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淮上青煙遠
作者:覃和
案一
從醒來的那一刻開始,江辭煙便立志要将替身的身份隐瞞到底。
秉承着堅決不承認自己就是個冒牌貨的原則。
堅決認定自己就是正版,堅決維護公子利益。
從此開始了跟在富家公子身邊騙吃騙喝的日子.......
文案二
本以為此生不求舉案齊眉,但求白頭終老。不料卻招來一次意外刺殺,渣男夫君先奪家産後殺人。本以為就此終結的人生又遇新的轉機。
因緣際會,她成為另外一個人,以一個侍女的身份呆着一個神秘公子身邊。卻卷進一場精心策劃的叛亂之中。
而在這場動亂之中,她明知是他對她僅僅只是利用,而她是歸于命運,還是違背自己的心,逃離他的身邊?
一句話簡介:這就是一個漢紙一手把妹一手複仇,順便勾搭個基友的故事
內容标簽:天作之合 陰差陽錯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江辭煙,顧淮 ┃ 配角:桓彥,寒武,三娘 ┃ 其它:日久生情,不離不棄
☆、半路截殺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已完結,存稿正在慢慢發,新文正在全文存稿,求圍觀【簡介】高門嫡女與沙場血歸漢紙的那點抱大腿的事兒
Advertisement
風從窗柩吹了進來,帶來冬日冷冷的梅香。有雪抖落枝頭,在這寒夜裏發出簌簌輕響。
江辭煙還在恍然的想着為什麽當初自己不顧父母,一意孤行的嫁給了謝晉。她知道他不愛他,她還是披着嫁衣嫁給了他,她天真的以為時光會改變一切,會讓謝晉慢慢的喜歡上她。
可是她終究還是錯了。
遲怔了片刻,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拿起桌上早已備好的鬥篷快速往自己身上一披,風一般的沖了出去。
剛從屋外進來添炭的碎玉吓了一跳,驚訝道:“夫人,天寒地凍的你要去哪裏?”
江辭煙頭也不回,冷冷答道:“奔喪!”
前幾月,謝家兼并江家,吞沒江家財産收歸謝府,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謝晉在背後一手操控。他恨她,就以這樣的手段來報複她?他無非是怨她當然占了他心愛人的位置,可他太過狠絕,竟做到如此地步!
一月前,父親病重垂危,急需銀子醫治,然而謝晉命管家不許拿出銀子給她父親治療,更将她軟禁在謝府,不許她出門半步。她不過是太過喜歡他,這樣也有錯嗎?
今夜,謝家有下人傳來消息,江父終于無藥病故。
她想起三天前,她幾乎是跪在謝晉面前,拽着衣角,低低的求着他。求他能救救她父親,可是任她怎樣的哀求,甚至是絕望的跪上一天,謝晉到底還是沒能拿出銀子給她。
自那一刻,說不上心死。只是覺得以前那一刻期盼的心在濃濃的絕望中漸漸變得冰涼,江辭煙對謝晉,終于還是心冷了。以前只覺得自己愚蠢,一心一意的嫁給他,即便被冷落三年,即便知道外面有他愛的女子,還是一心一意的等着有一天他能将他的愛分與一點給她。
可是她不知道謝晉從來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癡心錯付。
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她還是要回去料理父親後事,送她父親最後一程。謝晉不仁,她不能不忠。
她大步一跨,風吹起輕薄的衣衫,寒夜裏碎玉冷的輕輕一抖。
黑暗裏有華服男子立于轉角之處,看着那個走的悲傷而已決絕的身影不做言語,眼神被月光折射,看不清表情。只有身邊的侍衛輕聲提醒:“要不要屬下去攔她?”
他揮手示意不用,半晌悠悠說道:“不用,讓她去吧。”
天色暗沉,明月高懸,皎潔的銀輝灑下,一望無垠鋪就的白雪地上閃動着一絲比月光還明亮的光。那光不同于月色清輝般的冷,而是像一道利劍般直刺人的心間。
正在行路的江辭煙的眼角忽然捕捉到那一絲異樣的冷芒,步子漸漸慢了下來。那是令人明顯感到不适的冷鋒就算掩藏的再好,終究還是露出了馬腳,就像掩于荒草的毒蛇,讓人感覺仿佛有什麽危險正在逼近。
江辭煙忽然轉頭看着身後低頭行路的侍女碎玉,用眼神示意她加快步子離開此地。碎玉很快明白,點點頭,毫無異狀的跟在江辭煙的身後。雖然她不明白究竟怎麽回事,可是剛才看夫人的眼神裏透出了危險的信號,她多少知道了此時她們很危險。
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劃破寒冷空氣的刺耳聲瞬間在江辭煙的耳邊乍起,宛若一道劈開天空的驚雷般的嘶吼,江辭煙一懵,果然有人想殺她!
