門為N市設的招聘會。”
淩烨“唔”了一聲,就沉默了下來,一路無話。
等我和淩烨好不容易坐上了地鐵又匆匆趕到高教園區的時候,已經将近晚上八點了。
周五的晚上,第二天又有大型招聘會,旅館什麽的……我略為頭疼地帶着淩烨一家一家地詢問旅店是否還有空房。最後,在離B大幾公裏遠的情人旅館區裏,找到了一間。
一間。
“住不住?”我把拎包搭在肩上,一邊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邊問淩烨。
“只要你不介意的話。”
“比起在外面流浪一個晚上或者是找以前的輔導員求他提供辦公室給我們避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我無比淡定地對淩烨說,“學生們一個個都血氣方剛的,到了周末總得出來透個氣,這你得理解。”
淩烨聳肩:“還好是帶你來了。”
“為什麽?”
“你讓我沒有潛規則你的欲望。”
“……”我氣結,咬着牙一字一頓道,“那真是太好了!”
所謂情人旅館就是,只有一!張!床!
我目測了一下,那破床大約只有1.2米寬。要真是情人,睡在一起倒是正好,但我和淩烨是肯定沒戲的。
“你睡吧。”我坐在房間的通風口邊,對着剛洗完澡出來的淩烨說。
“那你呢?”淩烨穿着一件簡單的長袖罩衫,頭發濕漉漉地滴着水,整個人看上去倒沒有穿着正裝時那麽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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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沒有被你潛規則的資本,但是賄賂你總可以吧?”我頂了頂眼鏡,“回頭我要是真的被解雇了,你看在今天一床之恩的份上,至少幫我多争取兩塊錢遣散費成不?”
“也行……”他想了想,“成交。”
然後淩烨就毫不客氣地霸占了房間裏唯一的一張床。
……
入夜後,不時變換着色彩的霓虹燈光穿過情侶旅館那不太幹淨的窗戶透進房裏,于是房間的地面便添上了一份暧昧的暖色。
我搬了把小凳子,坐在窗邊,打開手機開始玩起了無聊的單機游戲。不知道玩了多久,我覺得脖子有點僵,于是就趁着手機統計游戲單局得分的空檔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和肩膀,不料擡頭就看見本應熟睡着的淩烨居然醒了過來,這會兒他正半撐着身子躺在床上,幽幽地看着我。
“吵着你了?”我拿手機照了照他。
電子屏幕的亮光遠遠地照在他臉上,讓他不适應地擡手遮了遮。
“沒有。”
“那怎麽醒了?”
“尿急。”
“……”我覺得我這輩子,在任何情況下,都沒有可能喜歡上淩烨了。
作者有話要說:
☆、5、摧眉折腰(2)
5、摧眉折腰(2)
雖然我一整夜沒睡覺,但是第二天早上的精神倒還好。
大概是因為和領導獨處,提心吊膽的緣故。
淩烨西裝筆挺地走在我邊上,四處望着,對我說:“你們學校還挺大的。”
“大學城,都差不多。”我沉吟了一句,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建築,說,“那個就是體育館。”
在志願者和工作人員的幫助下,不出多久,我們就在自己的攤位前落座了。
我不是人力資源專業的,我猜淩烨也不會是,所以看着從門外進來的一撥一撥的年輕而又茫然的面孔,我覺得我們大概比他們更加迷茫。
“一會來人了,要問什麽?”我左手托着腮,右手轉着筆,小聲地問淩烨。
“自我介紹,想應聘的職位,對公司的認識,優點缺點……”淩烨的聲線一點起伏都沒有,聽他說話,就像是在聽背書一樣,看來,對人生迷茫的,只有我一個而已。
“行,那你慢慢問。”我一邊回答,一邊繼續轉筆。
我原以為會來啓新投簡歷的學生不會很多,但沒想到,才一個多小時,我們也已經收下了十幾份簡歷了。看來坊間盛傳的“就業難”的問題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按照新聞報道來看,去年應該已經是應屆畢業生人數的歷史極值了,但看看這現場的樣子,大約今年也不會遜色到哪裏去。
我正胡亂想着,就又有一份簡歷遞到了我們的攤子上。
我低頭看了看簡歷上的一寸照,嘿,熟人。再擡頭看了一眼來人,恩,果然是熟人。
“請坐,先介紹一下你自己吧。”開口的是淩烨。
“好的,您好,我叫許欣嬈……”
“你的專業是……藥學,這似乎和我們的崗位要求不太符合啊。”淩烨翻着她的簡歷說。
“這……”許欣嬈看了看淩烨,又看了看我,然後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似的,繼續說道,“江塵學姐也是藥學專業的,既然她可以勝任,那麽我相信我也可以。”
“你認識她?”聽了許欣嬈的話,淩烨微微有些詫異的轉過臉來問我。
“恩,我學妹。”我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我才畢業一年,在這裏有人認識也很正常吧?”
