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贈予玉镯
深夜下的臨安城，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從萬家燈火上越過，緊随其後的是一個白衣女子。
瓦房之下，燈火通明，人流攢動，卻沒有一人注意到這兩個人影。
察覺到身後的異動，黑影輕輕揮了揮了手，一道道形似短箭的暗器迅速射向背後的女子，精準無疑，卻都在離女子不到一寸的距離下偏離。
女子輕點足面，瞬間飛到男子身前，出手之快，根本沒有給人出招的機會。
一環一扣，女子一一破解他的招式，一把扯下了蓋在男子頭上的寬大鬥篷。
月光下，男子的面容顯得格外清秀俊逸。
他自然是厲雲天無疑，但出乎意料地，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本該有的可怖，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這樣的臉龐，一如當年的賀蘭恭。
“沒想到你竟騙了他？”女子指着厲雲天的胸口冷冷道。
“你什麽時候懷疑我了，莫翎軒？”厲雲天被女子所制，無法動彈，卻特意加重了“莫翎軒”三字，似有什麽深仇大恨。
莫翎軒神态自若，淡淡道：“我從沒有懷疑過你。只是當我在這裏看見你，你向我射出暗器的時候，我不得不懷疑你。你應該知道身後的人是我，可你出招卻是想我死。我與你素來沒有恩怨，你不會平白無故對我出手，這只能說明有人讓你殺我。”
“你離開了主人，背叛了主人，我想殺你也是情理之中。”他的表情嚴肅，義正言辭，一點也沒有說謊者該有的舉止。
莫翎軒搖了搖頭，并不信他的這番說辭：“不，沒有姜寒的命令，你不敢妄為的，我雖然離開了他，但他并沒有下殺令，就算是有，你人在臨安，我禦劍趕往臨安，離開北溟不到一日，你又如何這麽快得到消息？而且，最關鍵的是，你的這張臉又作何解釋？”
若非高深術法，是無法使厲雲天完全恢複容貌的。
這世上有種種術法，各有其用，修行不易，并非能讓人做到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修行令人保持原有的容貌很簡單，但若要讓一個已毀去容顏的人完全恢複，不僅需要高深術法，還要以珍貴藥物為輔。
聞言，原本毫不在意的他不禁驚慌起來，卻極力否認道：“即便我恢複了容顏，也不能說我背叛了主人。我對主人之心，蒼天可鑒，哪像你，冷血絕情，主人真心待你，你卻不領情。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主人這麽在乎過一個女子。你以為他每天看着你和溫子揚在一起，心裏好受嗎？他只不過是想你快樂，才遲遲不出手阻撓。”
Advertisement
似乎是被戳住了痛處，莫翎軒一時說不出話來。
可人真要放棄以前的一切重來，那何其之難？莫翎軒并不想傷害任何對她重情義的人，只是世上很多事無法兩全，這便是其一。
“你別找借口掩飾。”莫翎軒神情淡然，并不認為自己有錯，“姜寒命你去調查趙瑞，而你剛好在此時恢複了容貌，真是蹊跷啊！”
“你想說什麽？你又知道了什麽？”厲雲天忙問。
莫翎軒扣住他的手，稍稍加了點力道，道：“說，你到底幫趙瑞做了什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趙瑞已是永樂冥王的替身了？”
見自己已經沒有掩飾的必要，厲雲天道：“是，我早已知道。莫翎軒，你還記得兩千多年前永夜村的慘案嗎？當年，永夜村，一夜之間，血流成河。”
永夜，那是她故鄉的名字，也是她父母親住過的地方。可這與此事有何關系？
厲雲天又道：“從很早以前，主人用冥劍屠盡了無數村莊、城市，這永夜村就是其一。雖然我呆在主人的時間不久，并未親眼目睹這事，但也有所耳聞。世人一定都會說主人殘忍吧！可你若去問主人，或許主人都不記得自己殺了這麽多人吧！操縱這一切的人，想必你已經知道是誰，就不用我再一一道明了吧！”
答案顯而易見，操縱這一切的人是——永樂冥王，也就是至尊魔劍冥劍中的仙靈。
“只有吸收更多的亡靈，永樂冥王的力量才會更加強大，一直以來，他都在利用主人罷了。連主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你們又算得了什麽？我選擇幫他，不過也是在幫主人。”
“不，你不是在幫他，你只是在幫你自己。第一，你既知永樂冥王在利用姜寒，卻沒告訴他，令他一直蒙在鼓裏，這便不是忠；第二，姜黎命你調查趙瑞，你卻沒有及時禀報，反而成了他的走狗，這又是不忠；第三，永樂冥王不會白白幫你恢複容貌，你到底接受了他的什麽命令？”莫翎軒質問他。
他突然冷笑一聲：“既然你都猜到了，還問我做什麽？”
莫翎軒想不明白為何都到這份上了，他還會笑。就在這時，一陣優美的笛聲傳來，聲聲入耳，帶着無比熟悉的感覺，她忘了攻擊。
一掌突然在她思緒萬千時從旁邊向她襲來，将她打飛出去。
