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年怕
臨海大酒店的頂層分為兩個部分,周邊一圈是旋轉餐廳,包圍着中間一大摞VIP包廂。這些包廂基本用來娛樂,歌舞廳設備,麻将,紙牌,棋,各類桌游……該有的基本都有。唐浩給歡慶那些大學同學安排的,自然是最頂級的那一個。
他們三人進到包廂裏的那會,裏頭早就玩得翻了天。打牌的打牌,飙歌的飙歌,沙發前的茶幾上歪七倒八放了好些空酒瓶,看來是樓下戰不夠,又來這樓上再接再厲了。有幾個剛剛還神志清醒的,這會是徹底喝倒了,毫無形象地歪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歡慶環視一圈,找到了這會坐在吧臺附近高腳凳上的李帥,她旁邊的一個小沙發上坐着王梅,那黏在某人身上的眼神凄凄迷迷的,讓人瞄一眼,就能生出一股強悍的不耐煩來。
秦雲彥卻是一副絲毫不覺的樣子,看了眼玩得開心的人群,俯下身,嘴巴靠在歡慶耳朵邊,“想唱歌麽?”
“這是我的同學會,秦總裁。”歡慶推了他一把,“說得好像你想幹嘛就能幹嘛一樣,高擡貴手給點面子好嗎?”
他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腦袋,“白吃白喝一大頓,還不夠給面子?我可是只吃了兩碗陽春面。”
“你付錢了嗎?沒付錢,你也是白吃啊。”歡慶聳聳肩,“反正消化到頭都是屎,白吃陽春面和白吃海鮮大餐,本質上是一樣的。”
“哦喲,哲學家說什麽那就是什麽了。”秦雲彥朝身後的唐浩揮了揮手,“我在這陪她一會,有空就明天一起吃個飯吧。”
唐浩點了點頭,關上包廂門走了。
包廂裏沒幾個人注意到門口的動靜,打牌的扯着嗓子說話,唱歌的拉開了喉嚨嘶吼……于是唐浩的閃現莫名帶了點“深藏功與名”的味道。
歡慶看了眼關上的門,“那人和你關系不錯?”
秦雲彥拉着她在沙發上坐下來,一手攬着她肩膀,“這酒店當年瀕臨倒閉那會,是我給他的錢。”
“你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慈善家。”
“确切來說,是投資。”他伸手摸着她耳朵邊的頭發,“我不會把錢砸到一個坑裏。”
歡慶輕輕一笑,“對,所以你也不會把助學金給一個差生。”
好像沒料到她會說到這茬,秦雲彥揚了揚眉,“我設立一個獎學金的名目,拿不拿得到得看那些學生自己,這助學金會給誰,也不是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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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了,這叫投資。”歡慶斂了笑容,“慈善是不分等級的,也不用傾盡全力去努力才能得到,就跟普度衆生的佛光一樣,誰都照得到。投資才是有條件的,需要優秀,需要拔頭籌,需要跳來跳去顯得自己很突出。”
“你好像對這事兒有點意見。”
歡慶一臉淡然,“我只是陳述事實。”
“你覺得,我應該普度衆生地接濟窮學生麽?”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歡慶的耳朵,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
“不覺得。”歡慶偏頭看他,黑漆漆的眼睛裏閃着一點亮光,她輕笑着:“憑什麽要把你辛苦賺來的錢無條件分給窮人?他們窮又不是你造成的,你沒有這樣的義務。”
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我就是覺得投資和慈善還是有那麽點區別,不能随便混在一起談。”她說着靠在了沙發上,把秦雲彥的手壓在了脖子後邊,“慈善,也并不一定是件完全的好事,佛光普度衆生這麽多年了,殺人放火的可沒見少。”
“嗯,說的不錯。”秦雲彥滿意地笑起來,手一勾,把歡慶抱到身邊,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我老婆就是有與衆不同的覺悟。”
這語氣裏滿滿的自豪實在是惡心了歡慶一把。
“是不是有病?”歡慶白了他一眼,擦了擦臉,轉頭對上了不遠處王梅灼熱的視線。
那滿滿的不甘和嫉妒跟利箭似的,朝她直直殺過來,所向披靡的氣勢,乍一看還有點吓人。旁邊坐在高腳凳上的李帥卻是一臉和煦如春風的笑容,朝她熱情地揮了揮手,又暧昧地看了眼秦雲彥,一副“既然你家老公在,我就不過去當電燈泡”的表情。
“看什麽呢?”秦雲彥掰了掰她的腦袋,卻一眼都不看向王梅,朝放歌的大屏幕努了努嘴,“粵語歌,你不是愛聽麽?”