我的言下之意是這姑娘不是來走我後門的,只是恰好認識而已,不用賣我面子。
不過在淩烨那裏,我也實在是掙不到幾分面子。
淩烨了解了我的态度,于是就接過了許欣嬈的話茬繼續問了下去,不再關注我。
“那麽你的簡歷我們先收下了,等我們決定好了,會和你約時間面試,可以嗎?”
他們又講了幾句,然後應聘者就換成了下一個中文系的女生。
這一忙就忙到了收攤,淩烨看着我們紙袋裏的六、七十張簡歷也頗有點動容。
他聲音低沉地感嘆:“找個工作不容易。”
“那您還琢磨着解雇我?”我幫他收好了招聘海報,接着說,“我要是丢了這個飯碗,就只能去地鐵口賣藝了。”
他“唔”了一聲,轉過臉看我:“你還有才藝?”
“沒有。”
“……”淩烨聽了,無語地嘆了一聲氣,轉場道,“說起來,要不是今天碰上了你的學妹,我還不知道你是學藥學的。”
“念藥學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嗎?”我嘀咕道,“三流大學的藥學學士有什麽用啊?”
“不不……”淩烨輕笑着擺手,“我就是終于知道為什麽你的業績會這麽差了。”
“為什麽?這跟我的專業有關系?”我問道。
“當然。我本來以為,你就算不是學編輯也不是學中文的,但也應該是個文科生,審美觀總不可能真的差成那樣,現在……”
“不用說下去了。”我打斷他,“直接回N市去嗎?”
淩烨搖頭,問我:“你還有體力嗎?”
“想潛規則我了?”
“……”淩烨斜了我一眼,說,“本來想讓你帶我去景區轉轉的,現在,還是直接回去吧。”
我“哦”了一聲,不說話。
“跟你站一起都覺得掉價。”淩烨又說了一句。
你本來也不值幾塊錢。我聳聳肩,腹诽了一句,跟着他回旅館拿行李。
回了N市後,我先在自己的小窩裏睡了個天昏地暗。等我睡飽,已經是周日中午日頭最大的時候了。
我随便洗漱了一下,然後從錢包裏抽了點錢出來,打算去小區外的便利店買些吃的填填肚子。不料才走到樓下,就看見咪醬正攤着它那肥滾滾的身子賴在木棉樹下曬太陽。
我含着笑蹲下來,揉了揉它的大腦袋。
看來就算我不在,這個家夥也能過得不錯。不過話說這家夥是不是又大了一圈?我捏了捏它的臉,然後又伸出手去戳它的肚子。
出乎我意料的是,向來溫順的咪醬,因為我的這個動作,竟然特別兇狠地跳了起來,電光火石之間,我的手背上就出現了三條深深的血痕。
咪醬是下了死力氣攻擊我的。
我怔了一秒後,立刻就感受到了由手背傳入神經中樞的,劇烈的疼痛。
現在,這只大貍花貓立在滿地殘花裏,背上頂着灼灼的陽光,倒豎着毛,一副像是要生吞了我的樣子。而我卻愣愣地看着傷口,杵在那裏,任由血水從我的手背蜿蜒而下,繼而和地上的紅棉碎片融為一體。
我琢磨了一會兒,決定放棄複仇的念頭,不和這只肥貓計較了。
甩了甩手上的血,我轉身上樓去拿病歷卡。這下子,又得破費了。
醫生大約是見慣了我這種逗動物不成反被動物殘害的傷患,也沒多理會我,只是随手開了點藥就讓我離開了。
我瞅了瞅藥單,看病确實貴。
幸而有醫保。
給我打針的小護士倒是挺咋咋呼呼的,她先給我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後問我到底是把那貓怎麽了,才會傷成這樣。
我“嘿嘿”了兩聲,說:“估計是懷孕了,我沒注意,去玩它肚子了。”
小護士和我一起笑:“那你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我從醫院出來,都已經快四點了。真他媽的歲月匆匆。