來不及反應,江辭煙一探手穩穩的抓住了碎玉的領口順勢倒下。兩人抱在一起,碎玉還不知怎麽回事,就感覺自己背上嗖嗖冷氣穿過,速度快的驚人。
江辭煙倒下的那一刻,一支銳利的箭從碎玉後背劃過,她清晰的看到箭尖發黑,明顯是淬了劇毒。看來這個人不知想殺她,還想幹脆利落一擊斃命。
江辭煙眼睛眯了眯,她實在想不出是誰這麽仇恨她,她嫁進謝府的這些年連下人都認不全,她究竟得罪了誰?忽然心裏一道冷光乍起,難道.......
第一支箭落空,第二、第三支箭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緊接着射出,連給江辭煙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眼看着躲不過,江辭煙抱着碎玉在地上一滾,那箭貼着她耳邊劃過,帶起的風扯落了她的發髻。
生死攸關的那一刻,她抱着碎玉,低聲道:“快跑!”
簡短有力的幾個字,乍然響起。碎玉看着頭頂咻咻飛過的箭,也知道有人想殺他們。都是深閨裏嬌養的女子,哪見過這等場面,雖然手腳無力,但借着江辭煙的手還是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兩人互相拉着手,勉強的奮力奔跑。
身後的白雪忽然炸開,腳步聲在那一刻齊齊響起,即便是追殺一個弱女子,步伐都非常整齊,看得出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刺客團!江辭煙大驚,不敢回頭去看,只聽得耳邊風聲呼嘯,忽然身後的空氣仿佛凝結,被一道利刃瞬間劈開。
接着後背一涼,鈍痛幾乎讓她失去知覺。
“夫人,你受傷了!”碎玉驚呼,掩不住的哭聲。
她知道敵人已到身後,她連回頭都來不及。雖然要死,她也不能就這樣稀裏糊塗的死去。生死攸關的一剎那,她霍然停下,厲聲喝道:“慢着!”
長刀停在她的額頭,只有一根頭發絲那麽遠的距離。
她回頭,眼神泛着冷然的光,一字一句的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也許只有臨近死亡的那一刻,人才會有無所畏懼這世間所有的威脅。才敢直面生死,而面對眼前弱小女子驚人的冷靜,這些經歷百場刺殺的刺客都怔住了。江辭煙看清了身後的刺客,一共有四人,皆着白衣蒙面。她也看清了他們手裏握緊的刀,青白刀柄,長刃泛白,映着白雪的顏色竟折射出森森冷光。只是那刀身上刻着只屬于謝家的族徽!
她的眼神驟變,瞳孔忽然放大,臉上是震驚不敢相信的表情。果然是謝晉要殺她?淚水漸漸氤氲了眼眶,那一雙明亮如月色的眸子像彌漫了散不去霧霭,“我大約知道是誰了.......”
刺客四人交換了眼神,其中一人冷冷說道:“知道了就準備受死吧!”
碎玉看了看自家夫人,抿了抿嘴唇眼睛一閉,視死如歸的擋在了江辭煙的面前:“不許你們傷害夫人!”
背後被砍了一刀,傷口正潺潺流着血,染紅了背後的大片衣服。可是這背上的痛怎比得上心裏的痛!謝晉竟然這樣恨她?恨不得殺了她!原來這些年的她的全是一廂情願,是她看錯了人,害了父親害了江家,也害了她自己!
哀莫大于心死,這一份對謝晉的執着終于是要散了。
“我的生死憑什麽要他來決定!”江辭煙眉峰一凜,語氣寒冷,“我偏不!”
那些刺客舉刀向她撲來,江辭煙的動作是拉起碎玉就跑,就算生的意志很強大,但是她畢竟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後背還帶着傷,寒風一刮頓時疼的她抽氣,怎麽跑的過四個職業殺手!
