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看他讓我多狼狽
陸遺珠醒過來的時候是第二天中午,張媽拉開窗簾,刺眼的陽光就照進來。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她卻伸手擋在眼前,翻身背對着陽光,聲音低啞地說:“把窗簾拉上。”
“夫人……”張媽回身看了看她手臂上星星點點的青紫,欲言又止。
“拉上,出去……”她根本不想說話,咬着被子聲音很輕。
張媽嘆了口氣,把窗簾拉上出去了。記憶總是有可怕的重疊,一切好像和當年那麽相似。也是這樣的模樣,也是這樣的情境。顧顏殊在求婚不成後強行占有了陸遺珠,第二天把她抱回來的時候,她裸露出來的後脖頸上,也是這樣明顯的青紫。
剛出門張媽就看見顧顏殊站在門邊,沉默着抽煙。他其實很少碰煙這種東西,只有到了極度難熬的時候才會小小抽一支。可是今天,他的腳下卻已經積攢了很多煙頭。身上更是萦繞着一股刺鼻的煙味。
看見她出來,他把煙在牆上按滅,牆壁上留下一個明顯的焦灼痕跡。“她醒了?”
點點頭,“醒了,還不願意起來。”
他苦笑了一下,說:“今天公司有個很重要的會,我先走了。記得一定要讓她吃點東西。”說完就轉身往隔壁房間走。裏面有他的衣服他的起居用品,這麽久了,他們一直沒有住在一起過。陸遺珠,從來沒有一秒鐘,真正把自己當過她的丈夫。
在她心裏面顧顏殊一直是陪伴她的老師,即使顧顏殊對她做過那種事情,即使他們兩個有結婚證書。她會選擇性淡化很多事情,也會深刻地記住很多事情。
這恰恰是顧顏殊最悲哀的地方。
顧顏殊下樓的時候正好碰上提着公文包要走的錢昕然,錢昕然似笑非笑地對他說:“這麽巧?”
他冷着臉點頭,“公司有事,不能送哥了。”
“真應該拍下來,顧顏殊,你也有怕的一天。”
這句話成功讓顧顏殊回頭,踏出家門的一只腳也硬生生收回來。他和錢昕然四目相對,各懷心思,兩個都看不真切。
他不說話,錢昕然微笑着率先走出去。“真不錯啊顧顏殊,我等着來接妍妍和遺珠的那天,感覺不會太久。”
顧顏殊狠狠捏住手中的公文包,面目冷肅。
錢昕然就那麽悄無聲息地回了京城,陸蕾妍坐在樓上的陽臺上看他離開。他的背影永遠那樣不慌不亂,好像所有事情都胸有成竹一樣。
她微笑着沐浴在陽光裏,低頭在素描紙上,細細畫出那個背景。目送的根本不是背影,而是她花費這麽多年一直糾纏深愛的男人。
“哥哥……”她含笑說出對于她來說最柔軟的兩個字,唇齒之間都是蜂蜜的甜膩。“我是宋恬迩的女兒,你知道的。”即使身邊沒有人,她也自顧自地說下去,好像在對什麽人傾訴一樣。“我決定了的事情,誰都沒辦法阻止我。”
就像當年她決心一定要跟錢昕然在一起,那就豁出面子大鬧婚禮,即使變成一個笑話也要留在他身邊。
而現在她決心要離開,那麽即使有着肚子裏這個孩子,也沒人能夠攔住她。
當天晚上顧顏殊沒有回家,陸遺珠一天都沒起床。陸蕾妍蒼白着臉,端着一碗雞湯去看她。真是風水輪流轉,連哄人都一個換一個。
房間沒有開燈,很陰暗。因為一天都沒有開窗通風,所以氣味稍微有一點難聞。陸遺珠倒也沒有睡在床上,她在一片黑暗裏面坐在鏡子前面塗口紅。打開燈的一剎那陸蕾妍吓了一跳,她唇上的口紅鮮紅詭異,刺眼得讓人害怕。
“遺珠,你這是幹什麽?”
“沒什麽。”陸遺珠默然,拿起一旁的紙巾把唇膏擦掉。“哥哥走了?”起身坐到飄窗上。
陸蕾妍走過去,把雞湯遞給她,她倒沒有鬧絕食什麽的,接過去就默默地喝。
“其實顧顏殊對你很好,你為什麽要這樣。如果他真的放開你,你會高興嗎?”
