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暗戀—塵起無聲
作者:汲秋
文案
竹影拂階塵不起,清風穿池水無聲。
文學網站透明小編輯簽下的作者竟然是自己高中時代暗戀過的學長?
且看這段暗戀,如何收場。
內容标簽:都市情緣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程安澈,喬江塵 ┃ 配角:戚如煙,景骁 ┃ 其它:暗戀
☆、1、久別重逢(1)
1、久別重逢(1)
我蹲在老小區裏一株盛開的紅木棉下,一顆一顆地往一個飯盆裏撒着奇形怪狀的貓食。在我眼前的,是滿地香消玉殒的紅棉,還有一只有着巨大臉盤的流浪貓。
這貓大約是只貍花貓,住在這小區裏的時間,也大約比我要長許多。在大半年前,喂養它的還是一位住在我對門的已過耄耋之年的老太太。後來老太太過世,我眼看着這只肥貓因為沒有食物而一天一天消瘦下去,一時心生憐憫,于是便毅然決然地承擔起了給它投食的重任。
這貓在居民區住久了,既不怕人,也不挑食,這幾個月下來,已經學會在我身邊撒嬌賣萌讨牛奶了。
投食完畢,我束起了手裏裝貓食的塑料袋,然後伸手在貓咪的腦袋上胡亂摸了幾把。肥貓吃飽喝足,在我手心裏懶洋洋地蹭着大腦袋,還不時從鼻子裏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響。
“咪醬,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遇到一個靠譜的作者呢?”
“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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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新文學網,是一個近幾年才開始活躍于網絡上的原創文學門戶網站。相比較那些在多年的累積中擁有大量忠實讀者和強大作者群的文學網站,啓新幾乎失去了一切先發優勢。但啓新背後有一個神一樣的大老板,一條“砸再多錢也要做”的軍令,讓網站上下都沒有了後顧之憂。打着“全網不涉黃賭毒”的旗號,啓新就那麽轟轟烈烈地辦了起來。
短短幾年下來,倒是也吸引了不少向往良好文字環境的作者和讀者。
而作者數量增加後,相對應的,網站就需要招聘更多的編輯。
我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加入啓新的。現在是我在這裏工作的第二年。
和我簽約的作者裏,還沒有哪個出版過實體書。
每個月月底,都要從考核單底部開始找自己的名字的窘境,還真是讓我受夠了。
吸了一口廉價泡面,我坐在小餐桌前感嘆道:
“日子沒法過了……”
泡面湯底還剩下一些蔥段和胡蘿蔔片,我看了兩眼,“嘭”地一聲站起來,拿起飯碗丢進了盥洗槽。
又到了每天的“選秀”時間。
說是選秀,也不過是逐一篩選網編們推上來的得分比較高的小說而已。作為公司全日制的正式員工,自然不可能用所有的上班時間去看小說,所以對那些滿足簽約字數要求的小說的初篩,基本上都是由網編完成的。
而我的工作,不過就是從中挑選出真正有價值的文章罷了。
但大約是出于專業能力的限制,我的鑒賞能力實在是糟糕得一塌糊塗,連和我同組的同事們都看不下去我那亂七八糟的業績,說起來也實在是有些丢臉。
我一邊聽着歌,一邊按着順序慢慢地翻看着那些歸我篩選的已經打了分的文章。其中,一篇名為《第二號甜品店》的高分小說引起了我的注意。
對這篇文章進行初篩的網編是湯川淺,據說是一個日文系的二年級學生。
傳聞中,她很少會給小說打高分,即使有些她給分不高的作品在後期擁有了很高的人氣,但她對那些文章的後續評價,卻也總是淡淡的一句“不喜歡”。
倒是一個非常有個性的女生。
而她給《第二號甜品店》打出的高分,卻是我從來沒在她的評分體系中見過的。
大概值得一觀。
《第二號甜品店》大概是仿照許多年前熱播過的電視劇《第八號當鋪》來取名的,但內容卻沒有那麽深沉:
年輕的女生小煙從一個老頭手裏低價收購了一個煙酒鋪,在經過一個多月的裝修後,将它變成了她的第一家甜品店。但是在裝修房子的過程中,她無意間打開了一個塵封在鋪子裏的壇子,從此,她的甜品店就能夠和另一個世界相連接。她稱呼那另一個世界為“二號世界”。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她通過使用那個世界裏的秘密道具,幫助來到甜品店的客人解決各種困苦,從而結識了各種各樣的朋友……
大概就是這樣的故事。
現在,這篇故事才剛進行到了四萬字左右,而故事裏的小煙正在拼命地努力着,為她的客人解決不可能解決的難題。
好文章!