咪醬并不在樓下,我估摸着它應該是讨厭我了。現在的貓也真是脾氣大,我受了傷都還沒怪它,它就先抛棄起我來了,也不多顧念顧念昔日情誼。
真是貓心涼薄。
回到屋裏,我先看了看電腦,發現林未在幾個小時前呼叫了我幾聲。
【江塵,在嗎???】
【被貓抓傷了,剛從醫院回來,現在沒右手,打字慢,啥事】我拿左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戳着鍵盤。
不料這話才發出去,下幾秒,我的手機就叫了起來。我拿起來一看,還是林未。
“右手怎麽沒了?”我連聲都沒出,林未就先問候了一句。
“沒事沒事,手還在,就是被包成五芳齋粽子了,沒法用。”
“那你生活能自理嗎?”
“我不能自理難道你還能過來照顧我?”我笑,“那也成啊。”
“都這樣了還沒個正經,真心懶得說你。”林未的聲音輕松了些。
“所以,找我什麽事?”
“沒什麽要緊事,就是不小心知道你這趟出去,把淩烨憋得夠嗆,所以來瞻仰一下不畏強權的女俠。”
“這麽快就知道了?你和老大的關系還真不一般。”
“恩,還真不一般,”
“我說,你這是來秀恩愛的麽?”
“恩愛?”林未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我們關系是不錯,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
“難道是傳說中的男閨蜜?”
“差不多。”林未含糊了過去,然後問,“你到底把他怎麽了,我上午見他的時候,那表情,有趣死人了。”
我把關于淩烨找不到“潛規則”對象的故事和林未說了一遍。
“你這是不想繼續工作了,打算自暴自棄了?”
“大概吧……”我嘆着氣,“要是下半年我還是這副樣子,我真的要考慮重操舊業,去藥店抓藥了。”
“哎,希望你能考得出執業藥師資格證。”林未也嘆氣。
然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對我說:“你不是才簽了個新人嗎?那個人我很看好,你好好把握她,工作也許會有轉機的。”
“恩……”我悶悶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如果澈煙只是個普通的潛力作者,我當然會積極去争取,可是,他……
他是程安澈啊。
他是我喜歡了八年卻從來不敢去接觸的程安澈啊……
作者有話要說:
☆、6、杏雨春風
6、杏雨春風
因為少了一只手不能騎車的緣故,我選擇了步行上班,因此到單位的時間就比平時要晚了不少。
踩着點進了辦公室,看着編輯部的同事們陸陸續續地都已經準備好開始工作了,我也不敢弄出太大動靜,就悄聲貼着牆壁挪到了我們組的辦公區域邊。
啓新的編輯,按照人數平均分成了六組,一般一組最多四個人,最少兩個人。這六個組在一間大辦公室裏被隔開成了六個區域,南邊的三個組為一組,大組長是我的恩人林未,北邊的三個組自然是二組,組長叫姜湘。
而分屬于一、二組的每個小組之間也互相獨立,每組都有一個負責人,負責協調本組內部的工作。
每個月的二十八號,各個編輯負責的作者們的數據都會由技術部統計給出,這些數據同編輯本月的排名、編輯所在小組和大組的排名都直接相關,而各種排名,在一系列的加權平均計算後,則轉化為了每個人當月的獎金。雖然我一直沒有弄清楚這績效到底是怎麽算出來的,但是就大家最後拿到手的工資來看,那确實是比較完美的按勞分配。
