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濃箋
餘敬惜站在原地愣愣的走神。
她走進了一個誤區,來到這個世界後,無論是接觸的看到的聽聞的,所有的紙張都有底紋,低劣的麻紙和普通紙張一般都是亂紋,而越是高檔的紙底紋越是規則有序,所以她理所應當的認為紙本身就該是有底紋的。
現在回憶一下前世的紙張。
生活用紙,如:衛生紙、餐巾紙、面巾紙、廚房紙巾、濕紙巾等。
文化用紙,與印刷業有密切關系。如:銅版紙、印書紙、畫圖紙、打印紙、郵封紙、新聞紙等。
工業用紙,常見的牛皮紙、瓦楞紙箱、紙杯、紙盤、塗布白紙板、灰紙板等。
還有特種紙,一般有特殊用途的、産量比較小的紙張,比如裝飾牆紙、壓紋紙、藝術類紙。
給女兒買的習作宣紙,就屬于特種紙裏的藝術類紙,所有類型的紙都沒有底紋,就算是有花紋的,那也是人工後添加進去的。
如果要與現在的北宣比較,原來的宣紙組織緊密,手感較硬,表面滑溜,略帶森白的反光,而北宣表面象初雪一樣柔和,紙質較軟而輕,折疊起來沒有響聲,撫摸手感如樹葉一般。
原本她認為這是質量之間的差異,現在回想起來底紋的消失應該是工藝的改進。
什麽樣的工藝會讓底紋消失?
餘敬惜有些摸不着頭腦,前世她根本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也只是大致的猜到應該是機制紙和手工紙的差別。
涉及到工業就是個大話題了,這是社會的大環境,各行各業的共同進步,遠非一人之力能解決的,餘敬惜卻沒有失望洩氣,她覺得自己的大方向沒有錯,那麽需要考慮的問題就變得具體起來。
“餘小姐?”有人輕喚。
餘敬惜回過神來,對自己的溜號有些不好意思,忙拱手問:“公公有什麽吩咐?”
“不敢。”年邁的公公略還禮:“已經吩咐宮人回洛陽取紙,晚些時候便能回來,不知這制紙需幾日?”
Advertisement
餘敬惜想着包裏的幹白芨用前需得先泡上三日,而且紙譜節也近戰眼前,怕是不能安心下來熟紙。
“近日忙亂未必能安靜制紙,能否等到紙譜節後?”
劉貴君微微颌首:“都等了十幾年了,這點耐心本宮還有。”
“不知貴君對蟬翼和冰雪可還中意?”餘敬惜奉上的木匣裏,有蟬翼宣和冰雪宣各兩張,薄的
蟬翼适合畫淡彩,冰雪厚重适合畫重彩。
劉貴君嘴角含笑:“甚好,明日是高聖夫後的誕辰,本宮想要用冰雪宣繪制一副《燃燈佛授記釋迦》。”
“還請貴君恩賜小女一旁随侍。”
劉貴君眼裏泛起戲谑:“本宮還以為你會說,将此畫借與你新品紙會時用來展出。”
“自然是要借的。”餘敬惜咧嘴一笑:“謝,貴君。”
屋裏響起悅耳的輕笑。
“猴精。”
、、、、、、、、、、、
月明星朗夜風怡人
石窟寺的素齋味道鮮美,餘敬惜知道這是沾了劉貴君的光,屋裏桌上的楂茴茶散發出淡淡澀氣。
推窗望月,這是石窟寺留宿女客的外院,因為寺裏住了貴人,所以來往門徑上多了許多崗哨侍衛,餘敬惜打消了夜游石窟寺的念頭,還是老老實實的早點睡覺,古剎清涼應該好眠。
吱呀一聲,便聽對面院落木門開啓,一晃眼就見一個紅色背影急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不用看正臉餘敬惜也知道那是衡江公主,只是這慌慌忙忙的樣子應該不是去夜游古寺。
衡江公主大步流星的往內院趕,因為她剛收到消息,倉家大公子被劉貴君招來了,有想見的人自然顧不得夜裏女客不得入內院的規矩。
遠遠見到廊下站着的青衣白褲的身影,衡江公主三步并兩步的蹦過去。
“怎麽在這裏喂蚊子?”
