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争鋒
拐了兩拐,有半層樓梯,歡慶不假思索地走了上去,推開門,有一個小陽臺。
夜風吹來,很冷,她穿得不多,站在這風口被風吹着卻覺得心頭暢快了不少。不知道這酒店到底有多少層,站在這個小陽臺上,會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擡頭看天,會覺得離夜空很近,好像伸手撥開那些陰雲,就能摘到一兩顆星星。
手可摘星辰啊。
歡慶突然想,要是她真的摘了一兩顆星星下來,會不會有什麽管星星的神仙沖下來追殺她……如果真的有神仙,他們的時間那麽長,他們的日子那麽多,每天都在幹什麽?萬一不小心喜歡了誰,又被傷害了,他們會記得多少年?
哦,是了,神仙在成仙之前,修煉時是要滅了七情六欲的。
怪不得說,快活似神仙。
歡慶站了會,漸漸覺得手腳變得有些冰冷,剛想動一動,袋裏的手機沒完沒了地震動起來。她隐約猜想,大概是秦雲彥那厮,懶得去看一眼,任它震。過了會,沒聲了,又沒一會,手機又震動起來……這麽來回了四五次,歡慶總算是煩了。
看也沒看接起來,劈頭蓋臉地就噴過去:“是不是有病?我現在不想理你,會不會看風水?”
“我了個大槽,陳歡慶,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歡慶一愣,拿開手機一看,孟瑤的名字明晃晃在屏幕上顯示着,手機不斷傳來她暴怒的吼聲:“嘿,我說你這小沒良心的,姐招你惹你了,媽了個雞,不接我電話也算了,接起來就炸火藥是幾個意思?我是搶你家秦總裁了啊,還是砸了你家保險櫃攜款逃走了啊?!”
“我以為……”
“你以為!你以為個蛋!竟然趕在電話裏噴我,你是內分泌失調了嗎?我說你才結婚沒幾年吧,這麽開心要提前進入更年期啊?”
歡慶嘆了口氣,覺着孟瑤這氣一時半會是消不了了,也沒什麽辦法,沒脾氣地聽着她一通一通的罵,大多是些簡單粗暴的句子,沒什麽營養,就光洩憤怒。
罵了一會,孟瑤緩過氣來了——
“說吧,誰惹你了?”
“秦雲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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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老實就交代了?”孟瑤咦了一聲,“他不是在你那邊麽?怎麽你了?”
“是你告訴他我來這邊參加同學會的?”歡慶皺了皺眉,“是了,除了你也沒別人了。”
“我可不管你們家事,他跑來問我說找你有事啊,我才不問那麽多,難道……”孟瑤頓了頓,“真出什麽事了?”
“沒事。”歡慶語氣淡淡。
有一陣冰冷的夜風吹來,拂過她脖子,一股股的冷意從胸口透到五髒六腑。孟瑤熟悉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着,歡慶聽在耳朵裏,感覺是一絲溫柔的暖意從耳朵裏鑽進來,和一身的冰冷抗衡,螳臂當車似的,聽得人想哭。
“阿瑤……”
“卧槽!你這聲音……你別是告訴我你現在想哭一頓啊,我可是在家裏呢,這會可是沒辦法飛奔到你身邊麽麽噠的。你要麽忍着點,要麽就把鼻涕糊給秦總裁……吧……”
“不要。”歡慶拿着電話蹲下身來,背靠在欄杆上,聲音很委屈,“我不想和秦雲彥說話,我讨厭那個人自以為是地說什麽我是十年怕井繩,我讨厭他坐在我面前,自信滿滿地揭穿我,好像他什麽都知道。
孟瑤沉默了一會,聲音有了點嚴肅的意味,“他說得沒錯啊,你就是十年怕井繩。”
“我……”
“歡慶,我不想指責你,但你也必須承認,秦雲彥沒有說錯。你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好像就真的什麽都不在意一樣,其實你就是害怕,你害怕在意了,什麽都沒有了。”
歡慶沒有說話,蜷縮在欄杆邊,一只手抓着電話,一只手抱着膝蓋。
“我不想勸你去接受誰,要你去做什麽。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秦雲彥會不會是第二個何一清,這些賭博的事情,誰都不知道答案。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在你們結婚的這幾年,從來沒有虧待過你。我說得對麽?”