當然,這裏的大前提是每個編輯都有着同樣的幸運度。
事實上,當一個作者完善了他的個人信息、生成了個人ID之後,他未來會由哪個編輯負責就已經是決定好的事情了。
而至于他最終能不能被這個編輯簽約,則只是取決于他作品的質量和他本人與他所對應的編輯之間的緣分而已。換句話說,如果這個編輯不喜歡你,那別的編輯就算是喜歡你,也沒辦法把你要過來。除非你不停地注冊賬號,直到終于落到想要你的編輯的管轄範圍內,才算功德圓滿。
就是這麽死板的事。
而我這人的運氣實在不好,這一年多來,歸我負責的作者裏,到現在為止,能讓林未點頭認可的,也就只有一個澈煙而已。這還只是前四萬字。
而林未,卻坐擁全網站排名前三的三位大神中的兩位。其中一個叫淋泱的Top1大神是自然落在她轄區裏的,另一個是她從別的編輯抛棄的人裏挖出來的,據說林未和那個作家當時為了這事還注冊了無數個小號。
我聽常山說林未的這些往事的時候,也只能感嘆,果然成功這種東西,實力和運氣,缺一不可。
可惜我似乎兩者都不具備。所以我長久地處于食物鏈底層,也實在是怨不得別人。
我一邊觀察着辦公室的情況,一邊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因為右手不能用,所以我的動作都只能依靠左手來完成:放包、拉椅子、開電腦……
又慢又別扭。
常山看我折騰了半天還沒消停下來,就從電腦那探出頭來看了我一眼:“你的手怎麽了?”
“被貓抓的。”
“貓?”常山皺着眉問我,“你不是常說沒錢養不起自己,還只能吃泡面嗎?怎麽還有錢養貓?”
“野貓啦…”我用左手抓着鼠标,艱難地打開了QQ。
“你這……”常山看着我這扭曲的姿勢,說,“你要不請假得了,你這個樣子,還怎麽工作啊?”
“沒事的沒事的……”我擺手,“打狂犬疫苗用了不少錢,我得努力工作賺回來啊,不然下個月繳不起房租……”
常山毫不走心地嘆了一口氣:“哎,那你節哀吧……”
“……”
啓新向來是全網不涉黃賭毒的,所以編輯們需要對網編提上來的有敏感片段的文章和系統篩選的有敏感關鍵字的文章進行仔細地判斷,然後也還要負責解答自己轄區內作者的問題,以及如果有自薦的作者,也需要認真地審核他們的作品,然後來确定有沒有簽約的價值。
最後,也就是負責催促自己簽下的作者們更新文章,同時和作者一起努力改進文章的質量。
原則上,誰簽下的作者,誰就要負責到底,直到這本書最終被同意出實體書為止。
又多又煩又雜。
不過就算只有左手,我也努力地在下班之前完成了我的大部分工作。剩下的,就只是吃完晚飯後挑簽約作品了。不提。
到了下班時間,常山看我這只獨臂大蝦實在可憐,難得好心地幫我整理了東西。我看着他黑得很純正的頭發,對他說:“恩,這樣子看你,倒像個好男人了,希望你早日找到女朋友。”
“借您吉言。”常山把包交到我手裏,“走好不送。”
等我走到了寫字樓下,才發現外面居然下雨了。
我沒帶傘。
而且我就算是帶了傘,也實在是沒手撐。
淋雨?我望了望烏青色的天空,細密的雨絲從天際不斷地墜落下來,編織成了一張無懈可擊的漁網。
這個點,擠公交是沒戲的,走回去,要淋半個多小時。我這個長久缺乏運動的亞健康人類能不能抵擋住風寒的侵蝕也實在是不好說。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意境,果然只有有傘的人才能體會吧?
“你沒帶傘嗎?”