刀鋒再一次逼近,江辭煙還是發了瘋一樣的跑,忽然聽見碎玉輕的發虛的聲音:“這些年來沒能報答小姐的救命之恩,碎玉很愧疚。”刀刃入血肉的悶響接着響起。
手中捏着的手漸漸滑落下去,她回頭去看,碎玉的胸前冒出一截森冷的刀尖,是她替她擋了致命的一刀。碎玉看着她笑,笑容漸漸湮滅在這白雪皚皚裏,仿佛風一吹就會散去。
江辭煙低呼,正要去拉碎玉起來。卻被她一把推開,“小姐,快跑!”
她看見她胸前插着一把長刀,卻奮力的後退将身體往那刀身上送的更深,明明最怕疼,卻在最後一刻還在向她笑着。
江辭煙愣了楞,随即點點頭。立刻頭也不回的跑,眼淚迎風終于落下來,這是第一次身邊親近的人死在她面前。她張皇無措很想殺人,可是卻不得不珍惜碎玉用命換來的機會。
.......
前方已沒有路,刺客漸漸以包圍的姿勢将她圍住。她後退一步,腳邊的石頭簌簌的滾落崖下。她稍稍的看了一眼身後的萬丈深淵,深不見底,估計摔下去不死也殘廢。
可是面臨這樣的結局,她要是站在這裏任她們砍,是一絲生的機會也沒有。跳下去或許還有想不到的結局。
江辭煙看了一眼那白如雪的衣服,有一人上面鮮血斑斑,宛若深冬開在雪地的紅梅,炫麗的耀眼,她知道那是陪了她十二年侍女盈香的血。
她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看一眼這純淨無雲的萬裏高空,有風從崖下吹了上來,吹散她淩亂的長發。她在這長風裏輕輕說道:“回去告訴你們家主,最好慶幸我死了!”
☆、世有公子
? 日落前一個時辰,城西郊外的一處山莊內,下人丫鬟來來去去,備着熱水,毛巾,藥物。救治的大夫在一間偏房內進進出出,一個個都是面色嚴峻,緊繃着一張臉。
“月姑娘後背的傷口頗深,時間過久,可能有發炎的可能。”是一個穩重低沉的聲音,頓了頓,又擔憂道,“加之又從高處跌下,內體出血,熬不熬得過,就看今晚了。”
“還有,姑娘右手的經脈被挑斷,老夫雖然勉強接上,但以後怕是沒法拿刀了......”
江辭煙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說話,她想起身,可是動也動不了,掙紮了一番也毫無結果,只能模糊的聽見只言片語。
“給我用最好的藥,務必給我治好她!”聲音雖然溫潤,但卻透着深冬嚴寒般的冷。
還沒聽見什麽,意識又慢慢的飄遠了,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她也不知道。最後只聽見有什麽重重落地的聲音,沉悶的一響。
江辭煙床邊的小胡子中年人的後背微駝,把脈的右手輕輕一顫,說道:“老夫會盡全力救治月姑娘,但是是生是死只能靠姑娘意志,老夫也無能為力。”
“罷了,阿月意志堅定,會為我活下來的。”坐在床邊的貴公子,擁着白狐毛織就的狐裘,束發高冠,冠上點綴琉璃色澤的玉石,面容俊朗如風,眉峰如利劍斜飛入鬓。發上有未融化的點點白雪,顯然也是剛剛從外面趕回來。
他理了理江辭煙耳邊的碎發,仔細的瞧了瞧她因失血而蒼白的面容,命令道:“好好照顧姑娘,明早我不希望聽見什麽不該聽見的消息!”
“是!”一屋子裏寂靜的可怕,這是這麽多年來,公子第一次面色不改的生氣,雖如平常一樣語氣淡淡,可是那淡漠的語氣中透着微微的冷意。姑娘于公子原來是這樣的重要。
“好好的去買東西,怎麽會傷成這樣?”他呢喃道,似是在責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有大膽的侍女跪下,解釋道:“姑娘說一四月十六是公子生辰,想着要為公子做些什麽的。”
他一怔,震驚浮于顏面,很快又平息下去。他怔了許久,終是無聲的笑了,笑容隐隐含着些微的無奈。
晨光微熹,這是幾場大雪以來的第一縷陽光,穿透枯敗的枝桠,灑在庭院裏,下人已将雪除盡。白牆黑瓦,連放晴後的天空都變得澄澈。
江辭煙睜眼的時候,先動了動手指,想要翻身,這樣睡着着實不太舒服,結果牽動了背上的傷口疼的神智清醒了大半。“嘶嘶”的抽了一口冷氣。
結果吓得剛進門的侍女摔了手中端着的盆兒,一聲驚呼,不知是震驚的喜悅還是以為詐屍了。連忙奔了出去,大呼:“姑娘醒了!”