“我在看冰火兩重天,沒空聽歌。”
“閑的你……肩膀過來點,我靠會。”
“作個什麽勁,累就去房間睡覺,還非得在這幹嘛?除了我,你誰都不認識啊。”她突然想到什麽,冷了臉,扯出個輕諷的笑容:“哦不對,除了我,你還認識一個。啊,也說不定,不止一個……”
“好了好了,別鬧。”秦雲彥把臉埋到她脖頸間,在她身上輕咬了口,“從今以後就認識你了,乖。”
歡慶聽得渾身一震,感覺像是被一根細小的電線給從頭到腳激了一下。
她一時有些茫然,秦雲彥以前不是沒有說過這種話,有時候出門在外,總會不經意間說一兩句這樣那樣的,裝出一副夫妻感情深厚的樣子給別人看,那些話她從沒當真過。
可最近這些日子,她越來越感覺到身邊這個人對自己的影響力在不斷滲透。
不僅僅是她一半的床,一半的衣櫃,一半的冰箱……這種簡單的占有。她恍惚間覺得,曾經十分堅固的一種東西在慢慢決堤似的,這種融化的感覺讓她很害怕。好像一個戰士卸掉了盔甲,只剩一身柔軟皮肉,風一吹雨一打,就會沒完沒了地痛癢。
這樣不行,多少年了,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情緒随人走,任人捏圓搓扁的陳歡慶了。
“秦雲彥,以後不要随便說這些話了。”剛出口,歡慶就覺得這句話的氣勢太弱,默了會,又補了句:“我很不愛聽。”
身邊的人沒什麽動靜,貼在歡慶脖子上的嘴,很明顯動了動,感覺像是咧開嘴在笑。
“陳歡慶,你害怕了。”
“哦,是嗎?你覺得我怕你?”
“你怕你自己放下心防。”
歡慶瞪了眼睛,刷地轉頭看他,眼前的人一臉篤定,眉宇間的自信就像是一個百戰千征的将軍,不費一兵一卒就打得對面全軍慘潰。
她在這一瞬間,突然很恨他。
“你以為你是誰?”她冷哼,說起話來咬牙切齒,“你以為,你在我這裏,是誰?”
“是誰?”他微微笑着重複,“我是秦雲彥。”
“嗯,秦雲彥,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勾勾手指就能随意引了一個女人為你百轉千回的,幾年了還忘不掉一兩個月的甜蜜。哦,你大概覺得這不算什麽,是不是覺得自己天下第一,無邊風流無邊倜傥,只要是你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
“怎麽會?”他依然笑着看她,“你不還在這喘氣麽?”
歡慶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我對你這些莫名其妙的征服欲沒有一點興趣,麻煩你,省點心思。”
“陳歡慶。”
他認真地喊她,在五顏六色的燈光裏,歡慶看到他冷毅的臉,那雙一直都漠漠然又總是帶着毫不在意的戲谑的眼睛在這一刻十分認真地盯着她,好像要看到她心尖上,看到她心深處去。
歡慶硬了心腸,第一次覺得她很有必要和眼前這個男人說清楚,好好地談一談。
“我們兩個結婚,從開始到現在,就是一場……”
“我們不可能無關感情地過一輩子。”他截斷她的話,“陳歡慶,你現在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看到了麽?”
“我見到那男人了,叫什麽……何一清是吧?”他收了笑容看着歡慶,“就為了這樣一個人,也值得你守這麽多年的銅牆鐵壁,你說你是不是膽小鬼?偏偏,明明就是個膽小鬼,還不肯承認,厚着臉皮裝堅強。你問過我,我累不累,我現在倒是想問問你,你累不累?”
歡慶突然起身,深吸了口氣,忍住自己想要拿起酒瓶砸他一臉的沖動,她極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話沒說走出了包廂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