突然從身後響起的聲音生生吓了我一大跳。我“嘎吱嘎吱”地轉過頭去,卻看到了一張比熟悉還要再熟悉一些的面孔。
是編輯二組的。
“是……景骁?”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在句子的末尾帶出了一點上翹回環的音調,以便讓這個句子聽起來像個問句。
“是的。”他半勾起嘴角,微微對我笑了一下,“你是喬江塵,對吧?”
我輕輕點了一下頭,并不接話。
景骁,和我一樣,永遠在編輯績效榜的末幾位,從沒動過。而我之所以會注意到這個二組的編輯,卻不全是因為他和我同病相憐的關系。
我知道他,是因為,他和程安澈,長得很像,非常像。
尤其是眼睛。
“你沒帶傘嗎?”他又問了我一遍。
“沒,沒帶。”我有些別扭地把目光轉移到了潮濕的地面上,不再看他。
“你住哪裏?”他又問。
我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尖,思索了片刻後,還是報了個地址出來。
“巧了……”景骁側着頭,滿意地笑着,“我就住那個小區對面。”
“這樣啊……”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恩,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沒事的。”他看了看我纏着繃帶的右手,“你的手,不能淋雨吧?”
景骁說完,打開了他手裏的折傘:“先跟我去拿一下自行車。”
我和景骁走在忙碌擁擠的大街街沿上,他一手撐着傘,一手推着車,靜靜地看着前方。我和他挨得很近,隐隐可以聞到他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暖暖的,讓人覺得安心。
從我入職伊始,我就注意到了景骁。
我說過,我是個無藥可救的外貌主義者,而景骁和安澈一樣,擁有着那種讓我非常喜歡的外貌。
只是比起安澈的沉靜淡然,在大多數情況下,景骁倒是要明快熱烈得多。
我坐在位置上,可以經常看到景骁跑進跑出地幫人搬書打水扛電腦。那種時候,我就會覺得,要是安澈是這種性格,也不錯。
不過原本我對安澈的感情已經淡了,對景骁的感情自然就更淡。所以大多數時候,我也只是看看他,比對着腦海深處安澈的樣子,傻笑一下而已。
可是就在幾天前,安澈以那種奇異的姿态重新出現在了我的世界裏,讓我又開始回憶起了以前的事,而順帶着,我也不敢再直視景骁了。
“那個……”雖然我不敢直視景骁,但是說說話還是可以的,“你的名字很有趣,讓我想起景天科的多肉植物了。”
他笑了一下,說:“多肉植物挺可愛的。不過比起景天,我倒是更喜歡徐長卿或者花楹。”
“花楹?”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指仙劍裏的人物,還是指現實裏的花草。
“是啊,藍花楹……”他自顧自地說下去,“我高中學校裏種着很多,開花的時候很好看。”
此刻,我的腦海裏便出現了一個站在鋪天蓋地的藍花楹下的清雅的身影。
我愣了許久才問他:“你的高中……不會是X中吧?”
“哎?你怎麽知道?”
“我也是那裏畢業的……”我抿了抿嘴,低着頭,說,“X中的藍花楹,我也喜歡。”
這下我和景骁算是找到共同點了,幾句話後,兩個人的話匣子就打了開來,我也再沒有感覺到初和他說話時的那種尴尬。
從他的敘述中,我知道他比我要大三屆,是文科班裏為數不多的至今沒有改變性取向的男生之一。
他推着車,跟我吐苦水:“高二開始,我們班五十個人,就七個男的,到了大學,我們整個學院三百號人,就二十來個男的,到工作了……”
“我們編輯部男女比例可是一比一啊。”我接道。
“恩,到工作了,我終于看到男人了,真幸福。”
“還敢說你不是同性戀!”
“恩,不是!”景骁斬釘截鐵地點頭,“我喜歡女生!”
“不過,照你說,你來啓新也有四年了吧?怎麽到現在還混得和我差不多?”
“以前不是這樣的。”景骁很輕地笑了兩聲,“一年前,我這裏Top1的作者被別的網站挖走了,Top2因為懷孕就不碰電腦了,加上之後又沒什麽好作者,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好吧。聽着有點慘烈呢。”我不甚真心地嘆息了一聲。
景骁倒是不在意我的語氣,接着問我:“你呢?”
