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良緣

第33章

或許是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太多，或許是睡前纏綿時的那一句句剖心的情話太過溫暖，柳憬言這一晚入睡後，竟然難得地夢見了過去的一些往事。

他夢見自己還在高中上學的時候，因為不肯靜下心來學習，身邊又有一群從初中就跟着他的“小弟”，再加上令人豔羨的家世，入學不過一年就成了校園風雲人物，在學校裏都可以橫着走。

但他又不像那些痞裏痞氣的“不良學生”，反而行為舉止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富家公子範，不揍人時溫和有禮，讨人喜歡的話張口就來，從來不主動找人麻煩——穆嘉欽除外。

說來也很奇怪。柳憬言和穆嘉欽兩人之間的關系從上了初中開始就已經有所緩和，甚至有時候還能約着一起出去玩，但一跨進高中，兩人就又恢複到了原先那種勢不兩立的狀态。其中重點體現在追求者的争奪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只要穆嘉欽身邊出現追求者，尤其是女孩子，過不了多久就會出現在柳憬言身邊，而且一定是眉眼含羞，一副已經确定戀愛關系的模樣。然而等這些女孩對暧昧失去了耐心，主動向柳憬言告白的時候，無一都會遭到拒絕。

時間一長，所有人都知道柳憬言這是在找穆嘉欽的不痛快，認為這兩人恐怕有不為人知的私仇，竟然連女人都搶，而有了這些前車之鑒後，餘下對他們抱有好感的女生也紛紛壓制住了青春期躁動的少女情懷，理智地選擇遠離這兩個人。

而柳憬言夢見的就是最後一個“暧昧對象”告白被拒後，哭着從小樹林裏跑出去的場景。

那個女孩在臨走前還不忘罵他：“柳憬言，你真是混蛋！我看你根本不是讨厭穆嘉欽，而是喜歡他吧！居然還用這種招數騙人感情，你以後等着報應吧！”

柳憬言被這幾句話說得愣在了原地，等到看不見對方的身影後，他才好笑地哼了一聲，像是回答她又像是說給自己聽：“我喜歡他？那我一定是瘋了或者瞎了。”

結果當天晚上他就夢見了穆嘉欽赤裸着上半身和自己接吻，彼此撫慰着饑渴難耐的欲｀望，第二天被鬧鐘吵醒後，柳憬言才驚覺自己竟然夢遺了。

他為此羞恥得不行，一看見穆嘉欽就想到那個旖旎的夢境，更別說主動打招呼或者是找茬了，連着一個多月他都躲着穆嘉欽，有時候甚至恨不得趕緊轉學，卻又在跟自家大哥開口的時候猶豫不決。

直到有一天他聽見手下的跟班們聚在一起讨論小黃片和夢遺之類的事。

當時大家都是剛剛步入青春期的少年，在這方面的意識也相繼覺醒，互相分享資源和葷段子都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新奇和刺激，有時候談着談着就說到打飛機和人生第一次夢遺。

“嘿嘿，你們那啥的時候都夢見的誰啊？”

“你笑得太猥瑣了，都小聲點。”

“我先說我先說，我夢見的是之前看的那部小電影裏的女主角，那屁股那胸，特別夠味兒！”

“你這太饑渴了，不是說心裏喜歡誰就會夢見誰嗎？你喜歡的對象也太不靠譜了吧！”

“夢遺不算吧，我覺得打飛機才是，一般那時候想的才是你喜歡的人。”

“不都差不多嗎？反正我想的都是同一個人……”

“哦喲，老三，有情況啊！”

……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了大半天，柳憬言在不遠處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聽完了全程，随後發現，無論是夢遺還是打飛機，他腦海裏想到的都是穆嘉欽。

這個不經意間的認知無疑如一道驚天霹靂，直接把他劈懵了。震驚、焦慮、慌張、羞恥、欣喜……種種情緒漫上胸膛，揭開了他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表象，讓他不得不去面對那個被他刻意忽視的事實——他是真的喜歡上穆嘉欽了。

