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若孤岚

第11章

沐若嘆了口氣，沮喪地收回探出亭外的身子，後背卻冷不丁撞入一具溫暖強健的身軀。葉孤岚緊緊環住她的腰身，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呼出的熱氣若有若無地吹拂在她耳畔。

“你很美，沐若。”他的聲音仿佛嘆息，“尤其是你，朝着我笑的時候。”

沐若試着掙紮了一下，卻被葉孤岚摟得更緊，耳邊響起他略帶自豪的話語：“你知道嗎？上次你在揚州傾城一舞，驚動了皇帝和貴妃，甚至還有模仿你舞姿的‘霓裳羽衣舞’流傳在梨園。”

沐若是從來不曾預料這著名的“霓裳羽衣舞”竟是出自自己，想到這裏，她唇邊也情不自禁浮現出一絲笑意。

然而她很不習慣這樣暧昧的姿勢，抽了個空兒從葉孤岚懷中“逃離”出來，大咧咧坐到了石桌邊，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

“那個雪莺姑娘到底是誰？她到這裏來做什麽？還有，那張紙上到底寫了些什麽？”沐若好奇地發問道。

葉孤岚重新坐回桌前，眼中黑沉沉一片看不出神情：“她是我的未婚妻。”

霎時間，沐若心中仿佛被重錘敲擊了一記，頭腦中也是一片空白。半晌，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未……未婚妻？”

葉孤岚一個含義不明的眼神掃向她，她立刻慌亂道：“我、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只是……唉，上次在揚州的時候，你與她切磋，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她？還、還有，我問你先前我是不是見過你，你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我？”

她記得當時，葉孤岚回頭給了她一個疑惑的眼神，她還以為自己之前真的同他素不相識。

葉孤岚舉杯啜了口茶，道：“她是我未婚妻這件事，我也是今日剛剛知道。至于我‘裝作’不認識你……沒有的事，我當時只是在疑惑，你為什麽要那樣發問。我還在疑惑，你的記性到底是有多差。”

葉孤岚幾句話，将沐若的困惑盡數解決。沐若擡手灌下一杯茶水，便聽見葉孤岚繼續道：“方才我寫的，是給雪莺的退婚書。我不會娶她的。”

退婚書……

難怪雪莺會那麽緊張地将它取走，若是被她看見了，她會很沒面子的吧？沐若心下恍然，起初心中的沉悶之感也随之煙消雲散

“這下，可以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裏去了吧？”葉孤岚捕捉到沐若神情的變化，眼中霎時間漾滿了笑意。

沐若按壓下內心的種種思緒，搖了搖頭，強作淡定道：“你退了婚，平白辜負了那麽好的姑娘，這些與我有何幹系？我有什麽放心不放心的？”

“沐若。”葉孤岚突然開口喚她，伸出右手覆上她捧着茶杯的手，兩眼灼灼地凝視着她，“莫非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聽到此話，沐若如遭雷擊，端着茶杯的手一個閃躲，手中的茶杯也因為顫抖而潑灑出些許茶水。她心中砰砰直跳，直愣愣地看着葉孤岚：“你……你說什麽……”

葉孤岚右手落空，在空中慢慢攥起一個拳頭，語氣堅定地又重複了一遍：“我動了情，還是對你，沐若。”

沐若手中的茶杯再也端不穩，“噗通”一聲順着她的腿滾落下去，在地上碎裂成兩半。

“對、對不起……”沐若兩眼盯着地上碎裂的茶杯，嗫嚅道。

“燙着了嗎？”葉孤岚一個箭步走到她身前，見她的裙子被茶水濺濕了大半，伸手便要查看她是不是燙傷了。

在他指尖快要觸及到沐若裙子的瞬間，她如夢初醒地站了起來，連聲道：“我沒事我沒事……我去換身衣服。”

葉孤岚蹙緊眉頭還要說話，不遠處卻傳來了侍衛的通報聲：“二少爺，丐幫幫主派來弟子前來參加名劍大會。據那個弟子說，同二少爺是故交，還欠了二少爺一次酒錢。”

“定是上次偷你笛子的那個小乞丐了。”沐若順勢道，“你快去接待吧，我得去換衣服了。”

葉孤岚微一颔首，還是蹙着眉頭不放心道：“那你趕緊去換，換好衣服來樓外樓找我。”

沐若點點頭，覺得自己是時候給葉孤岚、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沐若回到院子換好衣服後，剛一推開門，便見鏡神谧婼萬分焦急地站在天井裏。看到她出來了，趕忙上前拽住她的胳膊：“你這些日子都在人界嗎？聽說風梧穴出事了，你快随我一起去看看。”

沐若心中一涼，逐漸升騰起一絲不祥的預感：“風梧穴出事了？出什麽事了？嚴重嗎？”

谧婼一臉少見的凝重：“我聽說，幻辛帝君突患惡疾，就連天帝派去的禦醫都說回天乏術。現在風梧穴一片混亂，幾個長老都在商量确立繼承者的事情。”

怎麽會？

沐若在心中驚叫着，怎麽會呢？阿爹法力無雙、身體又那麽好，向來無病無災……再說，神仙又怎麽會生病呢？

該不是……消息有誤？是有人想要同她開玩笑？

可是，此話既然是出自鏡神谧婼之口，便是聽說的也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沐若眼前失去了焦距，雙手顫抖着拉住鏡神的衣袖：“帶、帶我走……回風梧穴。”

谧婼拍了拍沐若的肩：“堅持住。”随即施法念咒，周圍場景一換，二人已是站在了風梧穴入口。

沐若快步行至阿爹房屋前，一路上，腦海中還在不斷想象着這一切說不定也只是一場夢。但走近阿爹屋前時，便見屋前圍着黑壓壓的一群人，不用看，定是鳳凰族裏那群白吃幹飯不做事的長老們。

沐若心急如焚，無視長老們對自己的行禮，徑直推開屋門走進去。

“阿爹——”看着病榻上瘦削得沒有一絲人形的幻辛，沐若一路上一直強忍住的眼淚洶湧而出，怎麽止也止不住。

“小若……”幻辛的聲音輕若蚊蠅。沐若抽噎着，拼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呼吸聲太大蓋住了阿爹的話語聲。一時間，屋內寂靜得只能聽見沐若眼淚不斷掉落的簌簌聲。

“你終于回來了……”

此話一出，沐若再也無法止住自己的哭聲，與此同時，深刻的懊悔之情也充溢上她的心扉：“阿爹……我錯了……我不該違背你的意願偷偷溜出去玩的。從小到大，我做了那麽多糊塗事，可是你一直都寵着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我，一直都在家等我回來吃飯……阿爹，我真的錯了……”

幻辛搖了搖頭，慢慢伸手握住沐若的雙手：“不，小若，你想要出去玩，這沒錯……阿爹只希望你……希望你以後能勤加修習。鳳凰族的未來……全都靠你了。”

“我記住了。”沐若流着淚水狠命點頭。

“另外……要、要仔細幻英……”幻辛突然用力攥緊了沐若的手，兩眼間泛起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他手段……着實高明……阿爹，阿爹……”

話未說完，幻辛的手漸漸松了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