這是我看完這四萬字後最先湧出來的念頭。
且不論這小說的題材在滿目的“總裁”和“情人”中顯得多麽耀眼,單就這個作者駕馭文字的能力,我就敢拿自己不太成功的職業生涯打賭,她必定會成為啓新的又一個“大神”。
明明只是在講故事,明明全文都是天馬行空的幻想,但是卻能給人無比真切的畫面感,帶着诙諧氣息的字裏行間無不洋溢着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待。
這簡直就是《夏目友人帳》的小說版啊!真是太合我的心意了。
不過,雖然說啓新全網不涉黃賭毒,但這篇文章也實在是太清澈了,清澈得讓我擔心女主角小煙也許會找不到男主。又或者找到了男主,故事也會演變成“好想急死你”[1]。要是最終的結局變成了那個樣子,大概看這文的讀者群就會變得很小了吧?
可我确實,非常喜歡這篇文章。
我坐在電腦前發呆般地想了許久,然後看了看作者平時更新小說的時間,咬了咬牙,還是決定要簽下這個作者。
作者的筆名叫“澈煙”。
這兩個字,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位我在高中時代曾經暗戀過的學長。
學長的名字裏有一個澈字,而一個經常跟随在他身邊的女生,名字裏卻有一個煙字。
如果這篇文章,是那個女生寫的,那事情大概就會變得很有趣。
如果是她寫的,那麽也許我可以借着讨論作品內容的名義多和她套套話,如果運氣夠好,就可以聊到她的高中時代。
那個時候她經常和他在一起,她一定會說出和他有關的內容……
又或者,我可以直接問她取這個筆名的緣由。
如果她願意說,那麽我就又可以多了解一些他的世界。
雖然現在,我對那個男生的感覺已經很淡了,不過如果能夠再重溫一下昔日的感情,了解一下曾經喜歡過的人的往事,倒也是件美事。
不過,不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吧?
嘲笑了一下自己的異想天開後,我終于舍得起身去洗澡,洗完澡還順便把攢了三、四天的泡面碗給洗了個幹淨。
————
[1]:好想急死你:日本動漫《君に屆け》(好想告訴你),因為男女主互相喜歡卻遲遲不肯說破表白,被觀衆戲稱為“好想急死你”
作者有話要說:
☆、2、久別重逢(2)
2、久別重逢(2)
回到電腦前,我發現澈煙剛在一分鐘前更新了文章。
“逮到你了……”我一邊嘀咕着,一邊從編輯後臺往他的賬號發了一條站內信。
【您好,我是啓新文學網的編輯江塵,有些事情要和您商量,如果您方便的話,請加我的QQ……】
大約十分鐘後,我的工作QQ收到了一條驗證消息。
【驗證請求:澈煙】
【您好?】通過驗證的幾秒後,對方先禮貌地問候了一聲。
【您好,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您。我是啓新文學網的編輯,看到了您最近更新的《第二號甜品店》,覺得您的文章寫得非常不錯,如果您願意的話,我想和您簽約,成為您的編輯,負責對您的文章進行整理推薦以及安排後期出書的各類事宜……】
【好的】
我被對方幹脆利落的一句“好的”給生生吓到了。喂喂,現在是在和你簽賣??身??契哎!你就不能稍微考慮一下再回答麽?!