江辭煙微微汗顏,還沒來得及問這是哪裏,就看見看着一個中年模樣,老持穩重的大夫把着她的脈,又仔細的看了看她的面色,摸着下巴斟酌道:“大有起色,公子可以放心,姑娘以熬過這一劫應該無大礙了。”
身旁的貴公子颔首,淡漠道:“便有勞蘇大夫了。”
“那麽老夫這就告辭。”蘇大夫一拱手,默默的退下了,面上雖然平靜,心裏卻忍不住吐槽,姑娘一醒果然好脾氣!
江辭煙看着眼前白衣黑發,溫和笑着的貴公子,疑惑道:“你是誰?”
那貴公子明顯一愣,微眯了眼,狹長的眸裏閃過一絲清冷的光:“失憶?”
片刻後又溫潤的笑了:“我是顧淮。”
顧淮!原來就是他,墜崖後的一切如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裏閃過,昏迷前的所有事她都想起來了!
那日掉落懸崖,被崖邊橫出的一棵松樹給接住了,她還沒來得及感嘆這世界的機遇果然如那些奇異志小說一般狗血,結果那松枝承受不了她的重量被她壓斷了,她又跌了下去。她以為這回死定了的時候,卻摔到了崖下的一間破草房上,砸破了草房,重重的摔到了房內地上。
由于連續兩次的緩沖,除了後背的傷口又裂了開些許,倒不是摔的特別嚴重。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會不會遇見什麽世外高人之類?
正胡思亂想,忽然聽見背後窸窸窣窣的響動,她警覺的回頭,發現自己坐在地面上竟然動不了,才發現可能受了內傷,如果這時候有什麽危險,她确是躲不過。身後的腳步聲響起,不緊不慢有些遲緩,伴随了粗重的喘息聲越來越接近她。
天色微明,陽光從房頂那個被砸壞的窟窿漏下,一線天光灑下了的時候,也照亮了那人的臉。
是個清秀的女子,雖然滿臉血污發絲淩亂。可是那秀致的鵝蛋臉,遠山黛眉,雖然說不上精致,可是能讓看一眼就覺得舒服。可是江辭煙震驚的無法言語,因為這張臉就是她的臉啊!若說唯一不同的便是那雙眼,江辭煙的眼未經太多世事,仍是澄澈的仿若天色般的明亮。而那一雙眼只有如黑夜一般漆黑的眸子,看上一眼都會覺得透着如冰的寒冷。
顯然那女子也看清了江辭煙的面容,雖是一驚,但立馬恢複了原有冷淡,遇事冷靜得出奇。有這種反應不會是平常人家的女子。
“有人在追殺我。”她蹲下來看着她,也不問為何她與她長得一樣,也許那沒必要。江辭煙想。
“你得幫我。”語氣平淡,不像是乞求,反倒像是命令。就好像她應該幫她一樣。
江辭煙終于收起好奇,她感覺不到這女子對她的危險,可是被別人這樣差使,好像有點不大舒服。于是她正視她的眸子,不屑冷笑:“我為什麽要幫你?就因為我們長得一樣,又同在這破草房裏相逢?”
江辭煙沒想到那姑娘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對她說道:“你不幫我,我會殺了你。”
眼前的女子白色長衣,衣裳上全是窟窿,染遍了斑斑血跡,全身看不出有一處好的。雖然身負重傷,然而那一雙眼卻是如無波無瀾的湖水一般平靜。
江辭煙有些佩服她,雖然她們長得這樣相像,然而性格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冷靜,清醒。從來都是她沒有的東西。
她笑道:“如果你要殺我,一開始就不要我幫你。”
那女子終于正經的端詳了江辭煙的面容,心裏驚訝眼前這姑娘的臨危不懼,“你很聰明,也有膽識,公子會喜歡你這樣的姑娘。”那一雙清冷的眼神竟露出淡淡的哀傷。
江辭煙不明所以,想起自己喜歡的謝晉是如何負她,如何一步一步逼她走上這絕路,咬牙切齒恨恨道:“什麽喜歡都是妄談,我不會幫你。誰知道你要怎樣害我呢?”
