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倒計時第六天
牆壁上被染紅的紙張漂浮了起來,朝着紀慕夏以一種鋪天蓋地的形式撲過來。
這一瞬間,層層疊疊的紅色紙張,仿佛是一只只血紅色的大蝙蝠,還是會吸人血的那種蝙蝠。
紀慕夏一手刷子,一手刀,當紙張撲過來時,迅速劃破。
刺啦一聲,紙張被劃破,但是破成兩半的濕紙順勢黏了上來,如同蜘蛛網一般。
紀慕夏的臉被濕紙張蓋住,有一瞬間的呼吸困難。
他似乎明白蘇傑克是怎麽死的了。
紀慕夏迅速撕下臉上的濕紙,周圍的濕紙再次撲過來,讓他手忙腳亂。
即使他能劃破一部分,但是無法摧毀整張紙,還是會被黏住。
而且紙上的血液粘稠的帶着更大的粘性,和更大的讓人窒息的味道和危險。
一整張紙有一米多高,半米多寬,滿牆的紙張有五六十張,現在相當于紀慕夏的五六十個不怕死、沒痛覺的敵人。
漸漸的,紀慕夏被一張紙糊住身子和頭部,他掙紮着劈破一張,撕下來後身上還殘留半張紙。
還沒來得及掙脫,又撲過來一張紙,再次撲了過來。
又糊上一層。
紀慕夏的視線被血紅色的濕紙張遮擋住,讓他看目标變得模糊不清,行動也受到束縛。
而最恐怖的是,看好戲看夠了的蘇傑克從牆上撲了下來,他張開懷抱,讓幹癟的身體朝謝秉言擁抱過來。
紀慕夏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不止是臉,身上也被越來越厚的紙張纏住,讓他仿佛被困在繭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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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蘇傑克最後一撲上來,以真正人皮的厚度,紀慕夏更加無法掙紮。
紀慕夏毛毛蟲一樣扭動着躲開蘇傑克,拿着刀的右手是目前唯一的攻擊手段,也是唯一沒被困在繭內的四肢。
他的雙足已經被困住,行動變得困難。
他的左手放棄了刷子,努力撕掉身上的濕紙張。
他的臉上纏到的濕紙張最多。
因為左手被纏的越來越多,施展空間太小,已經來不及撕掉臉上的紙張,只能努力用嘴吹,用牙齒咬,先把鼻子和嘴唇周圍的濕紙張弄破,讓他有呼吸的空間。
視線是被影響最大的,很快連看蘇傑克的影子都困難。
砰的接連好幾聲,因為視線受影響,紀慕夏撞得鼻青臉腫。
終于,紀慕夏躲開了蘇傑克的攻擊,但是被一張大紙張從背後撲過來,團團裹住,緊緊收縮。
他雙腿突然被纏緊,一個無力向後栽倒下去。
他隔着好幾層濕紙張的視線裏看到,蘇傑克朝自己撲了過來,他手裏拿着一張紙,朝自己的口鼻捂了過來。
難道要死在這裏了嗎?
紀慕夏不甘心,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看起來仿佛放棄掙紮了。
蘇傑克怪笑着撲了上來,拿着周圍或者破碎或者完整的濕紙張,一張一張貼在紀慕夏的臉上。
“嘿嘿嘿嘿,馬上你就要死了,死了來做我的小弟……一個厲害的老大怎麽能沒有小弟呢……”
紀慕夏很想說:反派死于話多,蘇傑克你這樣不像是主角,更像是反派。
但他沒有。
他猛地睜開眼,右手向前,猛地突破了層層疊疊的濕紙張,刺向蘇傑克的人皮。
人皮破開的一剎那,紀慕夏感覺到了濕漉漉的液體撲在了手上。
人皮還有血液嗎?
怎麽感覺油膩膩的?