雖然肚子裏這麽想着,但是我的手指還是在正兒八經地打着字。
【那我把協議發給您,您看一下,填完後發回這個QQ就可以了。】
【好的】
自動回複?我在又心裏吐槽了一句,然後把文件傳了過去。系統很快就提示對方接收成功,看來剛才的回複應該是人工操作的。
真是,這麽言簡意赅的做什麽……
【現在有些忙,文件晚些給你,可以嗎?】
【可以的可以的……】我飛快地打着字【你去忙吧,正事要緊!】
澈煙的QQ頭像很快就暗了下去,我甩了甩滴着水的長發,又繼續投入到尋找下一個“嫔妃”的行動中去了。
雖然澈煙的文章,前四萬字看起來非常漂亮,但并不代表她一定不會像我手裏別的作者一樣默默地把文坑掉。所以,多給自己挖幾個可靠的寫手還是很有必要的。
雖然至今為止我還沒有成功過……
不過不努力的話,現狀就永遠不會改變的吧?我如是想着,一點一點轉動着鼠标的滑輪。
大概是因為對澈煙太過于期待的緣故,導致我做了一整夜詭異的夢,根本沒好好睡上幾分鐘!無奈之下,也只得頂着料峭的春風和一對大大的黑眼圈去了公司。
“喲喲,這不是江塵大小姐麽?怎麽這副臉色?”
說話的是我所在的編輯組的組長林未。啓新的編輯部共有二十來個人,分為兩大組,六小組。每一組都有各自的領導,負責主導組內的日常工作。
林未在我對面的桌子邊坐下,喝了一口剛泡的咖啡,問我:“是不是又遇上好作者了,一夜沒睡好?”
“林未大人!”我正色道,“您太他??媽的了解我了!”
林未半笑不笑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才擡手将栗色的長卷發別到耳後:“怎麽樣的作者?我看一眼。”
“還能怎麽樣。”我聳聳肩,一邊說,一邊“嗖嗖”地就把《二號》的鏈接給她發了過去。
“江塵又簽新人了啊?”搭腔的是我們組的另一個成員,名叫常山,人是長得很帥很陽光,只是行動起來十分娘炮,橫豎看着都像個G??AY。
“不行?”我向常山翻了個白眼。
“行,怎麽不行。”常山翹着蘭花指嘩嘩地翻着他手裏的文件,“我只是有點同情這個作者,要知道,我們編輯部最瞎的就是你和辛夷了,只要是被你們看上的作品,一準兒得黃。”
“沒事。”我甩甩手,“失敗是成功的墊腳石,再說隔壁二組的那群人個個都挺瞎的,尤其是那個……啊,誰來着?”
“那是我們的大組長林未姐領導有方,要是讓二組的組長來管你,你肯定已經被辭退了!”
“死人??妖你能別烏鴉嘴嗎?”
“江塵你也別貧了,這次常山說的沒錯。”林未輕輕敲了敲杯沿,“都月底了,你還打算在全部門墊底啊?算了,我還是幫你看看文吧,不知道你的眼科醫生有沒有把你的白內障給治好。”
“希望我還有的治。”
林未聽了,挑了一下眉毛,安靜下來開始幫我看文。
在啓新剛投入運營的時候,曾經舉辦過一場原創小說比賽。那個時候我才剛念大二,有的是時間寫小說。我當時大概是覺得自己有當作家的天賦,所以風蕭蕭兮地就去參賽了。最後的結果倒不錯,勉強得了個名次,但是也實在沒給我帶來什麽可觀的經濟效益,倒是讓我認識了早幾年起就一直在啓新擔任編輯的林未。
和我不同,林未是正正經經985高校畢業的中文系高材生,專業素養好,做起編輯工作來也是得心應手。
我和她的年紀只差了四年,在比賽期間關系也一直不錯。一年前啓新招編輯,林未知道我大學畢業正在找工作,就來問我有沒有意向獻身文學事業。
我考慮了幾秒鐘,覺着反正是家鄉企業,還省得我遷戶口學外地方言,不蹭白不蹭,最後也就挂着藥學學士的頭銜成為了一名名不副實的編輯,每天跟着林未混吃等死。
大半個小時後,林未的義務審稿工作完成。她輕聲敲了敲我們組三人共用的大辦公桌,對常山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組裏的破落戶終于有希望脫貧致富奔小康了。”
“啥?大姐,你是認真的嗎?”常山誇張地擺出一副吞了只死蒼蠅的表情。
我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不然你也看看?”
