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過是夢
莫翎軒總算明白了為何自己小時體弱多病，常常要王母的蟠桃養着，原來她是個早産兒，姜寒出生，瑤姬還未出生，只能早産，最終在同一時間，赤練聖母與王母一起誕下嬰孩。
姜寒看着廣漠真人，目光冷冽，莫翎軒無法讓他不恨，畢竟，她的幸福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廣漠雖然清醒過來，卻被永樂冥王和姜寒兩人纏住。
莫翎軒此時沒空管他們，因為這時，溫子揚因重傷昏迷，想到剛才紫玉死前，嘴角身上都是血，可他的嘴角卻沒有一絲血。
莫翎軒大概明白了什麽，俯下身子，将嘴對着他的嘴，一股如鐵鏽般的血腥味湧入她的口中，果然他一直将血含在嘴裏，到最後一刻，也不肯吐出一絲。
溫子揚感覺到了什麽，想推開她，卻沒有這個力氣，咳了幾聲，血水順着他的嘴角流下。
莫翎軒沒想到他會傷的這麽重，趕緊将自己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他的體內。
可靈力聚集的同時，溫子揚體內的魔氣也在上漲，于昏迷中，他想起了萬年前，魔界與仙界大戰，不知多少人死在他的劍下。魔族的士兵像山間最兇猛的野獸，善于躲避獵人的攻擊，與獵人們的戰争永無止歇。
仙界與魔界一戰的同時，妖族襲擊人族，仙人妖的一戰，仙界損傷慘重，雖然大捷，但瑤姬卻死了。屍海中，他那麽努力地找尋她，看見的卻是冰冷的軀體，再聽不見她溫柔地喚他的名字。這無盡的歲月只剩下痛苦，歲月越長，痛苦也更加漫長。
不能再讓她受傷了，絕對不能。溫子揚睜開雙眼，看到身邊安好的她，暗松了口氣，反抱住了她：“翎軒，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都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
莫翎軒正要說好，頭頂傳來一聲巨響，掩蓋了所有的聲音。
一把寒劍從天而降，直直地落在地上，三人飄然落地，嘴角依稀都沾着血跡。
溫子揚笑着問莫翎軒：“可否将你的手給我？”
莫翎軒雖然不知他要做什麽，但她信他，便伸出了右手，溫子揚一把握住，身體有股奇特的力量在他體內湧動，待收回了足夠的力量後，他才起身：“翎軒，還記得我當年已經修到了第九重境界了麽，當年我将部分力量封印在你體內，擔心的就是會發生今日這樣的事。”
莫翎軒記得姜黎曾對瑤姬說過，只要他們在一起，沒有力量能傷他們，如今他收回了曾封印在她身上的力量，只想自己一人面對危險。
可即便擁有九重境界的力量，他也不可能達到以前的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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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翎軒上前，拉住他的手：“在我眼裏，你不是黎，不是上官，只是溫子揚，子揚，能否像從前一樣，你可否聽我的？”
溫子揚沖她微微一笑：“翎軒，等我解決了姜文傲，我一定會聽你的。”轉過頭，神情一隐，竟是無比冷峻。
他走到三人面前：“師父，從未與你并肩作戰過，不知今日，可有機會？”
廣漠真人先是一驚，然後無奈，最終笑道：“你這小子！”
永樂冥王并不是個好對付的人，順手将冥劍交給了姜寒：“他們，一個殺了你的摯愛，一個毀了你應有的人生，都是你的仇人，要不要報仇全憑你自己決定。”
莫翎軒驚呼：“不要。”
姜寒卻置若罔聞，一把抓起冥劍，全身殺氣驟起。
四人很快鬥了起來，引得觀星臺上風雪陣陣，張狂亂舞，一會兒化作蛟龍，一會兒又化作白虎，若白雪是沙，則她看見的正是飛沙走石的景象。
永樂冥王複活後，靈力明顯大漲，連廣漠真人都略有些力不從心。
小梅連連問莫翎軒：“主人，溫公子會不會有事？”
莫翎軒一遍遍地說道：“不會。”她多想此刻上前沖鋒的人是她，若他們之間沒有仇恨，沒有糾紛，沒有鬥争，該多好。
他們之間的戰争，兩方不是死就是傷，最好的結果自然是永樂冥王一人死，但依今日的情形所見，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
莫翎軒現在總算認清楚了這幾個人，永樂冥王是外熱內冷，姜寒是外冷心也冷，姜黎與廣漠真人一樣都是外冷內熱，溫子揚卻是外熱心也熱。
思緒萬千，一道長虹劃過天際，光芒四射，劃破長空，令人睜不開眼。
莫翎軒大叫聲：“不好。”
小梅緊張道：“主人，怎麽了？”
“他們想同歸于盡。”聲音顫抖着，身子卻不由自主地想往前沖，莫翎軒不想溫子揚死在這裏。
兩千年的等待，難道只為等一個生死相隔嗎？
曾經，她找溫子揚只為長生，可現在，她早已放棄了初衷。
“子揚……”莫翎軒看着他們幾人從天空中落下，飛身首先接住了那道熟悉的墨色身影。天空中，她抱住他，指尖微動，無數瓊花在他們身邊開起，仿若那年，他們站在瓊花樹下，漫天的瓊花覆蓋了天際。
她曾對他說：“黎，好想自己就是人間的姑娘，可以婚嫁，可以生子。”