分兒摘下腰間的香包晃晃:“我能這麽呆?”哼哼,早猜到山上蚊子多。
“正好本公主的忘記帶了。”衡江公主劈手奪了過來胡亂往自己腰間一塞:“回頭還你十個。”
“不用。”分兒眼睛斜斜一臉果不出我所料的表情:“要還就還針線房的哥哥們吧,這是他們做的。”
這哪是公主,明明就是個偷兒。明知道他針線不好,繡個手巾香囊費時費力的,還三天兩頭被她順走,這次他可學精了,以後要用都直接去針線房領。
衡江公主用手中的折扇輕敲了下他的額頭:“男兒怎可如此偷懶?”
“、、、算了,好歹還是用過的。”
細心的将腰間的香囊系緊:“哎,叫你家公子來幹嘛?”
分兒憤憤的瞪她:“我哪知道?劉公公都不讓我進去。”
衡江公主在心裏默默的為劉公公點了個贊,分兒就是倉家風骨的跟屁蟲,不把他擋在外面自己哪有跟他獨處的機會?
眼睛轉了轉想着拐人計劃:“知道麽。餘家那個呆子來了。”
分兒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情然後突一皺眉:“你叫誰呆子呢?”
“世人都說餘家女兒是癡兒呢。”看分兒虎着的小臉,衡江公主摸摸鼻子:“、、我叫她呆子還算客氣。”
分兒不悅,既然是公子認定的;“、、就算,也不能說。”
“再說,不是好了麽?”
衡江公主想想見過的那人,确實不癡不傻。
“你不想去看看?”她用誘惑的口吻對分兒說:“我知道她住哪裏,我帶你去偷偷看。”
分兒用你傻了吧的眼神看着她。
“你認識路?”
想當初公子跪在東華門外請罪,他求着衡江公主帶他去見公子,結果被她領着來了個皇宮一日游,天都快黑了她才說她迷路了。
衡江公主不自在的咳了幾聲:“這裏比皇宮小多了。”
分兒大眼一翻白多黑少,信你才怪了,皇宮那還是你家呢。
唉,撒謊不好啊,有後遺症。
衡江公主在心裏悲嘆,分兒越來越不好誘拐了,她十分懷念五年前剛來洛陽時候的小人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寫着滿滿的信任,跟在她後面用糯糯的聲音喊衡江、衡江。
早知道當初撿到分兒的時候,就不該将他還給倉家風骨。某人憤憤的想着,全然忘記了,當初明明是分兒撿到的她。
初冬洛陽剛下完第一場雪
初雪都不大,松松軟軟、嬌嬌怯怯的像是專門來告知冬天即将來臨,紅衣怒馬的衡江公主像往年一樣帶着一幫纨绔踏雪出城,前往開元寺。
初雪後,開元寺後山崖邊歲齡三百的白梅便會盛開,當然煮茶賞梅這樣風雅的事情肯定不合纨绔子弟的胃口,她們是沖着每年初雪後開啓的白梅酒去的,清冽甘醇自帶一股梅花香氣,看着清淡卻是烈酒。
後山亭子裏伴着幽遠的梅香,擊缶而歌,群魔亂舞,鬼哭狼嚎,驚醒了山上昏昏欲冬眠的動物,衡江公主解帶去簪看起來頗有古風,只是從搖搖晃晃的身形和迷離游蕩的目光中能看出醉的不輕。
“下雪、、就關在屋子裏。”
“星湖小花你不喜歡,長蕊單粉你不喜歡,淡暈朱砂、、你不喜歡,臺閣綠萼你還是不喜歡,嗝~”
“你以為、、冬天有很多花可以選麽?”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她把目光移到山崖怒放的白梅上:“這個、、折回去,估計你也不喜歡。”
衡江公主帶着一腦袋漿糊晃悠着,酒意有些散的時候,發現自己手執一枝白梅沿着後山的小徑已經下到山腳。
看看山路,她是懶得再爬上去了,于是由着自己踉跄的腳步向前游蕩,她心裏清楚很快就會有人尋來,堂堂大周公主在洛陽附近走丢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雪停日出,幹淨的天空讓太陽更顯得溫暖,酒氣上湧看到路旁一堆紮好的稻草還算幹淨,衡江公主便爬上去大字一躺呼呼大睡。
只是她沒注意稻草是放在一輛小小的驢車上的。
付完銅板兒的小小分兒,趕着小小的驢車,拉着滿滿一車的草料回洛陽,順帶撿回了個大大的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