“伶牙俐齒的姑娘啊,還有些倔強。”她微微笑了,眼神有了笑意,變得些微的神采,“我感覺得到,十裏之外有一批殺手正在向這裏靠攏。如果我猜的沒錯,那應該是來殺你的。”
“你怎麽知道不是來殺你的!”江辭煙反駁。
“因為殺我的人已經被我給殺了,不信你看屋外的屍首。”她随手一指,江辭煙才發現屋外橫七豎八的躺了十幾個殺手的屍體,血蜿蜒了一地殺,人者手法都很利落,看得出是一刀斃命。她心裏一涼,這姑娘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啊!
“我要的很簡單。”她笑着說,“我替你去死,你替我活下去.......這是一筆很好的交易。”
江辭煙大駭,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這姑娘瘋了吧,竟要替別人去死!
“為什麽?”
“你後背受了上,又重崖上跌落下來。那些人依然窮追不舍,無非是為了親自确認你的死亡。我救你一命,你确實沒有理由拒絕。”她沒有回答江辭煙的問題,卻分析了她危險的處境。
江辭煙沉默,的确她還不想死。爹和碎玉的死她還得要讨個說法。她默然的看了她一眼,輕嘆道:“姑娘你為我死,這份恩情怎麽報答?”
江辭煙看着她輕佻秀美,似乎在輕笑,淡淡道:“是你幫我,不是我幫你。你看我受了重傷,也活不長了,我讓那些追殺你的殺手誤以為我是你,而你在這裏安然的呆着,會有人來接你。”
“總要有理由?”
“因為我喜歡一個人。”她仿佛想到了什麽令她覺得很安心的人,眉眼舒展柔和,“所以希望在我死後身邊有人能陪他,而我自私的希望那個人至少得像我,我不希望他把我忘記。”
原來這世間還有另一種愛是無論隔了多遠的距離,她也希望他能記着她,哪怕是碧落黃泉一般遙遠。哪怕不知道他是否如她愛他一般也愛着她。
江辭煙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忽然被觸動,有時間不知道該用何種言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世間又這樣的女子值得她敬佩,她斂了自己微露的鋒芒,像是下了什麽重大決定:“我答應你。”
只有活下去,以後的路還長的很,世間諸多變數,誰又能料到下一秒又會發生什麽。
“我叫沉月,是江陵顧府當家顧淮的貼身侍女。你記着這個身份。”她不顧江辭煙的異議去扒她衣服,“那些人已經快搜到這裏,快換衣服!”中氣不足的聲音,胸前的傷口似乎還在流血,沉月的精神已經開始有些渙散。
換好衣服的時候,江辭煙似乎還未緩過神來。正要發問,卻被沉月狠狠地一手刀給劈暈了。她将江辭煙放好,整理了一下殺人現場,反手一挑,利落的挑斷了江辭煙的右手筋脈,又将刀放回了她手中,然後慢慢的走了出去。
她攏緊了手中的淺紫披風,這是那小姑娘的衣服。她隐去了眼中因常年殺人而帶的冷漠,想了想那姑娘的神情,琢磨一番該是怎樣的神色。唔,應該是倔強寧死不屈的那種,也許還應該帶點對殺手的懼意。
她滿意的笑笑,迎着那些走過來的人故意弄出了動靜,将他們從草房這裏引開。那些刺客發現的那一刻,她拉了手中信號彈的引線......
公子,沉月這便去了......
