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同學會前奏
【八】
年初三,歡慶起了個大早。
起來那會,秦雲彥還睡着,前一天晚上似乎是和楊天昊,吳越玩去了,淩晨才回到家。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簡單洗漱了下,又随便整理了一兩套衣服和一些随身用品,就打算出門。
“歡慶。”
剛碰着門把手就聽到秦雲彥低沉的嗓音,歡慶轉頭看了眼,他半睜着眼睛,看起來迷迷糊糊的,沒睡醒。
“怎麽了?我出趟門。”
他皺起眉,拍了拍歡慶睡過的枕頭,“別鬧,回來睡。”
“酒還沒醒?”
“被窩冷了。”
歡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開什麽玩笑,你那麽多溫柔鄉,随便翻個牌子挑一個,暖個床還不容易。”她一邊說一邊往外走,秦雲彥好像又說了句什麽,她走遠了,沒有聽清。
歡慶訂的早票,到達T市的那會還沒到中午。同學會是晚上在臨海大酒店裏舉行,聽李帥說起,是他們班上某個同學的老公給搭的線,跟那個酒店的總經理有點交情,于是這次除了酒水錢,其餘的費用全給免了。
財大氣粗的,也是夠随性。
李帥的飛機要下午才到,本還算計着可以去機場接她碰面,但一進到酒店裏被暖氣包圍後……這個念頭就打消了。她給自己和李帥一塊訂了個雙人房,就在臨海大酒店,晚上下樓吃飯也是很方便。
稍稍打理了一下,又睡了會,再醒來就中午了。
早上那點稀薄的陽光積攢到中午,讓人感覺暖融融的。從酒店的房間窗戶看出去,能夠瞧見附近的一條江,江邊熱熱鬧鬧地開了很多店,像是美食街的樣子。T市臨海,那些店多是些賣海鮮的,遠遠看去,熱氣騰騰的,暖心暖胃。
在窗邊站了會歡慶就覺得饞蟲餓蟲泛濫成災了,于是拿了大衣就出門覓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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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街的氛圍确實很好,人不算很多,不擠,但也不少。來來往往走着很多對小情侶,手上都拿了好幾串烤串,邊吃邊笑邊走。空氣中飄着海鮮魚産的腥味,被人群裏的歡聲笑語給沖散了不少似的,即便是地面上有許多垃圾也絲毫不影響這氛圍裏的熱情與暖意。
歡慶略略轉了一圈,在一家店裏買了些鱿魚和烤蝦,挑了個位置坐下來慢慢吃。這家店的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妻,女的看上去很淳樸,胖胖的臉上都是笑意;男的有些瘦,看着妻子的眼神又溫柔又開心。
歡慶默默看了會,突然有些發愣,眼前這一對人讓她想起何一清的眼神了。
他也是這樣溫柔地看着妻子,但仿佛跟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是有很大區別的。何一清看趙莎莎的眼神,溫柔寬和,但也僅僅是溫柔寬和而已。他沒有這個男店主眼神裏的那種滿足的開心,好像只要跟妻子在一起,賣海鮮也好,吹寒風也罷,都是幸福的。
有那麽一瞬間,她好像抓住了什麽。
寵而不愛,要說冷情薄情之最,大概就是這樣了。
歡慶突然覺得很出氣,莫名的出氣。
何一清就該是這樣的人,沒道理他渣了她那麽多年,到頭來卻可以幸福快樂地跟心愛的人過一輩子甜甜膩膩的日子,蒼天饒過誰呢?出來混也總是要還的,他即便是愛趙莎莎,也抵不過他愛自己。
而女人嘛,好像永遠都在期待一個愛自己能勝過一切的男人。
她想起那個在步行街遇到的,閃着一臉幸福油光的女人,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身旁的男人有多愛自己,多寵自己似的……歡慶想着,還是覺得出氣,十分出氣。總有天那些寵而不愛的假象會随着時間清晰,到頭都是該的!
這麽一想,心情好了許多,嘴裏嚼着的鱿魚也覺得更美味了。
吶,再看看秦雲彥,有錢多金又帥氣的總裁!誰都知道他是鑽石王老五,也不少人都心裏清楚他是已婚男,但還是假裝他是黃金單身漢似的前仆後繼。圖什麽呢?以為每天給錢買名牌,給車給房給首飾,寵得涕淚橫流就是愛了麽?
其實他誰都不愛,他也只愛自己。
歡慶笑了笑,在心裏為自己的覺悟默默鼓掌。所以說面對這種自私的男人,妄想以愛動人就是天方夜譚,只要給錢給車給房給首飾其實就足夠了,還圖別的什麽呢?
