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時初見
有時想想他們這一對夫妻也是奇葩,結婚有四五年了,同床的次數竟然也就一只手數過來了。可秦雲彥是從來不缺女人的,他對女人能溫柔出水,當然一轉身就殘酷如冰了,女人如衣服,在他身上得到了證明。
歡慶很多時候只是靜靜看着他在花紅柳綠裏穿梭,她對他從未有怎樣的情感,卻對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十分感慨。
那一雙雙仿佛帶着情意和癡迷的眼睛,一具具年輕而蓬勃的身體,在他轉身之後哭泣委屈又或者求着他再度垂憐。鬧騰一陣,竟然也就接受事實,擦幹了眼淚還能繼續尋找下一個。她一度想看清那一雙雙眼睛裏都盛着什麽,是什麽樣的力量能夠讓這些女人一次又一次不害怕失敗,又或者只是因為寂寞與孤獨相比于輾轉游走,更可怕?
歡慶總以為自己練就了一顆鐵石心,但看到那些屢敗屢戰又屢戰屢敗的女人,她覺得自己不堪一擊。
秦雲彥在第二天早上醒得很早,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盯着懷裏還睡覺的女人。她睡着的時候挺安寧,呼吸淺淺的,睫毛挺長卻不夠翹,在下眼皮投了一小塊陰影。小鼻子紅嘴巴的樣子,看起來挺可愛,最起碼,這會看不見她眼睛裏漠然的情緒。
他這麽看着,突然覺着自己好像從沒在她眼裏見到過抗拒。他遇過許多的女人,她們總有這樣那樣的生動來吸引他。也許是不斷拒絕他,挑起他興趣;或者是讨好他,讓他垂憐;當然也不乏耍點手段小聰明的,接近他,對他有所求。
可不管如何,那些女人是生動的,活潑潑地在他身側蹦跶着的。而歡慶不然,她的存在感一度低到零,而她自己也安于這樣的零存在感。他一度忽略這個人,如今意識到了這點,竟讓他有些在意起來。
幾年前去她姨媽家裏接她,其實那會他并沒有要結婚的打算,當然也沒有喜歡的人,他只是單純對這件事情沒有所謂。大約也就是抱着一絲絲好奇,去看了一眼秦母說的準未婚妻是怎樣一個人。
她那時候跟現在沒有太多差別,一頭直發,不怎麽乖巧的表情,十分淡然地站在她表姐的身後,默默看着他。腳上不穿拖鞋,睡衣也是有些亂,唯一顯出生氣的大概是她的嘴巴,拿着一根巧克力棒慢悠悠地嚼着。
覺得她就是個小女孩子,但那雙眼睛的洞察和冷漠又把她的年紀往上提了好些。
他那會甚至沒有笑,表情淡淡走到她面前,“我是秦雲彥。”
她一臉恍然大悟,抿了抿嘴,又咬了一截巧克力棒,“陳歡慶。”
當初秦母的意思是,先帶着她去吃頓飯,互相了解了解,相處一段時間再來考慮婚姻大事。但這個程序在她身上好像并沒有多少意義,他們只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唯一記得的是她跟服務員要了一大罐香辣牛肉醬,往碟子裏豪氣沖天地倒了一半,蘸着吃了兩盤生白菜。比較慶幸的是,她淡淡然的表情和還算和氣的吃相沒有讓他覺得對方很村姑。
只是腦袋裏不斷閃過“茹毛飲血”四個字,雖然她吃着生白菜,但看她的樣子仿佛是面前放了盤生牛肉也照吃不誤的節奏。跟在“茹毛飲血”後面的,是“好養活”。
而那時“茹毛飲血”又“好養活”的陳歡慶,就只問了他一個問題:“你有錢嗎?”
秦雲彥自然是笑眯眯點頭,她也笑眯眯點頭,一副已然“成交”的心滿意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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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那句話之後就覺得陳歡慶也不過如此,要錢的女人數不勝數,多她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唯一奇怪的,大概是要錢的女人那麽多,有多才多藝的,還有貌若天仙的,為何秦母偏是看上了這個女人,就僅僅因為她是故友的女兒?