“轟——”
一股熱浪從手上傳來,紀慕夏立刻收手。
蘇傑克一聲慘叫,竄天猴一樣飄走了。
他的後背上已經燃起了一片火焰。
謝秉言一把手術刀,把蘇傑克釘在了牆壁上,然後趁這個阻攔的功夫,抱起蠶繭一樣的紀慕夏,跑到敞開的窗戶跳窗就跑。
兩人幾乎是以翻滾的形式,狼狽跳窗倒地。
在他們身後,滿室的濕紙張轟然起火,燒成一片火海,摻雜着蘇傑克的慘叫。
謝秉言把紀慕夏從濕紙張的蠶繭裏撕出來,紀慕夏狠狠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謝秉言溫柔的拍着他的背,讓他喘口氣。
“你從哪裏弄來的火油?”緩過勁來後,紀慕夏好奇。
他劃破蘇傑克的人皮時,感受到的液體就是謝秉言在蘇傑克背後偷襲時潑上去的火油。
“祠堂。”謝秉言把紀慕夏身上還纏着的濕紙張挨個撕下來,“那個裝黃紙的竹籃裏有沒用的火油和燈芯,我剛剛跑過去偷得。”
碾草房和曬紙房隔得并不遠,在碾草選草過程中需要去室外把紙草抱入室內,紀慕夏的房間窗戶大大敞開着,謝秉言本就擔心,來去時自然會多多注意。
在一開始看到紙張變成有生命的蝙蝠襲擊人時,謝秉言沖動的差點抱着碾草房那個作妖的石磨過來,直接把所有人皮和紙張壓下去。
但是紙張實在太多,而且不死,不痛,雙拳難敵四手。
昨晚紀慕夏的縱火給了他靈感,于是謝秉言強忍擔憂,跳窗先跑去祠堂去偷了火油。
“本來那個領路的家譜不讓我去,被我壓在石磨下了。”
謝秉言無所謂地說道,“反正已經得罪NPC了,再得罪一次也沒什麽。”
紀慕夏:“……”
很好,時間還沒找到,線索也沒有,得罪NPC的本事兩人倒是越來越強大了。
紀慕夏扭頭看看曬紙房,沖天的火勢裏,也不知道帶他來曬紙房的那張書頁是否無恙。
但是,無所謂了。
他都差點死掉,能趁此機會削弱NPC更好。
火浪惹得窗外也能感受到,紀慕夏站起身來,還覺得有些腿軟。
謝秉言攙扶着他走遠。
“古時候有一種刑法,叫貼加官。用桑皮紙,鋪在人的臉上,再噴上水打濕。再一層紙一層紙的貼上去……”
紀慕夏說起剛才的經歷,“被貼住五官的人,呼吸會受困,感到窒息,還不會留下任何刑訊痕跡。”
“蘇傑克應該就是這麽被殺的,窒息而死後才被放血,那時他已經沒有了知覺。”
他剛剛經歷的殺機,與蘇傑克的死也有關系。
“反正已經出來了,我們去書房。去主屋的書房,主人書房裏一定有文字信件,有可能還有可以計時的沙漏等物。”
謝秉言眼前一亮:“好。”
真英雄不回頭看爆炸。
對于自己造成的火災,兩人沒有回頭,抓緊時間去找書房。
……
“吱嘎”一聲,書房的門被推開時,紀慕夏一剎那感覺到了很多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
但是陽光灑入室內,書房內空無一人。
謝秉言有意把門大大敞開,找來石頭把門擋住,然後把書房內的窗戶全部打開。
牆壁上有一幅山水畫和橫着的匾額。
書架上有新舊不同的書籍。
書桌上有用鎮紙壓住的信件文本。
但是詭異的是,所有的紙張上都沒有文字。
山水畫有圖,但是二人完全沒有藝術細胞,紀慕夏修繕的古董也是器物類而非字畫類,看着圖畫完全沒有頭緒。
山水畫原本應該有的落款和署名卻是空白的。
山水畫上橫着的匾額裏是一片空白的。
書架上的書籍封面和內容也是空白的。
書桌上的信件文本依然是空白。
這裏的所有文件和書籍,仿佛是紙張制造廠裏剛做出來的新本子。
可是如果是那樣,就不會出現在書房裏。
紀慕夏摸了摸鎮紙,再挨個撫摸查看一番桌上的筆墨紙硯。
“這些東西都是主人用了很久,磨得表現光滑有了痕跡,這些空白很可能只是障眼法。”
“我們白天看不到,那麽,晚上?”謝秉言莫名有些興奮了。