思緒回轉間,手機響了。
她笑眯眯接起電話——
“跑哪去了?還不回來。”
歡慶一愣,奇怪地拿開手機看了眼來電聯系人——秦雲彥,沒錯,“你确定你沒打錯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噢,可能是打錯了,我給一個叫陳歡慶的白眼狼打的。”
“白眼狼在吃飯。”她說着咬下一只烤蝦,“說吧,什麽事?是送肉還是讨嫌?”
“說你是白眼狼,還真是。你吃飯去了,我的飯呢?”
歡慶忍不住笑,“總裁沒飯吃?你這今天又演的哪一出?你那些個花紅柳綠的全回老家過大年了嗎?”
又是短暫的沉默。
“陳歡慶,知道結婚證上寫的名字是誰嗎?”
“知道啊,寫的陳歡慶,就是我。”
“所以我喊我結婚證上的人回家吃飯,你有什麽異議?”
“哦,你這意思是我作為秦總夫人,除了幫你打理雜花雜草之外還多了一項陪你吃飯、随叫随到的義務?”歡慶冷笑一聲,“秦總還真是聰明的生意人,背約負盟這種事情做起來行雲流水的一點不害臊。”
秦雲彥的聲音很冷,“我背了你的什麽約,又負了你什麽盟了?”
“你有錢有花心,我沒錢沒計較,我以為這是那本結婚證背後的默契來着。”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
歡慶拿着手機越坐越心煩氣躁,在她快要忍不住再說點什麽的時候,秦雲彥一聲不吭挂了電話——
真掃興!
沒得煩人!
歡慶一下子沒了好心情,心頭憋了一口氣順不下去。
她一直都覺得她和秦雲彥這樣的婚姻對她而言是很好的,她不要他的愛,他只要她的安分。所以他們兩人的心都是自由的,他可以随意施舍給那些稀罕他的人,而她可以安靜自由地在角落裏守着她的城。
他們兩個,泾渭分明。
縱然有過那麽幾次的親密吧,你情我願的,也算不得大事情。可現在這種情況就越雷池了,他越來越多地開始留宿在家裏,占去她一半的床;把衣服鞋帽和襪子放在衣櫃裏,跟她的擠在一起;把他愛吃的蔬菜水果和肉買回家來,分享冰箱……現在居然開始管她出門,喊她回家吃飯了!
真當他們倆是你恩我愛、鹣鲽情深的中國好夫妻呢?
簡直逗人一臉!
回到酒店房間裏,還是覺得有些悶氣,也坐不下去了,就去江邊走了走。一走就遇到了幾個也比較早到的大學同學。四五年沒見面了,歡慶其實并不很記得她們的臉,只是覺得某一兩張臉好像有點熟悉,名字是決計想不起來的。
所以當對方在她面前停下,一臉驚喜地喊她陳歡慶的時候,她有些心虛。
“你們來得也挺早啊。”歡慶微微笑着,稍微打量了一下面前三個人。
穿的最簡單樸素的那個女人,她是最眼熟的,隐約記得這個人名字裏有個“梅”字。剩下兩個化着濃妝的女人,大概是那時候班級上某一個女生小團體裏的主力。平日裏不愛幹別的事情,就好湊在一起聊明星、護膚品和吃,随着從大一到大四生活的展開,話題又增加了男生和考研之類……
“是啊,我們和王梅順路,一塊過來的。哦喲,班長大人真是選了個好日子,都買不到合适的票了,就早早來了。”
哦,那個女人叫王梅。歡慶點點頭,又看了眼兩位主力,“我也是買不到合适的票來早了。”
“诶,我們聽說你一畢業了就去了B市啊,現在在做什麽呢?我記得歡慶你大學那時候都不跟我們玩的,就李帥和你關系還好點,老幫你點到帶作業的。平時啊,我們可都見不到你人。”
歡慶笑笑,“我在一家小公司裏工作,也沒做什麽。”
“哎呀,你沒去銀行上班啊。”她們大學裏都是同系的,學的經濟。那濃妝主力一號似乎覺得讀經濟畢業後不去銀行簡直屈才,笑着說:“我和牛牛都在銀行,王梅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
牛……牛?