他們結婚結得十分迅速簡單,只是挑了個日子領了證,連婚禮也沒有辦。秦父覺得有些不妥,但是從年輕到老幾十年,他一貫作風比較低調,兒子解釋了幾句也覺得沒什麽了;倒是秦母,一直冷着臉不同意,沒了婚禮,對女方來說無異乎欠了一筆一輩子還不了的債。
最後還是陳歡慶說服的秦母。
那是他第一次另眼看她,他以為她會和秦母一起鬧騰幾天,順便抹抹眼淚表示一下自己的委屈。
可是沒有,她表情平淡地坐在秦母身邊,笑眯眯對秦母說她不在乎這些虛的禮節,夫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一輩子可以互相尊重和互相愛着,有了這一點的存在,任何表面東西都是虛的……一套一套的詞從她嘴裏源源不斷地說出來,最後秦母竟是樂得眼睛都笑彎了,直拉着她的手說是好媳婦,小彥這輩子能娶到她真是莫大的福氣。
連他都差點信了,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真的跟眼前這個沒見過幾次的女人有過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長跑史。
而她在出門後,輕輕抹了抹眼睛,“你媽可以交給我解決,随你怎麽在外面玩,不要找我麻煩就行。”還是一臉“成交”的表情,順便還十分自信地朝他抛了個媚眼。
那也是秦雲彥第一次見識到她神乎其神的演技。
後來她就開始跟他過兩不相幹的日子,從不給他電話,也從不對他要求什麽。他和她的婚姻對他來說,好像就是那幢稱作“家”的別墅突然多了個人,而這個人的存在感也是極低的。
她從不等他的門,也從不在冰箱裏準備許多生果蔬菜,倒是酸奶和瓶瓶罐罐的新上市飲料居多,也從不在他回家的時候出來看一眼,更別說陪他睡覺了。
有時他也是置着氣,瞧着她那一臉淡定和不在乎,就覺得自己的疑惑實在是多餘,他秦雲彥何時缺女人了?她不在乎,也不見得他多在乎。抱着這樣的心情,他從未對她做出過多少親密的舉動,就連躺在她身邊睡覺也是規規矩矩,互相不搭理的背對背。而第二天不管他幾時候醒來,早走晚走,她都是一副“天地任我行”的灑脫樣。
直到有次回來見到她大白天躺在床上,好像是感冒塞住了鼻子,昏昏沉沉睡不着,翻來翻去在床上烙大餅。大發善心想給她找點藥,發現家裏除了備着幾瓶軟糖,什麽都沒有。他只能出去給她買藥,買回來看到的是她睜着一雙迷茫的眼睛,靜靜看着天花板,聽到了響動就轉過頭靜靜看着他。
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那時她的眼神,沒有無助沒有求援也沒有霧蒙蒙,只是淡淡地看着,帶着一些些茫然。仿佛是看不清楚他,揉了揉眼睛,好像還是沒有看清,于是她放棄了又睜着眼睛到處看。
她那天很乖,不管是他抱着她吻她的那會還是他脫她衣服的時候,都是乖乖的配合着他,偶爾還會伸手抱住他。就像昨晚那樣,沉默而溫順,像流深的靜水。
在秦雲彥的心裏,歡慶該是帶點自矜的,如有必要還應該是一身刺的類型,以此來顯示她獨特的高傲和睥睨人世。時間證明是他想多了,她對任何事情只是不在乎,有許多時候看起來好像是在乎的,轉個身就又不在乎了。
這個念頭讓他心裏有些不舒服。
低頭摸了摸她的臉,滑滑的,皮膚還是不錯的。歡慶是一個挺會打理自己的女人,洗手間放了好些護膚品,也不少護發的,倒是化妝臺就稀稀拉拉的,只放了點粉底和隔離霜。他也見過不少次,她塗了一臉的黑泥、綠泥的樣子,卻極少見到她化濃妝。
他身邊許多別的女人,在同他一起幾次後便會開始問他,什麽顏色的唇彩好看,什麽款式的衣服好看,又或者什麽樣的包包比較搭配。他總懶于回答這些,偶爾帶着應付的心情,随口說點什麽,從未有真心。
陳歡慶從來沒有問過他。
本來覺得大約是她自有一套自以為獨特或美麗的審美,時間久了,也大概看得出,她只是不在乎他喜歡什麽。
這個念頭又讓他不舒服了。
忍不住就捏了一把她的臉,于是,歡慶醒了。
“是不是有病?”她醒來就白了他一眼,胡亂揉了一把被他捏過的地方,翻了個身又要繼續睡。
“該起床了。”
“要起你起。”
他貼過去抱住她,柔聲細語的,“起床做早飯。”
“今天不吃了,你自己玩去。”含含糊糊的聲音,明顯拒絕繼續對話了。
秦雲彥皺起眉,朝她的後腦勺望了一陣,又無奈笑笑。
“累死了。”他聽見她仿佛這樣嘀咕了一句。
這下他開心地笑了,拉過薄被好好給她蓋好了,還順帶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頭,才起床走下樓去。