往下的發展應該就是他踟蹰了大半年後，在穆嘉欽成人禮的前下定決心去找對方表明心意，卻恰好撞見了穆嘉欽當着別人的面說自己喜歡的是楚楓。

但夢境往往是沒有邏輯的，柳憬言剛以為自己還會再次經歷那個刻骨銘心的景象，場景就突然轉到了他和穆嘉欽出國求學的時候。

柳憬言生來就是柳家最受寵的孩子，就算在國外也是住在柳家給他置辦的小別墅裏，保镖傭人一應俱全，相比之下穆家對穆嘉欽的要求就十分嚴苛了。不但必須要住在學生宿舍裏，還要自己掙生活費，從第一個學期開始，穆嘉欽的很多課餘時間都貢獻給了打工掙錢。

這時柳憬言已經暗戀了對方近兩年，雖然嘴上仍舊是得理不饒人，但看見穆嘉欽成天為生活費奔波，說不操心也是假的。可是他也明白穆家的家規，不可以明着幫襯他，只能學着做些家鄉菜，找各種各樣的理由給穆嘉欽改善下生活。

久而久之穆嘉欽就養成了經常跑到柳憬言這裏蹭飯的習慣，而柳憬言也在旁觀穆嘉欽奮鬥的過程中，漸漸萌生出靠自己的雙手去拼搏一番事業的想法。

于是在出國的第二年，他抓住了出演MV的機會，成功踏入了演藝圈。

在收到人生中第一筆片酬後，柳憬言興奮極了。當時正好快到元旦，他将酬金分作幾份，給父母兄姐各買了一件禮物，拿着剩下的錢到了商場，毫不猶豫地換了一支鋼筆送給了穆嘉欽。

穆嘉欽像是沒有想到柳憬言會用賺到的第一筆錢給自己買禮物，當即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道：“送我的？”

柳憬言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對穆嘉欽喜歡楚楓這件事心知肚明，無意插入兩人之間，更不想給穆嘉欽添一些不必要的負擔，只好挑起一邊眉頭，吊兒郎當地說：“是啊，這次片酬挺高，就給你們每人買了一份禮物，別客氣，都是兄弟嘛。”

他說完又偷偷瞧了瞧穆嘉欽的神情，發現對方臉上隐隐有一絲欣喜，他不由得笑了笑，心裏卻是又苦又甜。苦的是這番話果然沒有讓穆嘉欽感到不适，兄弟二字已經道盡了他們的緣分；甜的是穆嘉欽看樣子很喜歡這件禮物，也不枉費他挑了整整一下午。

把那支鋼筆放在手裏端詳了半晌，穆嘉欽才輕聲道：“憬言，謝謝，我很高興。”

短短的八個字裏藏着他的喜悅和珍視，還有因為種種隔閡而無法說出來的感動以及小心翼翼。

當時的柳憬言沒有聽出這字裏行間中的隐秘感情，只認為是尋常的道謝，笑道：“那麽客氣做什麽，你喜歡就好。”

但當再一次回溯這段記憶的時候，柳憬言才發現，原本冷淡疏離的穆嘉欽在收到禮物的那一刻，眼神裏竟然泛出難以遮掩的驚喜，包括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說出的那句話裏，都蘊藏着他那無法宣洩卻又克制不住的愛意。

他突然想起了穆嘉欽臨睡前跟他說的那句話：

——愛到我的理性和自制力全都對你繳械投降。

刺目的陽光将柳憬言從睡夢中喚醒。他伸手遮住雙眼，待适應了光亮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轉過頭去看睡在身邊的穆嘉欽。

穆嘉欽還沒睡醒，他正一手摟着柳憬言的腰，頭枕在柳憬言的肩窩，俊朗的面容褪去了生人勿近的氣勢，鼻翼随着綿長的呼吸微微扇動，憑白添了幾分稚氣。

柳憬言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的睡顏，腦海中卻想着剛剛那個夢境。

他不敢确定夢中看見穆嘉欽飽含愛意的神情究竟是真的還是自己腦補出來的。如果是真的，那麽穆嘉欽對楚楓的感情是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結束了，還是他和楚楓之間根本就不是那樣的？

紛亂久遠的記憶讓柳憬言找不到答案，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昨晚穆嘉欽在他耳邊說的那句話是真實存在的。

過去的早就過去了，他想，和穆嘉欽的現在還有未來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