“我專業不對口,還在盡力和文學磨合中……”
作者有話要說:
☆、7、柳暗花明
7、柳暗花明
景骁很貼心地把我送到了樓下,離開之前,他突然問我:“你負責哪個區域的作者?”
我想了想,報了一個ID區間。
他輕輕地“恩”了一聲,才騎着車離開。
我看着他漸漸隐沒在樹影和雨絲裏的與那個人及其相似的背影,感動得有些難受。
如果送我回來的是程安澈……
癡人說夢。
我正要轉身上樓的時候,餘光瞥見了縮在角落裏的咪醬。它卷在一堆雜草裏,看樣子似乎是凍着了。
我想着它可能還懷着孕,要是就這麽淋壞了,也實在是作孽,于是就嘗試着上去,想帶它回家。
然而我一接近它,它就倒豎起毛盯着我,片刻之後,鑽進樹叢裏不見了。
還真的把我當敵人了啊?!沒貓性!
到了晚上八點多,我的編輯後臺收到了一條新站內信。打開一看,居然是景骁發來的。是一條自薦信。
片刻之後,我的QQ也叫了起來,是景骁通過編輯群加的我。
【江塵,我是景骁】
【我知道】
【我的文章在你的轄區裏】
【所以?】
【我對文章作了很多的改動,希望你能重新看一下我的文章。】
【那個……】什麽情況?
【如果可以,我希望得到簽約。】
後來我找出編輯部的通訊錄,直接打了個電話給他,也終于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這篇文章,是景骁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動手寫了的,甚至他剛開始寫的時候,我都還沒有進啓新。
不過他自己也承認他寫得不是很好,所以當時的編輯和網編都不看好他的文章。
但是他認為自己文章的情節不錯,只是描寫稍欠火候,所以往後,他只要有空,就會一點點地修改自己的文章。
現在他覺得改得差不多了,就打算直接發站內信自薦的。沒想到和我這麽有緣分,随口一問就找到了他ID的轄區編輯,于是幹脆先來打個招呼開個後門。
我聽完,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他的簽約請求:“協議你自己打出來,自己敲章,自己簽字,回頭放到我桌上去就好了。我會把你文章的簽約信息提交上去的。”
“你都不看看我的文章?”
“當然看。”我說,“不過不管好不好,我都會簽的,就看在你是我學長的份上。”
而且我都窺視你這麽久了,就當精神補償吧。
“那要是寫得不好呢?”景骁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比面對面談話時要略微低沉了一些,卻也好聽。
“我這裏的爛文也不差這一篇。”
“這話說的。”景骁在那頭輕輕笑了一聲,“真氣人。”
“那先這麽決定了吧?”我也笑着說,“希望我們兩個都可以交好運。”
“恩。”
景骁的筆名是半夏。
半夏是一種中草藥的名字,有祛瘀化痰的功效,同時也有神經毒性,不可擅用。
而他的文章——《隐身人》。
居然是一部懸疑推理向的小說。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居然就這麽把一篇推理小說塞給一個女生編輯。
我嘆了一口氣,定了神開始幫他看文章。
《隐身人》的主人公小林是一個很普通的大學生,沒有突出的外表、沒有殷實的家境、沒有出挑的頭腦、沒有過人的膽識。
他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路人甲,就像每個畫家筆下那些随手勾勒出來的角色一樣,看過一眼就再也記不起來。
他就那麽平凡地生活着,對身邊發生的一切也都是漠然地看着。
只是日子久了,他的室友劉卻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小林似乎永遠纏繞在一些壞事裏面,一些不能說和他無關,也不能說和他有關的壞事:
小林讀大一的時候,他在初中時代曾經暗戀過的女孩子得白血病去世了。
小林讀大二的時候,他鄰居家那個一直被拿來和他比較的優秀的男孩子得了淋巴癌,已經到了末期,無法治愈。