“嗯,他對我挺好。”
“你以前一直都說,日子過得舒服就好了。既然他對你挺好,為什麽你現在會這樣?你是不是挺害怕的,他還繼續對你挺好的話,你就要不爽快了。”
“他只是覺得無聊了。”歡慶吸了吸鼻子,“今天是小紅明天是小綠,他一直都這樣,只不過現在小紅小綠凋謝了,他需要找個小藍小白小黃什麽的……”
“陳歡慶,這一點都不像是你的思路。”孟瑤輕笑了一聲,“我一直覺得你三觀挺正的,你不能在這個時間當口來清算你不愛他,他也不愛你的那會,那些風流帳和黑歷史。你要計較的是你們之間的平衡打破了之後,他的所作所為。我覺得這不該是我來告訴你啊,你明明心裏清楚的很。”
“我不想理他。”
孟瑤又笑了,“其實,在你被何一清撕了之後,你有沒有發現,你因為傷害而對愛的要求變得無比的高,接近苛刻了。”
歡慶心中一震。
她從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從何一清之後,她只以為,一個人的滿腔情意,歸根到底只有自己配得起,任何別的人都當不起這一份情愛。所以白白拿出去給人糟蹋,還不如壓箱底來得安全。
可她明明也知道,這世界上,怎麽會有相依無縫的兩顆心?但凡是兩個不同的人,就會有兩顆心,就會有錯過,就會有辜負……人生無別離,誰知恩愛重?假如當初何一清不曾給她紮刀子,她到今天也不會知道,自己的付出和深情是多麽可貴。
在這一刻,歡慶覺得自己其實并沒有如想象中那麽恨何一清。
他貫穿了她整個的青春,以此教會她——不割舍,就無法前行。
“何一清真尼瑪不愧是人生導師的老公。”
電話那頭的孟瑤冷不丁聽到歡慶這一句話,笑得天花亂墜,不能自已。
“哈哈哈哈哈,哎喲卧槽,這口槽吐得真是棒極了!哈哈哈哈……”
“有什麽好笑的。”歡慶側過臉,把頭靠在欄杆上,“其實我也沒什麽好怕的。”
……
在冷風裏和孟瑤聊了一會,開始覺着冷了。挂了電話,轉身想回去,樓梯拐角處站着王梅。
她站着靜靜看了會那個依着牆壁的女人,在那女人擡起頭,一臉眼淚望着她的時候,突然覺得這女人情商低得有點吓人。
“想說什麽?”歡慶慢慢走向她,在她面前的兩階樓梯前站定。
“你和他什麽時候結婚的?”
“你是想知道在你跟他你侬我侬的時候,他是不是已婚?還是想跟我确認,我大概也許可能會成為第二個你?”
歡慶微微一笑,“我說話可能不大好聽,但很抱歉,你是情婦。”
王梅一愣,仿佛是忍不住悲傷,眼淚大滴大滴地從眼眶裏落下,她的聲音瞬間哽咽起來,帶着無邊的痛楚與心碎:“你看着我這樣,你不寒心嗎?既然你早就嫁給他了,他是怎樣的人,這麽幾年了,你難道看不清嗎?”
“你想告訴我唇亡齒寒麽?”歡慶漠然笑了笑,“唇亡當然會齒寒了,但是有個前提,唇齒得相依。我跟你不相依,我為什麽要心寒?”
“你就不怕他像對我這樣對你?就算你是他老婆又怎樣,他沒心的。”
“你站在這裏跟我說話的立場是什麽?前輩麽?”歡慶輕輕地笑,“還是你想說你是過來人你知道?他有心沒心,我一點不關心,就算他用對你的方式對我,我也不會是第二個你。你是王梅,我是陳歡慶。”
王梅一邊流着淚,一邊諷刺地笑出聲來:“你是想說你是不同的嗎?每個女人都以為自己愛的人對自己不同的,可結果呢?他知道我懷孕了,都可以那樣對我!”
