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也許有心人
老爺子現在住的療養院是市內條件最好的一家了,坐落郊區,依山傍水,風景秀麗。住在裏頭的大多都是有錢人家的老人,每天都能在林蔭道上看到特護們組團陪着一群老大爺老大媽,或許散步,或許三兩成群地下棋。
歡慶和秦雲彥到的時候,已經傍晚了。
老爺子住在療養院東南角的一棟獨棟小樓裏,房子裏該有的東西都有,連象棋圍棋這樣的消遣也有,但大多也就是放在那看個情調,沒什麽實質性的用處。老爺子的老年癡呆一年比一年嚴重,早年還算認得人說得出話,惡化到現在,基本是話說不利索,眼睛也越來越渾濁看不清東西……
最近這段時間,還跟特護小姐鬧騰上了,拉着人家的手,口齒不清地絮絮叨叨,仔細聽的話還能概括出一些輪廓,說的大約都是歡慶小時候的事情。
秦雲彥以他驚人的理解力從老爺子的口水中擇出一條往事,“你小時候把蘋果叫毒婆?”
歡慶瞥了眼他笑嘻嘻的臉,“有意見?人類的可愛就在于其創造力和聯想力。”
他沒接話,接着問:“還愛吃筍?”
“哦,小時候挺愛吃。”
“我看到你桌上有筍幹零食。”
歡慶撇過頭,“秦總洞察力真驚人。”
“過獎。”他看着她的側臉笑開了,一連串又問了好幾個歡慶的喜好,問到對方不再搭理,才笑嘻嘻地停了。
借着老爺子的風,他聽說了好些歡慶小時候的片段,竟然也能從唔哩哇啦的牙齒縫間剔出些小破事。幾乎可以想象小時候的歡慶,短發小女孩,揮舞着肉乎乎的小手臂滾來滾去,抱着爺爺的手臂腳丫子不肯撒手的畫面。
成長真是十分心酸的過程,那個何其天真無邪的小女孩長成了現在的……陳歡慶。
兩個人沒有逗留很久,歡慶還是跟以往一樣伺候老爺子吃喝,完了陪着他說些稀松平常的細碎事情。秦雲彥在一旁沒打擾,聽着她說某個牌子的洗手液挺好聞,家裏地板映着燈光的時候略刺眼,客廳桌椅的顏色不大協調不符合她的審美……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歡慶,實在沒想到她能細致到這程度。
客廳裏,安安靜靜的,時鐘的滴答聲都能隐約聽到。
不遠處的陽臺上,一對爺孫倆一站一坐,夕陽的光輝一點點從遠方山頭落下,給兩人鍍了一層棗紅色的輪廓,乍一看,讓人覺得挺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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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區那會,差不多晚上八點。
“你肚子餓不餓?”
“不餓。”她看向他,“你餓了?”
“家裏還有面條嗎?”
“還剩一些,去趟超市吧,買點白菜和肉回去。”
秦雲彥好像挺喜歡逛超市的,上回來也是一臉興味,這回眉眼間帶着笑,看着歡慶挑挑揀揀的。路過零食區,還不忘随手抓上幾包給放購物車裏。
“這個不要,我不愛吃這土豆條,太甜了。”
“哦,那你吃什麽?那邊那種玉米卷?”
歡慶皺眉,“最近不愛膨化食品,去那邊買點芒果幹吧。”
“該慢慢戒了這些爛零食了。”他揉了揉歡慶的額頭,“想吃芒果幹為什麽要在超市裏面買?”
“那不然自己種芒果去曬幹?”歡慶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又或者總裁想說要直升機帶我去菲律賓越南吃?”
絲毫不介意她語氣裏的輕諷,“不錯的提議。”他笑眯眯說。
“秦總的招數果然層出不窮,五花八門,每一招都土得掉錢啊,怪不得後浪推前浪的少女心一波接一波。”歡慶想了想,“不過老實說,在我二十歲的時候你要這麽來一下,興許這會你就是我的前男友了。”
秦雲彥聽得哈哈笑,“所以說,你遇到一個人的時候不會遲也不會早,早就定好了的事情。”
“是啊,不過可惜遇到這個人之後,什麽時候分開,什麽時候老死不往來,那就不是定好的事情了。”她輕笑着看他,“遲一分,早一分,全看心情。”
秦雲彥驀然覺得超市的燈光有些刺眼,歡慶那一臉玩世不恭的嬉笑,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出一種涼薄的姿态來。
他沒接話,只是順手抱過她肩膀,擁着她一路往外走。
回家後,歡慶做了兩碗肉絲面,本來不餓,看着秦雲彥風卷殘雲的吃相,莫名也覺得有些餓。吃完洗了碗,她就沒再搭理他,上了樓就坐在電腦前顧自己玩。他好像一點不介意這種被無視,拿了幾本財經雜志和報紙坐在床上,安安靜靜的。
後來一段日子,他每天都會回家。
有時回來了,歡慶沒做飯,他就自己在廚房搗騰,下面吃或者做點別的,還順帶給歡慶盛一碗;有時回來得晚,歡慶已經睡了,他就輕手輕腳地順一點她的零食,基本不動那些五顏六色的包裝,吃兩塊芝麻糖就去客房洗澡,再回房間睡覺。
就這樣過了幾天,他在一個晚歸的夜裏,從歡慶的零食小攤裏翻出了一些酥餅和小蛋糕,一旁還放了幾盒原味酸奶。
他一愣,回頭望見歡慶安靜的睡顏,那淺淺的呼吸聲像羽毛似的,在他心尖上一下一下地此起彼伏,不知怎的就想起楊天昊那句“嫂子人真的挺好的”,他失笑,跟孩子似的開心地咧着嘴,吃了些酥餅,喝了一罐牛奶。
鑽進被窩的時候,他略低的體溫把睡夢中的歡慶給凍得半夢半醒了。她皺起眉推了秦雲彥一把,咕哝着抱怨他:“回來這麽遲還作死,讓不讓睡了啊。”
他笑嘻嘻地抱她,沒一會身上就暖了,“睡吧,以後不會回來這麽遲了。”他輕輕拍着她的背,把下巴擱在她頭頂,聞到一陣清新的洗發水香,那味道還真的挺好聞。
其實歡慶起先是非常不習慣的,秦雲彥以前回家的次數很少,每周也就見面兩三次,還基本都是喊她陪着去參加宴會什麽的。而且就算是一起參加了宴會,他也不一定會睡在家裏。她從不關心他睡在哪,像秦雲彥這樣的人,沒個十處八處的溫柔鄉,才是稀奇了。
久而久之,她一個人睡得可開心。
現在他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大概是近段時間接近年底,工作忙了,記不清那些溫柔鄉的具體地址情有可原,但家在哪裏肯定是不會忘,順路回個家吧,大概。
可她睡不深了。
又實在提不起興趣去問他外面那些花紅柳綠怎麽不留他的宿了,關她什麽事?問出來顯得好像她多在乎他回家這件事情似的。
憋了口氣忍了好些天,也就有點習慣了。
還好秦雲彥回家的時間不是很晚,起初某幾天回得晚過,後來漸漸早了許多,她也就不計較他吵醒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