小林讀大三的時候,他們室友中的一個,在想要獻血時被查出患了艾滋,而當事人卻實實在在的是一個只知道埋頭啃書、做科研、拿獎學金的處男。
……
當小林讀大四的時候,劉發現自己最近總是會莫名地感到頭暈乏力……
劉不知道,這一系列的悲劇,其實都是由小林在背後操縱着的,是他執着而絕望的詭計。
景骁并沒有把他的文章都貼完。我覺得這個做法倒是非常明智。
在啓新,一篇文章在提交了四萬字後,就會有網編審核打分然後提交給各個編輯,如果網編的評分不高,而編輯也沒有在第一時間簽約的話,這文章還可以繼續更新到十萬字。
屆時,網編和編輯會再次看到這篇文章,并再次進行審核。
如果此時還是沒有被簽約,那麽除非這篇文章在完本時候的點擊能夠超過首頁推薦的那些文章,實現逆襲,不然,這文章的生命也就完結了。
不過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普通小說尚且如此,更何況《隐身人》還是一部推理小說。
景骁的文章只發了九萬字,我猜他那裏大概是有全文的存稿的,只是等着簽約後再貼出來而已。
一個晚上的時間,我草草地把他的文章看了一遍。
他的文章确實不該被就這麽被埋沒。
只是……
我原本以為景骁會如我所說,在第二天中午把合同放到我桌上來,卻沒想到他并沒有按時出現。
我坐在位置上啃着面包,心裏也大概知道個中緣由。
他不直接來找我的原因之一,是一組和二組之間的關系向來不好,雖然還沒到那種劍拔弩張的地步,但兩組之間确實很少交流。就算是景骁,這也是我一年來第一次和他有所交集。
原因之二,辦公室裏的人就算工作繁忙,但說到底也還是內心空虛、常日無聊的。景骁在編輯部的男生裏算是長得很好的了,而至于我,長相姑且不論,但好歹也是個女的。所以,我和他如果這麽突兀地開始來往,日後閑言碎語要是多起來了,我們臉上也不好看。
原因之三,我想景骁并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也在啓新投了文,還長久以來都不被看好。而現在即使得到簽約,也好像是在開後門一樣。所以大約景骁是不肯讓同事們知道這略顯丢人的事的,他也有着他的驕傲和自尊。
換做是我,亦會如此做。
果然,第二天下午我就收到了景骁不知道什麽時候寄出的一個郵包,裏面躺着的正是他簽下的協議。
常山看見我又簽了新人,嚷着說:“又有一個文壇新秀要被喬江塵扼殺在搖籃裏了!”
林未聽見了,順手拿起一份文件拍了拍常山的頭:“自己人,別說洩氣話。”
常山最敬重林未,聽她這麽說,也不再埋汰我,反而問我:“那你的手怎麽樣了?”
“不痛了……”我低頭看了看,“下班以後再去醫院打第二枚針。”
……
我邊和常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邊往景骁的QQ發去了消息。
【合同已經收到,之後就交給我了。】
【謝謝】他很快回複道。
【應該的】
【文章你看了嗎?】
【看了】
【什麽看法?】
【文章很好。不過……】我斟酌了一下措辭,繼續打道,【東野圭吾的小說看多了?】
【什麽?】
【你模仿東野叔的痕跡太嚴重了啦】我一只手輕輕按着鍵盤【連詭計和伏筆的埋法都和他很像】
【真的嗎?】
【恩】接下來的十幾分鐘時間,我把我看出來的伏筆和對小林作案手法、作案動機的推測都和他說了一遍,問他是不是和既定的結局有出入。
【基本上,你都說對了】他的輸入狀态還在繼續。【所以,果然還是不行嗎?】
【不不不】我忙回答他【手法還是很新奇的,而且,對于東野飯來說,你的文章能夠模仿他,本身就是個賣點,而對沒有看過東野小說的人來說,就更是篇好文章了。】
【但是你還缺點自己的特點,還缺點能深入隐藏線索的手段。】
【恩。】
【所以,如果你不急着被推薦上首頁的話,我們還有時間能好好改改文章。】
【恩,我知道了】他說【謝謝你】
往後的幾天,我時常會去《隐身人》裏看看,不出所料,景骁确實在一點一點地改動着自己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