☆、半入宵夢
? 一切恍然如夢一般,一醒來她就換了一個身份。
原來沉月口中的公子是眼前的這番模樣,溫暖的如同吹開冰雪的三月春風,雖然有些寒冷,卻是溫暖的想要人靠近。不同于謝晉的冷漠,畢竟是沉月想要守護的人。
蘇大夫重新診斷,說是大約顱內有淤血。只是短暫的失憶,不會危及生命。聽到這裏的時候,江辭煙看見公子緊繃的神經忽然松懈,不可察覺的松了一口氣。
顧淮将她攬在懷裏,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膛,輕聲溫柔道:“不記得以前的事也沒關系。”
江辭煙索性靠在他懷裏沒動,也不言語。
“阿月,以前你在我身邊時刀林劍雨裏穿行,為我擋掉了多少障礙。曾經是你保護我,現在換我來保護你。”
可是公子,你想保護的人已經死了......謝晉想殺的人卻還活着。
“等開春了,你傷差不多也該好了,我們告別福州之後去闌城。那裏有你最喜歡吃的雲逸齋的水晶餃子。”
“是,沉月謝過公子。”這是她醒後說的第一句話,聲音沙啞難聽,但很好的掩蓋了她和沉月聲音的不同。
顧淮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笑吟吟道:“失憶的阿月,真是平添了幾分可愛。”
卧床十來日來,天氣漸漸轉暖,有暖風從南方吹來,吹開了枯枝新芽。顧淮雖然自那天以後鮮少再來看她,蘇大夫卻是每天清晨和傍晚都來複診,詢問病情和吩咐諸多大小事宜。蘇大夫本名蘇毅,是江陵赫赫有名的聖手,然而不知什麽原因在十年前成了顧府的私人大夫,一直留在蘇家。
這幾天江辭煙從侍女的談話之中了解了許多有關顧府的事。顧淮是顧家當家,本府遠在千裏之外的江陵,這次遠到北方來,于是暫居在這城郊外的一處別院裏,似乎是為了辦什麽要緊的事。本來幾日後就要離開,卻因為公子的貼身侍女沉月負傷的關系不得不延遲。江辭煙不願去深究,她終究是要離開這裏的。等傷将養的差不多了,她就尋着一個理由離去.....
幾日後,清晨。
江辭煙正準備試着下床走一走,這幾日躺得她腰背酸痛,趁着侍女還未起床趕緊下床活動活動,誰知腳剛一下地,就綿軟無力。結果不慎碰倒了桌上的茶水,頭又嗑着了桌角,一下撞得江辭煙暈乎乎的。
侍女聽見聲響急忙忙的跑進來,看見的就是江辭煙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衣裳不整。床上亂七八糟,桌上茶水四流,桌上、地上到處都是,江辭煙的袖上也不幸沾了一點。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捂着頭在那裏疼的抽氣。
婢女雖然想笑,但是還是極力忍住,急忙去扶她起來,畢竟還是有傷在身。
但還沒走的道江辭煙的身邊,就看見一雙大手就将她抱了起來,小心的放回了床上。那一雙手修長白皙,滾銀絲的袖口邊繡着幾枝斜倚的白梅,白衣白梅看着極為淡雅。此時那手的主人捂住嘴突然“噗嗤”了一聲。
江辭煙還在疼痛中緩回過神來,突然聽見這麽一聲輕笑,神智立馬歸位。她瞪圓了雙眼看着抱着她的顧淮,眼神恨恨。
“老夫以為月姑娘不出三日便會下床活動,畢竟依姑娘的性子,怕是坐不住的。”進來的蘇大夫,摸着花白的胡子,呵呵的笑了兩聲。
意思是說她懶咯?江辭煙挑眉。不言語,看着顧淮和蘇大夫的眼神別有深意。
顧淮發現她怒視的眼神,雲淡風輕道:“果然是變懶了麽?剛剛一抱,似乎長胖不少。”言罷還對這江辭煙沉穩一笑。
江辭煙聞言,被窩裏的手不自覺的摸了一把腰,心想:明明這麽細的腰,哪有長胖?
門邊的蘇大夫捂着嘴笑,“公子,你快別說了,你看月姑娘臉都氣紅了。這次姑娘身子不知為何沒有以前那麽硬朗,自然好的要慢一些。”
江辭煙正怒僵着一張臉,聽見這句話,心裏忽然一跳。以前的沉月估計是殺手,身體自然比她好,她一個養在深閨裏的小姐哪比的上她的身體,她從來都只會女紅和書畫啊!
正在思忖怎樣解釋最好,卻聽見顧淮淡淡道:“阿月這陣子随我四處奔波,定是累壞了吧。”
屋內人散去的時候,顧淮将她的被子理了理,笑說道:“過幾日等你能下床了,我們去外面看看呢,到福州的這麽些日子還沒好好去玩過,阿月想去嗎?”