“算了,我自己的事情多得做都做不完,誰有功夫理你啊,也就我們大姐宅心仁厚,還肯照顧你。”
“切……”
白天上班時我一直挂着QQ,但卻沒有收到澈煙的文件,我心裏忐忑,怕澈煙毀約,于是決定晚上奢侈一下,吃餐杯面鼓勵一下自己,然後再用火腿腸犒勞咪醬。
我端着泡面桶在電腦前坐下,又不死心地上了工作專用的QQ。不過讓我喜出望外的是,在我從公司回家順便喂完肥貓的這段時間裏,澈煙居然真的給我發了離線文件。
“大神我愛你……”
順手點了個“另存為”後,系統開始下載這個不大的文檔。
我一邊吸着泡面一邊浏覽協議,結果看到對方填在“乙方”一欄中的真實姓名後,吓得把手裏的塑料叉子掉在了鍵盤上。
膩膩的汁水從乳白色的叉子上滑落,在暗色的鍵盤膜上留下了一層油漬。
我顫巍巍地把叉子撿起來丢回泡面桶裏,拿紙巾擦了擦鍵盤,又把邊上的方便面移遠了些,才敢繼續伸手去握鼠标。
怎麽會這麽巧……
怎麽可能這麽巧?!
可是……
不管是對方的姓名、身份證號還是家庭住址,都和我印象中的毫無二致啊!
我全身僵硬着,打開對方傳來的身份證正反面的掃描照片。
居然是他?
居然會是他?!
居然真的是他……
那個我高中時代暗戀過的學長——
程安澈
有多久沒見過他了?
大概就要有六年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3、沉思往事
3、沉思往事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共飲長江水。
我想,每一個女生,在少女時代裏,總是暗戀過一個兩個男孩子。
那些個男孩子,大概每一個都如王子一般完美。他們或者身材修長舉止優雅,或者形容俊逸十項全能。總之天生都有做小說男主人公的資本。
只是在漫長的攘來熙往的人生裏,這些男孩子們的音容,最終都會被女生們漸漸淡忘,只餘下一張張模糊不清的剪影,塵封在關于年少記憶的最深處,一生一世。
不過,要是把我所憧憬過的王子們都聚集起來,那大概夠開一個圓桌會議。
只是這些王子們在我腦海裏停留的時間都不太長,我每遇見一個新的心儀對象,都會有“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的相見恨晚之感,然而到了近距離了解、相處之後,又恨不得拿刀剜了自己這一對識人不明的狗眼。
而在我喜歡過的這些男生之中,程安澈卻一直處在一個比較尴尬的位置上——
我喜歡他,毫無疑問的。但是我不敢去跟他說話,不敢去接近他,這也是毫無疑問的。
所以,事實上,我一點兒都不了解他。
我被他的外貌所收買,卻從來不曾、也不願意去觸及他的靈魂。
我對着電腦,悠悠回想着初次遇見程安澈的場景。
那是我剛高中入學不久的一個普通的下午。
回憶裏,那天有着極好的夕陽和晚霞。
最後一節活動課,我和一個叫楊陽密友無事可做,就一起借着熟悉校園的名義吐槽這所市重點高中裏男生的外觀質量。
而正當我們侃到半途時,卻見一個人從學校花園的轉角裏走了出來,我擡頭,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我記得當時的我狂扯着楊陽的衣服。她的短袖襯衫都差點被我撕破。
時間隔得太久,我已經不能清楚地記起我們當時究竟進行了怎樣的對話,我只知道我很激動,楊陽也是難得的認可了我的審美觀。
她說,這個男生,讓人看着很舒服。
确實,楊陽有那種一句話戳中靶心的能力。
安澈也确實就是那個樣子:不是最好看,也毫不凜冽冷酷,卻是讓人移不開眼的柔和、溫暖。
這種柔暖的感覺縱使和他出挑的外貌脫不了關系,但更多的卻是氣質使然。
那個人,穿着校服襯衫走在暖暖的夕陽和鋪天蓋地的藍花楹下,步履輕穩,衣袂微揚,就像一幅悠悠然然的淡彩。加上光線的暈染,美好得幾乎像是從天上來的一樣,要不是身邊還有另一個目擊者,我甚至更願意把他當做一個完滿的白日夢。
還有機會再看到的吧?