“噗”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徹骨的痛覺令她回過神來。
莫翎軒擡頭看着剛剛出手攻擊她的人，只見那人手執玉笛，穿着與她一樣的白衣，臉色異常白皙，眼上還綁着一根白色帶子。
“雪女？”她起身，難以置信地看着雪女。
曾經，她們是最好的朋友，也曾同生共死過，可現在呢？
這是雪女第二次傷她了，傷的不僅是身體，還有心。雪女真得這麽恨她嗎？
“是我，從我重生後，我和你便再也不是朋友。莫翎軒，你怎麽這麽傻，你以為我會像你一樣傻嗎？和你在一起，或許就要再死一次，但跟着天下無敵的人，則無需擔憂生死。你若要與冥王大人作對，那就是找死。”雪女語氣極冷，與她當初認識的那個純真女子完全不同。
還記得，曾經，她和雪女同樣無依無靠，吃過剩菜，住過破屋，同甘共苦，嘗盡了所有人不曾嘗過的苦痛，但她們還是快樂的，因為兩人相伴，總好過一人無依無靠。
她們曾拜過天地，義結金蘭，永不背叛，可現在，她們算什麽？敵人嗎？
可她明明什麽也沒做，卻總有人說她錯了。
她是真得錯了嗎？
雪女帶着厲雲天正要離開，莫翎軒想到永樂冥王為了自己能夠複生卻利用姜寒殺了那麽多人，不禁擔憂道：“永樂冥王，只在乎自己，不過在利用你們，你們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一旦沒有利用價值，他一定會除掉你們的。”
雪女怔了怔，轉過身來，糾正她的話道：“不，正确的說來，是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既然你知道，為何還要幫她？”莫翎軒追問。
雪女皺了皺眉，不欲多言，拂袖離去。
莫翎軒怔怔地立于原地，想不明白到底雪女是作何打算。
她到底是在幫她，還是真得與她為敵？
現在想來，雪女能夠複活，背後真正主導的人是永樂冥王罷了。
普通的起死回生之術，是将魂魄收集起來，然後放回本體內。而雪女的身體是完全消散了，魂魄也已歸天地間，永樂冥王又是如何做到的呢？難道他的力量已超出了她的想象！
這時，莫翎軒最想知道的，卻是這永樂冥王到底是何許人也，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到底強到了什麽程度。世人從未提起過他的名字，是他不夠起眼，還是他讓所有人不敢提起。
他像是一個迷，令人怎麽也猜不透。
從房頂上縱身跳下，莫翎軒獨自走在再熟悉不過的街道上。
此時夜已深了，人聲漸漸消退，燈火漸漸滅了，一下子，整個街道顯得格外陰暗，也格外寂靜。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月老廟。
月老廟一點未變，還是原先的樣子。
只是門外卻站着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有幾分眼熟。
莫翎軒一眼認出他是獨劍山莊的總管家，也是溫子揚的貼身侍從——齊木。曾經，齊木來過三無店，她自然認得。
齊木守在月老廟外，打着哈欠，困意連連，似是在此處等了很久。
他在這裏，那溫子揚呢？
想到這一層關系，她悄無聲息地越入月老廟。
月老廟內，香火未盡，相思樹旁，站着對俊男美女。
男子異常俊秀，透着股貴族氣質，墨色長衫随風而舞，他眼前的女子，穿着水藍色翠雲衫，容貌秀美，不似凡人。
“子揚哥哥，經歷了這麽多，沒想到我們終于能在一起了。”女子開懷笑道。
溫子揚點了點頭，目光炯炯：“沁兒，今日就讓月老在這為我們作證，今生，我只真心待你一人，定不相負。”說着，取出袖中的一塊色澤通透的玉镯。“這是當初我爹給我娘的定情信物，今日，我就将這個贈予你。”
就在溫子揚将玉镯帶上敖沁白皙的手腕上時，另一邊的兩棵大楓樹卻微微動了下，他清晰地看見一道白影從那掠過。
“誰？”他喊道。
敖沁想着溫子揚剛才的一番話，心裏激動，并未在意，只是道：“也許是風吹的吧！”
話音剛落，她明顯看見了一道白影從白牆上一躍而過，溫子揚自然也看見了，不知怎麽，他總覺得這白影定與自己有關，便轉身囑咐了她一聲“沁兒，你呆在這裏，我去去就回”。還不待她說話，他已追着那白影去了。
那白影，敖沁永遠都忘不了。
是師父——
莫翎軒，既然你給了我鳳凰淚，讓他徹底地忘了你，為何還要回來，為什麽……
溫子揚，你既然已經忘了她，為何還要追過去，難道連忘情水也斷不了你們兩人的真情嗎？若你們才是真愛，那我算什麽……
恨意不禁湧上心頭，她握緊了拳頭，一把摘下溫子揚贈予她的玉镯，卻是毫不吝惜地将它摔在地上，摔成了兩半。每日每夜，她聽見的都是溫子揚在睡夢中喊着莫翎軒的名字，即便是忘情水，也無法令他完全忘記莫翎軒，他是如此深愛着莫翎軒，已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縱然輪回千載，也無法動搖他的心意。
她已經受夠這樣的日子了。
溫子揚，既然你如此絕情，也別怪我無情！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