他說：“瑤兒，生于帝王家，身為仙人，不可妄動凡心。”
她道：“難道你不想嗎？如果我成了凡人，你會不會來找我？”
他淡淡一笑：“若我貶為凡人，我就來找你。”
她搖頭，有些不信：“你不會被貶為凡人的，就算犯了再大的錯，父王也會原諒你，不會削去你的仙骨。”
他一把将她攬住：“如果不行，我就自行脫去仙骨，到時，他不得不貶我。”
她點了點頭，依偎在他懷裏，玩笑地說：“那好，到時我會等你。”
當時的一句戲言，如今卻一語成谶。
溫子揚艱難地張開嘴巴：“翎軒，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莫翎軒點了點頭。
溫子揚道：“其實，我當時是故意要惹你生氣，想讓你記住我，跑進雪翎閣，是故意想與你親近的，你知道嗎？”
莫翎軒不知說什麽好，原來即便他喝了忘川水，都不曾忘記她。
溫子揚繼續說：“和敖沁在一起，我是怕她會再傷害你……咳咳……咳……”
莫翎軒制止他：“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現在不想聽，等你好了，再講給我聽，到時，我們會很長的時間。”她緊緊護住他的心脈，可他沒有時間了。
溫子揚搖頭：“我沒有時間了，翎軒，等我死了，你一定能夠長生了，到時，記得等我。”
莫翎軒将頭搖得更劇烈，不，她不要再等了，為換長生，若要他的死，她寧願不要，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她俯身，在他耳畔說了什麽，聽完最後一個字，他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明明想哭，卻是無比平靜，或許是心裏想過很多遍分離，此時也不再覺得有多痛苦。但她的身子卻微微顫抖，不知害怕什麽，如今她還有什麽可害怕的呢？
溫子揚閉上了眼睛，廣漠真人喚她：“丫頭，有些話，我今日一定要與你說。”
莫翎軒轉身看着他，從沒想過這個糟老頭有天也會死。
廣漠真人輕嘆道：“丫頭，你跟你娘長得真像，對你而言，她定不是好母親，但我知道她心裏是苦的，将你送到天界，只是不想你步她後塵。他們是蚩尤後裔，與炎帝有仇，此仇不得不報，否則無法面對列祖列宗，還有魔族那群與她同生共死的兄弟，有天，她想到了一個計。她在東海看見了癡迷于姜黎的少女，我想你應該知道她是誰了。她給了那個少女兩顆落情蠱，還給她下了咒，為得是毀了姜黎的前程。我當時想憑姜黎的道行應該可以度過這個劫，卻沒想把你也搭了進來。洛瑤自盡後，我很難過，看着玉帝的孩子堕落成魔，我更難過，難過着難過着，我突然覺得自己主要是太過清醒，以至于如此痛苦，所以我……咳咳……”他說得太急，一時緩不過來，吐了口鮮血。
莫翎軒扶住他：“別說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這刻起，莫翎軒才明白是自己一直錯怪了敖沁，她只是種了咒，不知自己在做什麽。這一切，到底該怪誰，廣漠真人、姜洛瑤，還是她……
“最後只求你件事。”聲音越發輕微。
莫翎軒強忍悲傷：“你說。”
“待我死後，将我的骨灰，灑到青山中吧，我是個罪人，無臉再回天界，更無顏面去見洛瑤。”
莫翎軒道：“好。”
話音一落，廣漠真人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永樂冥王見他死了，大笑一聲，生命最終也消逝在笑聲中。
姜寒一直看着天邊，他不怕死，只是很想知道有父母疼愛的感覺到底是怎樣的，可他如今身為魔尊，親生父母還會接受他嗎？他低聲問莫翎軒：“王母、玉帝曾對你好嗎？”
莫翎軒回答：“很好。”
姜寒聽了這句話，嘴角微揚，不知想到了什麽，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一夜未過，沒想到卻發生這麽多事，這麽多人死去，卻都是與她相關的人。正如當初幽都靈女占蔔的一樣，她果然失去了一切。但這未必不能挽回。
小梅和穆離殇跑到溫子揚身邊，不相信他就這麽死了，哭喊道：“主人，你不是說溫公子不會死嗎？”穆離殇趴在溫子揚身上，不停哭泣：“子揚哥哥，子揚哥哥……”
莫翎軒回頭看了一眼，淡淡道：“他不會死。”
小梅和穆離殇都十分震驚：“可溫公子已經沒了氣息啊！”
莫翎軒回到溫子揚身邊，囑咐了她們一些事，便帶着溫子揚的身體離開了。
葛嶺上，還種着莫翎軒親手所值的瓊花。
如今，瓊花開得正豔，素白如雪，爛漫無主。
莫翎軒輕輕撫着溫子揚的如同活着的臉龐，終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在衆人面前，她不敢哭，只有在她一人時，她才敢放聲大哭。
幾個月前，她還想着能有一天與溫子揚隐居山下，過無憂無慮、世外桃源般的日子，這自然是她的心願，她當時想就算不能攜手共隐，也能共同成魔，再不管人間紛争，再不被天條所束。
可這，卻只是她的一場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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