那個時候的我如是想着,慢慢看着安澈越走越遠……
從第一次見到程安澈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一直都把他當做一件擺在櫥窗裏的漂亮的商品,我不知道他的材質價格,也不知道他的用處。我沒有占有他的欲望,甚至連進店裏把玩一下的欲望都沒有,我只是在路過那家店時偶爾看他一眼,僅此而已。
一所高中,學生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兩個完全陌生的人要能夠在學校裏遇見,并非不可能,但也絕不是大概率事件。
升旗儀式、廣播操、消防演習、運動會,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社團活動,我時不時能見到他,但大多數時間也只是見到他,然後目送他離開我的視野。
這樣的時光持續了半年。
直到高一下學期開學後的某一天……
作為學校衛生部的幹事,那天我被部長薛斯威安排着去檢查高二年級的教室衛生。
這之前我都是檢查高一年級的。
衛生部的檢查工作,其實只是趁着學生下去做操時,挨個走進指定的教室,檢查黑板槽裏是否有過多的粉筆灰、地上是否有廢紙、垃圾桶是否及時清理等問題而已。
這本來倒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那天,我走進高二(7)班的教室時,在我視平線所能觸及的地方,卻出現了一張意想不到,而又無比熟悉的面孔。
這是我這麽久以來,第一次這麽正大光明地、毫不躲閃地看他。
他的下巴埋在煙灰色的針織圍巾裏,窗外明豔的冬日陽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都添上了一層暖色,那唯美到極致的畫面沖擊着我的視網膜,讓我一下子愣在了那裏,目光根本沒有辦法從他的臉上移開。
發現有陌生人進了教室,他很快從書本裏擡起頭,定定地看着我們,我注意到他瞳孔的顏色很深。
對視了幾秒後,他轉了一下眸子,看見我們手裏的檢查冊,就又把頭低了回去。
和我一起檢查的同學已經走到了教室的後門,我也只能邁開腳步,匆匆離開了他的教室。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髒從那一天起,每一次見到他,都會跳亂節拍。
說來也巧,衛生部部長薛斯威和副部長阿瓜,都是高二(7)班的學生,也大概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即使知道我是去檢查衛生的,又看見了地上的紙屑,也表現的有恃無恐的,這就是所謂的班級優待。
于是,當晚,我就向部長的QQ發去了信息,三言兩語,就打聽到了他的名字。
程安澈。
在知道了程安澈的名字之後,我很方便地就在他曾經參加過的動漫社的群裏找到了他的QQ號,也通過在網站上檢索、在學校的各個文件、公告上搜尋,最終得到了許多和他相關的信息。
我甚至還挑了一天,很早地去了學校,然後溜到高二(7)班空無一人的教室裏,抄下了他們班的課表,也看見了程安澈寫在志願板上的要去北京大學的志願。
由于知道了程安澈的班級和課表,因此我掌握他的行蹤就變得很容易。體育課和活動課,他都會在離上課還有不到兩分鐘的時候離開教室,然後沿着教學樓最西邊的樓梯,一級一級地往下走。升旗儀式和廣播操的時間,我也可以很輕易地在高二(7)班的隊列裏找到他,一看就是十分鐘、半小時。
大約是因為能見到他的時間變得長了許多,因此我心裏對他的感情也一天比一天地熱烈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程安澈,已經不止是一件簡單陳列在櫥窗裏的商品。店員看到我喜歡這個商品,熱忱地向我介紹了他的材質、功能,她告訴我他是多麽的獨特和不俗,她讓我發現,這件商品正是我想要的,卻也是要不起的……
接下來的一年多時間裏,我都毫無節制地做着我的跟蹤狂,只是時間飛逝,轉眼已是第二年的五月底,學校牆外的薔薇漸漸開敗,而牆內的夾竹桃卻開得一日盛過一日。
高三年級拍畢業照的那天,天氣出奇得好,那天空藍得,讓人幾乎可以忘了一切的離愁別恨。
第二節課間的時候,我一個人跑到了教學樓下,找到了正在輪流拍着畢業合影的部長和阿瓜。
“學長!”我蹦了兩級臺階,“畢業快樂,還有,高考順利啊!”