這種不聽規則、組團做壞事的感覺,像極了小時候的惡作劇。
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書房一無所獲,紀慕夏突然吸了吸鼻子。
“好香,午餐時間到了。”
“走,吃飯去。”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兩人剛剛走出書房,身後,原本被石頭擋住、被木棍撐起的門窗相繼自動關上。
紀慕夏回頭,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種被很多人注視的感覺。
或許到了晚上他就知道那些人是誰了……
游戲的恢複力是無比強大的。
到了吃飯的時間,家譜依然是完整的一本。
它自動翻開後,紀慕夏看到自己和謝秉言的畫像已經提前呈現了,名字也被打上了一個死者才有的方框。
“畫工太差,一點都不像。”紀慕夏淡定地挑刺。
家譜“啪”的一聲合上,帶着一股氣急敗壞。
仿佛是老師對差生的絕望,下午也沒有書頁給兩個帶路,紀慕夏和謝秉言幹脆就在堂屋靠着閉目養神。
到了晚上,即使菊字間已經恢複如常,兩人依然在堂屋等待着時間。
零點時分,倒計時準時響起。
【愚蠢的人類,倒計時第七天了還是毫無頭緒,蠢貨!蠢得我難以忍受,扣除一天時間作為懲罰!】
【修正!修正!倒計時進入第六天!】
紀慕夏:……
謝秉言默默豎起中指。
這個仿佛更年期到達的游戲操控者,怎麽這麽惹人讨厭呢。
簡直想砍死他。
“走吧,書房。”
晚上的書房才是真正的書房。
晚上的書房,亮起來一盞紅色的燈。
一如蘇傑克原本住的主屋。
從外面看,被燈光映照的紅彤彤的窗戶紙上,有許許多多的人影在激烈的交談着什麽。
他們有坐有站,有胖有瘦,但是從動作上看,似乎每個人都很激動。
只是十分遺憾的是,他們只看得到動作,卻聽不見聲音。
推開門後,室內依然是空無一人。
仿佛剛才牆壁上的人影只是一場皮影戲。
“看,文字已經出現了。”
紀慕夏擡頭看到的第一個方向,就是山水畫上的匾額。
到了夜晚,文字果然出現了。
“赤膽忠心。”
紀慕夏只在心裏默念,沒有開口。
“什麽味道。”謝秉言吸了吸鼻子,“這裏好像是火燒過。”
“誰放的火?”因為自己的前科,紀慕夏第一反應是玩家放的火。
“應該不是。”謝秉言走入書房轉了一圈,循着煙熏味走過去,看到硯臺裏的一些黑色的紙屑和殘渣。
紀慕夏也看到了。
“可能是主人燒掉的。”
不用說,定然是機密信息。
不單單是信件,當他們去翻閱書架上的書籍時,也發現了打量的焚燒和毀壞。
書籍的邊緣有火燒過的焦黃,內部有被撕掉的擦破,書架的角落也有不少焚燒後的紙屑。
能完整留下來的,都是比較常見的四書五經之類。
紀慕夏特意蹲下來,把殘破的紙屑挨個搜集起來。
“文昌帝君生日……字紙塔……祭祀……”
“其心可誅……”
“污蔑……天地可鑒……”
“……不可折辱……”
“這些信息太少了,什麽都找不到。”謝秉言有些煩躁。
“不,時間已經有了初步痕跡。”紀慕夏撫摸着第一張紙,那是一張有着紅色線條的信件紙,“文昌帝君生日,是農歷二月初三。”
“可我們不知道現在的時間。”
“不,知道。”紀慕夏第一次感謝起那本家譜,“今天家譜氣急敗壞,把我倆的遺像提前畫出來,畫像下面就有生卒年。”
“它寫的我們卒于二月初一。”
紀慕夏微微興奮起來。
“游戲裏的時間是錯亂的,我們現在的時間與現實顯然不一樣。這裏的二月初一,就是農歷。也就是說,兩天後,不,已經過了零點,是一天後,就是文昌帝君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