聽到“懷孕”,歡慶驀然想起剛剛秦雲彥吃面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她垂下眼眸,冷笑了一聲,“所以說這孩子本來就該打掉。”
王梅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說什麽?”
“我說這孩子本來就不該要。”她目光冰冷,一字一句跟淬了毒似的,“生下來了,然後呢?對你而言多了個籌碼,對他而言多了個麻煩,你想過那孩子會怎樣長大,會有什麽樣的人生?”
“那是我跟我愛的人的孩子!”王梅憤怒地喊。
“嗯,然後呢?”
“你是覺得他不要這個孩子做得對了?”王梅冷笑着,仿佛歡慶是洪水猛獸,指着她的鼻子,怒發沖冠:“你當然覺得他做的對了,我是萬人唾罵的小三,你才是他正經老婆,你當然希望我孩子死了,你是不是希望我也死了才好?陳歡慶,那可是一條命啊!”
歡慶一臉無所謂,“我書讀得少,你現在是在告訴我,一個受精卵……哦,也許是一個胚胎,算一條命?”
歡慶在王梅極端的憤怒中心平氣和地淡笑着,“你生一個你愛的人的孩子,完全不管這孩子爹要不要他,也不管孩子爹愛不愛你。生下來了,嗯,很爽,你留了他的種了,然後呢?你倒是跟我說說你要怎麽跟那孩子解釋,什麽叫生命?你知道什麽叫私生子嗎?你在教會他什麽是生命之前,會有許多人先你一步告訴他,什麽叫野種,你懂這是什麽意思嗎?”
“真是伶牙俐齒。”王梅氣極反笑,“我以前讀書時候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能說,那時候安安靜靜的樣子,還真讓人以為你是小白兔了。我是說不過你,現在你騎在我頭上,怎麽都是你對了。孩子也活該被打掉,誰讓他是野種呢。”王梅越說笑容越大,眼睛血紅血紅的,看起來表情很猙獰。
“是啊,确實是活該被打掉。”歡慶輕嘆一聲,嘴角扯開一個無情無緒的笑容,突然轉頭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王梅,你是一個人,不是母雞,你懂嗎?不是只要生就可以了,你要養他,教他。你憑空造出了一雙眼睛,日日夜夜都在看着你的所作所為,你真以為只要喂大了,你就功成身退了?”
歡慶說着往前走了兩步,平靜的眼神直直看到了王梅心深處,“還是說你真的以為血緣這種東西是世界上最緊密的關系了?你敢說你是真的珍惜那孩子?對秦雲彥沒有任何一點別的心态?鬼都不信。”
王梅被歡慶兩通話說得有些愣怔。
“其實你早就知道那個人不是你的,還往跟前湊,被甩了巴掌,你賴誰?”
“呵呵,是啊。”王梅突然笑得有些蒼涼,“我沒那種命。”
“是你,當不起那種命。”歡慶看了她一眼,“你的腦子不夠,心不夠,什麽都不夠。”
“那麽你呢?你夠了嗎?”
“我要的命,和你要的命,根本就不是同一條。你說夠不夠?”
王梅一時無語,眼看着歡慶慢慢走遠,心頭生出一些難言的複雜。
從大學的時候開始,她就覺得陳歡慶不過是個小透明,話少,成績很一般,人緣也很一般,像所有普通的妹子一樣,甚至比一般普通的妹子更透明,更低存在感。
她一向覺得自己是高于歡慶的。
即使沒有特別出衆的臉和家世,起碼她也有出色的成績和能力,她一直自傲,不願輸給別人……直到那個男人的出現,打碎了她所有的驕傲又把她踩在了腳底下,真的是毀了她。
從沒有料到,那個男人竟然就是陳歡慶的丈夫,結婚好幾年的丈夫。
王梅驀然覺得這個事實比當初秦雲彥抛棄她還要傷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