“恩,好學妹!”阿瓜的小眼睛在鏡片後面露出一道精光,“是來看安澈的吧?”
“安澈?”我一愣,看了部長薛斯威一眼,“你告訴阿瓜了?”
薛斯威聽我跟他說話,轉過臉道:“阿瓜是自己人,別介意,他不會說出去的。”
“……”
“不過小學妹啊,你眼光還真是好,我們安澈別說長相,就是成績人品,也都是沒得挑的,來,跟學長說說,你是怎麽看上他的?”阿瓜揶揄地問道。
我翻了個白眼,然後扭頭,看着安澈道:“一見鐘情”
“噗……”阿瓜笑得花枝亂顫,末了,他還裝腔作勢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然後說,“看在你這麽喜歡他的份上,學長幫你個忙吧?”
“?!”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他向程安澈喊道:“程安澈,過來拍照!”
拍畢業照的這天,學校規定了畢業班是要穿校服襯衫的,安澈也不例外。
我看着他迎着滿目的夾竹桃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步履輕穩,不染風塵,與初遇時那個襲一身白衣走在藍花楹裏的身影沒有半絲區別。
都是我最鐘愛的樣子。
阿瓜看到安澈走過來,就把自己手裏的相機遞到了我面前:“學妹,幫我們拍個照。”
部長知道他的意圖,也難得地沖我笑了笑,似乎是在鼓勵我。
我穩了穩氣息,開始調節相機的焦距。
那張我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在鏡頭前清淺地笑着,他單薄的嘴唇微微抿起,在嘴角處彎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定格。
然後我和程安澈這連一句問候都不曾有過的暗戀故事,就此畫上了句號。
時至今日,我連他到底有一副怎麽樣的嗓音都不清楚,也實在是慚愧。
楊陽對我始終沒有鼓起勇氣去和程安澈搭讪的行為,作出了一個準确度堪比分析天平的判斷:你只不過是怕和他接觸之後,幻想破滅罷了。
說完,她又補了一刀:當偶像走下神壇的時候,你這種僞善的信徒的崇拜也就該終結了吧?
我想想,覺得也有道理。我确實是個無藥可救的外貌主義者,從生下來到死過去都是。
所以,有一張臉可以好好懷念,我就知足了。
于是,我也就把“和程安澈搭讪”的這項計劃給無限延期了。
而在這見不到程安澈的六年漫長的歲月裏,我對他的記憶,也漸漸地模糊了起來。
現在,我只有在偶爾翻起電腦裏的阿瓜給我的舊照片時,才會想起那個初遇時穿着白襯衫,走在鋪天蓋地的藍花楹下的清雅身影。
只是實在不敢想象,在時隔了這麽多年後,我居然還能再遇見他,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
程安澈,澈煙,戚如煙……
所以說,到了最後,他還是和戚如煙在一起了吧?那個從高中時代起就經常出現在他身邊的女生。
印象中,那是一個纖細而安靜的女孩子,她古典溫婉,連笑容裏都似乎帶着些淺淺的甜味。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她還真的和程安澈挺登對的。
【澈煙,你的協議我看了,沒有問題。我這兩天會把協議寄給你簽字,你的聯系地址是協議上填的這個嗎?在線等回複。】
呆坐了十幾分鐘後,我看見對話框左上角的頭像亮了起來,片刻之後,輸入狀态顯示對方開始打字。
【我現在不住這個地方,協議寄到這個地址……】對方打完一行字,第二行的地址緊接着就發了過來。
【你在N市?!】
【恩,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我們公司也剛好在N市,所以有些驚訝。我明天給你寄過去可以嗎?】