歡慶終于記起來了。
這倆主力,一只兔子一頭牛。
讀大學那會,她們倆算是班上最出名的……兩只動物了。每天都在大聲說笑,一個喊牛牛,一個喊兔兔,班上其他男生女生一度都覺得這兩人特別好笑。後來習慣了,也就跟着喊牛牛、兔兔了。于是反而淡忘了真名,只記得牛牛、兔兔。
但這種稱呼,不管以前還是現在,歡慶一定是喊不出口的,笑了笑也就不說話了。
歡慶跟她們不怎麽熟悉,随口寒暄兩句就基本無話可說,那牛牛和兔兔也覺得有些尴尬了,就笑說要去美食街玩玩。本以為王梅是和她們一塊的,沒想到她就是客氣地笑笑,說對美食興趣不大。
于是,現在成了歡慶和王梅一塊站在江邊欄杆旁。
相比于剛剛兩位,歡慶還是比較和王梅能有兩句話說,她隐約記得王梅和李帥好像關系還行。
因着李帥的關系,歡慶在大學四年跟王梅還算是接觸過幾次的。沒什麽特別深刻的印象了,也沒有什麽像是明珠一樣閃現在記憶裏的奇葩事。唯一有的一點印象,大概是一起吃過一兩次飯,在食堂和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小餐館。
她一直不習慣在飯桌上說很多話,基本是聽着李帥和王梅兩個人閑聊。那時的大學生腦袋裏沒有什麽幹貨,聊來聊去也是那些說爛了的經驗之談,一些陳芝麻,一些爛谷子。記憶裏,那個坐在李帥身邊說話的女孩,就是規規矩矩,帶了點小文藝小感傷,臉不錯,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印象了。
“小帥還沒到呢。”
歡慶點了點頭,轉頭看了眼王梅,化了淡妝,好像臉變得比以前漂亮了點,但不知道為何,仿佛镌刻了許多風霜的痕跡,挺……滄桑的。
“嗯,說是還要過兩小時吧,飛機晚點了一會。”
“你跟小帥還有聯系呢?”王梅好像有點驚訝。
“也是因為同學會才聯系到的。”
“我說呢,之前跟小帥她們聚會的時候,小帥還說到你。”王梅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小酒窩,但因為現在皮膚不怎麽好,就不顯得可愛,只顯得樸實,“小帥說你可沒良心了,畢業了就沒人影了,跟蒸發了似的。”
“那時候沒想太多。”歡慶輕笑,“不過這下不是就聯系到了麽。”
“是啊,想想時間也過得真快,一晃就畢業這麽幾年了。”王梅有些感慨,“其實那時候我聽小帥說起過一點點,你大學裏事情多壓力大,挺不容易的。現在……過得還好吧?”
歡慶恍然覺得身上起了幾處雞皮疙瘩。
她對這些憑空砸來的關心一直都有不适感,她幾乎不說起家裏的情況,提到也就是用輕飄飄的語氣随口一甩。出于某些她以為的驕傲,她比較讨厭許多別人都知道她的事情。
李帥是因為關系好,那麽幾年了,看她老打工老去郵局彙錢,總也能知道些什麽。而像王梅這樣幾乎沒有交情的人,用一種仿佛很熟稔的語氣問她“過得還好吧?”她是有些受不住的。
歡慶抿了抿唇,眼睛裏的笑意一下就寡淡了。
王梅并沒有覺出這點,看到歡慶神情淡淡的,于是嘆息了一聲:“哎,日子那麽長,總有點糟心事的,怎麽過不是過呢?還是看開點好。”
“是吧。”歡慶語氣有些冷,“外面涼,回酒店了。”
王梅沒有再說什麽,跟着歡慶走回了酒店。
在酒店大廳裏,遇到了一個有點眼熟的人,對歡慶來說是眼熟,對王梅來說好像不僅僅是眼熟——她看到王梅眼裏的震驚和局促不安了。
“秦夫人,你怎麽也在這兒呢?”
對面走來的男人穿了一身西裝,皮鞋锃亮,配上一臉和煦的笑容……歡慶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着一種秦雲彥參加宴會時候的氣息——一股冠冕的虛僞。
“今晚在這有個同學會。”
“哦?”他擺出一臉“我怎麽現在才知道,真是怠慢”的驚訝,回頭就斥責那個跟在他身後的大堂經理,“真是不像話,秦總夫人都到這裏了,不跟我說一聲。同學會的準備怎麽樣了?等下我去看看菜單和酒水,讓小餘安排好。”
那大堂經理一臉苦相:“是是是,這不是……我們都不知道她是秦總的夫人嘛。這次是……”
“這次是我同學給選的時間地點,我只負責參加。”歡慶接了話頭,有點頭疼這種場景,“我覺得還是不要這麽大費周章了吧,該怎麽辦還怎麽辦,我就來吃個飯。”
“哈哈哈,秦夫人真是幽默啊。”那男人笑起來,笑得十分真誠,好像歡慶說的話真的有多好笑似的。這笑着的功夫,側了側頭才看到站在歡慶身邊一臉煞白的王梅,頓時就笑不出來了,指着王梅臉色不自然地問道:“這位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