聽見這句話她就笑了,“當然會。”
是啊當然會。不僅僅是為自己高興,也是為他高興啊。何必把一輩子都浪費在一個不可能的女人身上,離開她,他可以有更輝煌更絢麗的未來。可是在她身邊,他就只能,黯然無光。
“不,你不會的。”她看向陸遺珠的目光中,有一種悲哀。“遺珠我真為你悲哀,你什麽都不懂。明明已經有了最好的,卻要把他拱手讓人。卻不知道,那是好多人都求之不得的。”
比如說,她和錢昕然。
他們那麽相愛,卻永遠得不到世人的祝福。
可是全世界都祝福顧顏殊跟陸遺珠在一起,他們卻永遠沒辦法真正在一起。
“不要再說那些話,我不想聽。”她放下碗,看向陸蕾妍。房間裏只開了一盞銅燈,白色的燈光很微弱。陸遺珠這一天下來好像迅速地衰弱下去,臉色蒼白得像一個孤魂野鬼。“你今天來這裏,一定有什麽話想說。”
“猜對了,可惜沒有獎。”陸蕾妍朝她真真正正地笑了一下,恍如當年,最天真無邪的時候。輕松自在無憂無慮。“遺珠,我要走了。”
其實看見她的笑容,遺珠就已經猜到,她其實是真的要放下了。卻還是為了自己的哥哥問了一句:“不等哥哥了嗎?”
她搖搖頭,“他回來又能怎麽樣?”她不想讓錢昕然永遠都背負上一個亂倫的名聲,也不像讓自己永遠都活在黑暗裏面,所以她決定,要真的離開。
陸遺珠沉默好久,都沒說話。她轉頭看向飄窗外面,今晚的月亮尤其好,算算日子,不知不覺又要到月圓的時候了。月亮缺了依然還會有圓的時候,然而他們兩個,恐怕再也不會有圓滿的時候了。
陸遺珠從來說不出挽留的話,即使在這個時刻,她也只能默默地說一句:“一路順風。”
從小就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裏,她其實是很喜歡哭的。這次她原本是很想潇灑一次,到最後還是沒能忍住,眼淚順着臉頰就滑落。
“遺珠,”她哽咽着說,“其實現在我就覺得,像你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要感情做什麽?還不如冷冷淡淡的,沒有太高興也沒有太難過的事情,那麽離開的時候,也就不會太傷心。情為何物,其實不明白是最好的。有些時候我真是很羨慕你。”
她和陸心纖死的時候說了一樣的話,他們都羨慕陸遺珠終此一生不識情滋味,不愛就不傷,多好?
“有什麽好羨慕的,”陸遺珠面無表情,甚至連眼神都是冷的。“看我被顧顏殊弄得多狼狽。你還有走的機會,你還有拒絕的機會,我的一輩子都被鎖在他身邊,走不掉了。”
她最大的心願是離開顧顏殊,卻世界各地走走。累了就停下來,休息好了就繼續走。沒有負擔也沒有牽挂,沒有喜歡也沒有厭惡。就那麽自由自在地走完人生。
可惜顧顏殊這個變數,讓她什麽都變成了妄想。所以說世人都只是癡惘,看不見愛恨糾葛下一片孽障。
那一晚他們都沒有睡,兩個坐在飄窗上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顧顏殊說公司有個很重要的會議,其實不過是一個女明星的簽約會。公司剛剛往娛樂圈發展,簽了幾個不大不小的藝人。這次要簽的是個叫黎滿滿的女孩子,剛剛滿十八歲,放着大學不讀偏要來混娛樂圈。名字好聽人也長得漂亮,最為關鍵的是家裏的背景不容小觑。但是即使如此,這種場面還是不必老板親自出馬的。
所以當顧顏殊出現在會議室裏面的時候,工作人員全部一頭霧水,不知道今天老板又受了什麽刺激。
衆人都把詢問的視線投向boss大人身後的金發美人,Erica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很無辜。
坐在一旁的黎滿滿小姐看見顧boss進來就摘下了臉上的墨鏡,她長得很漂亮,但是在娛樂圈裏面,并不是長得漂亮就能紅。而眼前的男人很明顯氣質身價長相都很符合自己的口味,這種感覺在他朝着自己微笑了一下後到達了一個巅峰。
從未談過戀愛的黎滿滿小姐表示,她可能是對面前這個男人一見鐘情了。
“黎小姐,你好,我是顧顏殊。”顧顏殊在位置上坐下來,含笑對着黎滿滿伸手。黑曜石袖扣很精致,手腕上的銀灰色手表低調奢華。他的手很漂亮,幹淨又修長。黎滿滿看着那只手,不知道怎麽回事臉就紅了。呆呆地愣在那裏不知道該做點什麽。
直到頭頂傳來一聲低笑,才擡起頭看。他的襯衣扣子沒有扣到最上面,映入眼簾的就是他精巧的鎖骨,他很瘦,卻瘦得恰到好處,非常好看。鎖骨下面就是襯衣,襯衣下他麥色的肌膚若隐若現。黎滿滿這下子臉更紅了。
“滿滿!”一邊的經紀人實在看不下去,低聲提醒她。“滿滿你又在發呆!顧總跟你握手呢!”
黎滿滿這才反應過來,握住顧顏殊的手,輕聲羞澀地說:“你好,我是黎滿滿。”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