正想出去透透氣,江辭煙沒異議,點了點頭。
“從你受傷以來,似乎變得有些沉默寡言。”他如月影清風一般清朗一笑,深邃的瞳孔裏映滿江辭煙驀然一動的眼,“是失憶的緣故嗎,以前的你冷峻着一張臉,我說的話你從來都要接上一句。”
江辭煙張了張嘴,半饷才發出聲音:“公子對沉月的恩情,即便沉月失去記憶也會記得。”
他看着她,眸裏溫柔的如同暖風化開冰雪:“不要難過這一身的功夫,即便你不能握刀了,你還是我的侍女。”
原來他對她也是有情,可是她卻不知道。
“公子給我時間,以前的沉月會回來的。”她說謊了,她已經不可能回來,就算她再怎麽努力都變不成沉月,因為沉月已死,而她,是江辭煙。
顧淮忽然将她攬在懷裏,下巴輕輕的靠在她頭上,用輕的似乎要散去的聲音道:“不用,這樣的阿月很好。無論你變成什麽樣,但是你始終是我顧淮的沉月。”
“嗯。”江辭煙心裏鈍鈍的痛,她在她懷裏閉上眼睛。她忽然覺得有些悲哀,她渴望得到最愛的人的溫暖,換來的是仇視與痛恨。而成為另一個人的時候才得到久違的溫暖。原來愛一個人是這樣的。
感覺到懷裏氣息漸漸平穩,顧淮小心的把她放到床上,并替她理好被子,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回屋的時候,影衛靜默的立在他的門外,接到吩咐方才上前。
“查到了嗎?”
“是,是謝府。另外追殺姑娘那批人的主子也查出來了。”
顧淮回身,眼神帶冷:“是誰?”
影衛如實答道:“是江陵侯府,大約是對公子懷恨在心才會對姑娘出手。”他貿然擡頭看了一眼公子,那雙耀如星辰的眸子裏劃過一抹狠厲的光。他等待着公子的指示,上一次候家得罪公子便是家財散盡,這一次竟傷了公子的人,那麽是不是該家破人亡了呢?
“知道了,你退下吧。”意料之外的沒有任何命令,作為下屬确實不該猜測主子的心思。他收起疑惑,轉身消失在夜色茫茫中。
隔天顧淮開始準備和江辭煙上街的事,吩咐了大大小小的許多事。連馬車也要親自過目,江辭煙不知道自從她回來以後,院內的防衛加強了不少,這事多少讓本來就謹慎的顧淮更加細致。
江辭煙攏着袖子,抱着暖爐立在那裏。外披着一件淺紫的狐裘,長發如瀑懶懶的垂在肩上,整個人瑟縮在那裏看着顧淮,忽然覺得真是長身玉立的顧淮眉眼如畫、風姿俊逸,看的她莫名的賞析悅目。
感受到熾熱目光的顧淮忽然回頭,不經意間視線相交,她驀然撞進他深邃的眸子裏。江辭煙摸了摸鼻子,擡頭望天去了。
“我說月姑娘,前些天你受傷可沒少勞煩我家公子啊,你晚上做噩夢,公子還徹夜徹夜的守着你。哎,我說什麽時候公子對你這麽上心了啊?”身邊突然湊近一個勁身裝扮,懷裏抱劍的男子。眉宇間英氣逼人,看上去也是極其俊朗。
江辭煙不認識他,估計是沉月的熟人,沒辦法,她只好對他翻了一個白眼,并不說話。誰知那男子反倒接着打趣道:“瞧着性子,忽然就溫柔了不少。看樣子真是失憶了,要換以前絕對已經揮劍招呼上來了!”
“現在我手裏沒劍,有劍我肯定把你紮成馬蜂窩!”江辭煙懶得搭理他,将頭扭向了別處。心思卻悄悄動了起來,怪不得前幾天總覺得夜裏有人進了她房間,原來是顧淮來照顧她麽?
顧淮看着他倆鬥嘴皮子也笑了起來:“寒武,阿月失憶後武功不濟,你也別老欺負她。”
“哎哎哎,公子,以前她可沒少欺負我,你看看我的衣服,都被她刺的每一件好的了!”寒武氣的直嚷嚷,一直拉着顧淮評理。一個大男人也這麽小家子氣?江辭煙突然覺得心情有些愉悅。
嚷嚷着要一起上街的寒武,最終成了貼身護衛兼馬夫。怨氣不能發洩的寒武只能痛快的抽鞭子,江辭煙和顧淮在馬車裏優哉游哉的享受清晨時光。
到了集市,寒武就被吩咐去看馬,江辭煙則和顧淮去逛集市。正巧趕上今日臘八節。市集上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顧淮牽着她的手穿梭在人潮中,江辭煙跟着走走的磕磕絆絆的。顧淮長手一拉,就把她拉到自己懷裏,護着她走。
江辭煙有些紅了臉,小聲說:“今兒人可真多。”
顧淮笑道:“今日是臘八節,待會我們買點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