【都可以】
【那先這樣……】
【好,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
☆、4、摧眉折腰(1)
4、摧眉折腰(1)
重逢歸重逢,但是悲慘的人生還是會如期上演。
每個月的二十八號,都是是我最懶散怠工的一天。當然,這和每個月必定要報到的大姨媽沒有任何關系。
二十八號,是發工資和公布上月績效排名的日子。
也是我的災難日。
不出所料,整個三月,我的業績排名還是和以往一樣難看。
整個編輯部浩浩蕩蕩二十來號人,我的名字妥妥地戳在倒數第三。
至于工資單……
上面的寫着的依舊是那個在應聘時就商量下的數字。
這還真是,讓人難堪。
當我正努力地嘗試着把腦內的陰暗小劇場給藏進保險箱的時候,電腦右下角的小企鵝歡快地跳動了起來。
我看了一眼那個頭像,是淩烨。
【到我這裏來一下】
對方如是說。
淩烨是我的頂頭上司,也算是整個啓新裏我能直接接觸到的檔次最高的一個人。雖然沒有開口問過他,但是我猜淩烨這兩個字很可能不是他的真名。
編輯部裏關于淩烨的傳聞有很多,而其中大多都是用來解釋為什麽淩烨年紀輕輕又不是文科出身卻能穩坐編輯部第一把交椅的段子。
不過我對淩烨的過往倒是不太感興趣,當然,這并不是因為淩烨本人缺乏魅力的緣故。相反,他也算是典型的青年才俊:面容清濯、事業有成。
只是我不止一次見過淩烨駕車送林未上班。所以,恩人的男人,我是怎麽着都不會去染指的。
另外,我心底裏喜歡的,大約還是安澈那種清幽淡雅的男生。淩烨,有時候卻像他的名字一般,太過淩厲了。
我從一堆文件底下抽出小半塊鏡子,對着自己這張慘不忍睹的臉照了半晌,最後覺得自己已經沒藥救了,這才擡了擡眼鏡往主編的辦公室去。
林未大概知道我要做什麽,于是拍拍我的手,說:“沒事的。”
我點頭,悠悠走了開去。
啓新編輯部的慣例是每半年解雇一個最近半年績效排名墊底的編輯,然後每年再輸些新鮮血液進來。我想了想,自己姑且還算是在“安全區”裏,所以我猜淩烨大概只是想和以往一樣唠叨我一頓罷了。
“主編你找我?”我敲開門,努力地扯出了一個皺巴巴的假笑。
“進來,關門,坐。”淩烨從電腦前轉過臉,看着我道,“別笑得這麽惡心。”
我“哦”了一聲,然後把臉板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他問了一聲好。
“我看你半年以後打算怎麽辦。”淩烨敲着桌子,“下個月再這個樣子,你還是準備準備自己辭職吧。”
“……”我定定地望着他,也不說話。
“行,別郁悶了。今天找你來不是為了這個事。”
我擡起頭,詫異道:“那還能有什麽事?”
淩烨“哼”了一聲,繼續說:“你是B大畢業的吧?”
“是啊。”有什麽問題?
“明天B大的校園招聘會,你陪我去。”
“?!!”
“什麽表情?!”淩烨一臉嫌棄地看着我。
“老大,您不知道我們公司有人力資源部嗎?”
“我知道。”
“所以,你找我做什麽?”
他斜了我一眼,慢慢吐出兩個字:“帶路。”
“……”
淩烨等了幾秒,見我不打算說話,就從桌上拿了一份文件給我。我接過後掃了一眼招聘會的開始時間,明天早上九點,很好。
“你打算怎麽去?”我問淩烨。
“你有駕照嗎?”他單手托着頭,不緊不慢地反問我
“有……”
“那你開車去。”
“老大,我只是‘有’駕照而已,我沒有車,而且我三年沒碰過方向盤了!”
“……”
“所以主編,如果您不打算親自開車或者換個會開車的人陪您去的話,想要趕上明天的招聘會,那麽我們現在就該各自回家拿細軟,然後今天下班後就出發!”
“……?!”
結果一直到我和淩烨坐上去H市的大巴,我才有功夫問他:“怎麽突然要去H市招聘?”
“哦,N市專場。”
“是麽?”我看着窗外次第亮起的霓虹燈,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