意料之中的,冰箱還是只有酸奶和飲料,沒有蔬菜也沒有水果。廚房裏冷冷清清的,旁邊的櫃櫥裏好像放着點面條和雞蛋。他一個人靜靜站着,聞着廚房間淡淡的洗潔精的味道,突然在想,假如是陳歡慶每天在這裏為他準備晚飯,好像也還是挺不錯的畫面。
但下一秒就被他否決了,那畫面太美,絕然不會在陳歡慶身上出現。
歡慶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了。
翻了個身發現大床上就她一個人,心頭莫名松了口氣。先去浴室洗了個澡,氤氲的水汽間隐約可以看到鏡子裏自己的面容,一如既往的面色紅潤,如果不去看鎖骨處的一些依稀的痕跡,還是和以前一樣的。
不知道該怎麽定義她和秦雲彥這種關系。好像互不相幹,然而他卻是她法定的丈夫,他們理應是有最親密關系的一對人。必須要承認的一點是,他深得女人心,他十分懂得怎麽樣才會挑起欲望,怎麽樣才木能成舟。
可看到他又或者想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沒有一點不适感。那麽結論就已經很明顯了,既然如此,他不過是做了一件讓雙方都舒服的事情,又有什麽好介懷的。
歡慶從樓上走下來,一眼看到秦雲彥一身家居服,閑适地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昨天有那麽累?睡到中午?”他笑眯眯看着她,好像張開了一張網,等她跳進去。
“我每個周末都睡到中午。”
“那麽,中午打算吃什麽?”
“你做飯?”歡慶有些驚訝。
他聳了聳肩,沒說話。
“你做飯就你決定。”
“你換套衣服,先去買菜。”他說着站起來。
歡慶有些懶,“我說你決定的時候,可沒包括我。做什麽吃什麽你決定,至于我麽,還是我決定的。”
他似乎很好脾氣,“那麻煩秦夫人換套衣服,陪我逛個超市給點意見,您看行麽?”
她輕輕一笑,“準了。”
逛超市其實是一件非常精彩的事情,它蘊藏着無限的可能。
比較讓人驚訝的是,秦雲彥居然知道牛羊肉和一些蔬菜的市場價,讓她幾乎快要懷疑,眼前這個男人不會是為了釣女人還點過這種技能?不過他好像通常是對女人來者不拒,應該還沒到他主動扔釣鈎的地步。
“別以為你腹诽我,我就不知道了。”
歡慶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說:“宜豐大廈第二十三層,賣吃的。”
歡慶恍然大悟,豎起拇指,“總裁!”
沒一會,她站在辣醬前,“你那大廈裏有賣衛生巾的麽?”
秦雲彥眉頭一抽,“我哪管這些。”
“也對。”她一邊點頭,一邊很認真地篩選着,“你就只管賣茶葉。”
鬥是鬥不過這張嘴的,他也無奈,沒再說什麽,走過去抱住了她肩膀。伸手就揀了一罐香辣牛肉醬放在購物車裏,“你不是愛這種的麽?”
歡慶愣了愣,“你怎麽知道?”
“猜的。”他随意回答,拉着她就往前走。
前頭是一塊小空地,堆疊了好些護膚品,是兩個牌子在打折搞促銷活動,聚集了不少女人圍成一圈挑挑揀揀的。歡慶站着看了會,秦雲彥以為她要買,等了會,不見到她有什麽動作,“你不去買麽?”
“為什麽要?”她看了他一眼,“6.8折,不覺得是好東西。”
“便宜沒好貨?”他挑了挑眉。
“不,确切來說是好貨難便宜。”
“你還有這種思想。”他笑了笑,總以為陳歡慶應該是那種比較簡樸的,至于為何是這樣,他也說不出。
“很奇怪麽?”她看着那些圍成一圈的女人,“如果你有一樣你花了許多心血做成的東西,要賣出去,你舍得低價麽?”
“你說的東西是無價的。”他摸了摸她的頭,“但這些只是商品,無價的東西不藏在這裏面,在別處。”
“也是。”她輕笑着,“如果有這樣一種東西,大概也不會賣,直接毀掉就好了。”
“為什麽要毀掉?”
“因為,除了我自己,誰都配不上。”她若有深意地朝他笑,那雙眼睛裏的光芒莫名有些刺到他。
“秦總。”
有些突兀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歡慶看去,對面站着一個打扮得十分時尚的女人。已經是深秋了,還穿着短短的皮裙,一雙黑色的踝靴锃光發亮的,顯得她一雙大白腿十分筆直修長。配上一頭酒紅色的長卷發和米色風衣,是個養眼的美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