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反正不離婚
顧少承這兩天過得也很煎熬,他本以為只要親自登門就能把岳離哄回家的,沒想到事與願違,還又在岳離的小本本上添了一筆新的罪狀。
他不想回翠園,那邊的房子裏到處彌漫着岳離和孩子的氣息,他也不想回翡翠山莊,不想面對家人的質問還有爺爺期盼的眼神,于是他去公司忙東忙西從早忙到晚,晚上沒應酬也給自己找點應酬,請了公司員工又請合作夥伴,連着兩天喝酒到半夜,然後随便去一套房子就睡了。
第三天早上他昏昏沉沉地醒來,頭痛欲裂,喉嚨也痛的仿佛有火在裏面燒,全身像被抽了骨頭似的沒力氣,他郁悶地想,前兩天造的孽終于報應回來了,這回不用他裝,是真的生病了。
這套房子平常不住人,常用藥品沒有,冰箱裏也空空如也,顧少承頭暈腦脹地裹緊被子,雙眼無神地凝望着天花板,想起以前他感冒嗓子疼的時候,岳離會給他蒸鹽橙子吃,還有雪梨湯,他會在裏面放川貝、枸杞和山楂,酸酸甜甜的,什麽五星級的甜品都比不上。
那個鹽橙子不僅好吃還很可愛,岳離還在橙子皮上畫過畫,用馬克筆畫了一只小豬佩奇。顧少承摸出手機,點開相冊,找到那張鹽橙子的照片看了又看,越看越是辛酸。
他好想給岳離打個電話,他好想吃他做的東西,蒸橙子、雪梨湯、軟糯的蛋羹還有清淡爽口的陽春面……都很适合生病的時候吃。他覺得此時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軟弱,他想念岳離的味道,他做的食物的味道還有他身上的味道,他想岳離喂他吃藥喝水吃飯,要是能靠在他身上哼哼兩聲,再說幾句“我好難受”“離妹,我不舒服……”,那他這個病怕是會立馬好上一半。
他點開岳離的頭像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撥出去,他覺得現在告訴岳離他生病了很可能是自取其辱,狼來了的故事又不是沒聽過,岳離不會相信他的。
岳離為什麽不相信他?顧少承悲哀地想,是他自己做的事太過分了,讓離妹傷心了。
顧少承不敢給岳離打電話,渾渾噩噩地蒙在被子裏挨到了中午,再次清醒過來,随着身體越來越虛弱,心也又酸又痛縮成了一團,他生病了,岳離才是他的藥,現在藥夠不着,只好看看手機裏的痕跡聊以慰藉,就像犯了煙瘾,抽不着煙就聞聞味兒吧。
翻了一遍他和岳離的聊天記錄,他一直都不删記錄,以至于那些對話怎麽看也看不完,他和岳離沒法黏在一起的時候,就特別愛發信息,最開始談戀愛的那陣子,一天成百上千條都有,實在沒話說了,就發表情,把知名的貓貓狗狗表情包都發了個遍。
顧少承越看越難過,鼻頭酸酸的,差點要哭出來,他放下手機長長呼了一口氣,結果鼻涕流了滿臉。
不能給岳離打電話,那就打給嫂子探問一下情況吧。
電話通了,李安寧正在忙,最近一個輕奢品牌正在找推廣大使,想要李安寧給他們推薦人選,李安寧正在準備岳離的資料,肥水不流外人田,難道還有比自己家弟弟更合适的人選?
顧少承先問候了哥哥嫂子,又吞吞吐吐地問岳離這兩天怎麽樣了。
李安寧聽出他鼻音濃重嗓音沙啞,他沉默了一會兒,沒問顧少承身體怎麽了,只是淡淡地說,小諾挺好的,孩子也好,總歸是在自己家住着,讓他不用擔心了。
顧少承還想說什麽,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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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斷之前,李安寧又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昨天聽見他給一個律師打電話。
顧少承緊張起來,什麽律師?
李安寧明知故問,好像是個離婚律師,你們沒事吧?
顧少承敷衍說沒事,挂了電話就想掙紮着起來,離妹為什麽要聯系離婚律師,他是真的不打算原諒他了嗎?
他連生病帶着急出了一身的虛汗,到這時候真的害怕起來,他知道以岳離的個性,會去咨詢律師說明他真動了那個心思,萬一岳離真跟他提分手,他絕對承受不了,他不要和岳離分開,他願意妥協願意讓步只要岳離別帶着孩子離開他。
顧少承撐着身子起來,他渾身都被汗濕透了,味道有點難聞,他暈頭轉向沖進浴室洗澡,本來身體虛弱加上一天什麽都沒吃,被熱水一熏,他在浴室裏暈了過去,勉強扶着牆滑坐在地上,短暫地失去了意識,等他完全清醒有力氣站起來,浴缸裏的水已經積滿了,熱水漫過缸沿潑灑到地面上,淅淅瀝瀝流得到處都是。
在密閉的、孤寂的、水汽氤氲的浴室裏,顧少承守着一大缸漫出來的熱水,突然覺得無助又凄惶,這種近乎絕望的無力感他只有過一次,在國外上高中的時候,他迷上了極限運動,和好朋友一起徒手攀高樓,在頂點自拍的時候,那個朋友失手從近600米的樓頂摔了下去,當他看見摔碎的屍體的時候,他也有類似的感覺。
“離婚”兩個字,對他來說,就像把他所有的一切從600米高空摔下去,都碎了他就什麽都沒有了。
顧少承無從發洩,揮起拳頭開始砸牆,砸了兩下,手指紅通通的一片,一陣鑽心的疼,他又甩甩手,一邊罵一邊忍不住流眼淚,反正沒人看見,沒人笑話他,哭一下怎麽了?把郁積在心口的煩悶憤怒和忐忑不安都哭了出來,哭完以後舒服多了,顧少承飛快地洗了個澡,換上衣服出門,這次孤注一擲背水一戰,一定要把媳婦兒勸回來。
反正無論如何是不能離婚的,打死也不離婚,這輩子都不離婚,不就是反省認錯嗎?他大丈夫能屈能伸,跟老婆低頭不叫低頭,只是換了個俯視的角度看問題。
他不僅能認錯,還能寫小論文分析自己錯在哪兒,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不知道的話他為什麽怕岳離知道他幹的那些事?他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他任性自私小心眼,耍小聰明,耍小孩兒脾氣,說他什麽都行,他都承認,他可以改,反正只要別離婚。
顧少承潦草地打扮了一下自己,頂着暮色出門開車去林家,剛走到半路,爸爸就給他打電話,說爺爺突然昏倒,是剛吃完飯站起身就捂着心口栽下去的,看起來很嚴重,現在已經送醫院了。
顧少承二話不說,調轉車頭直奔醫院。
……
岳離在醫院見到顧少承時,他正坐在重症監護室外的長椅上發呆,旁邊有幾個長輩正圍着醫生讨論病情,個個都是一臉嚴肅。
“承承,”岳離叫了他一聲,現在大事當前,也顧不得其他,他挨着顧少承坐下了,問他:“爺爺怎麽樣了?”
顧少承轉頭看着他,紅眼眶黑眼圈顯得很憔悴,他嗓子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咳了兩聲才聲音低啞地說:“是心髒的問題……暫時沒有危險了,在觀察,至于後續是保守治療還是開胸手術,現在專家們正在會診制定方案。”
岳離提着的一顆心落回去一點,爺爺畢竟八十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現在沒有危險就好,他們小輩再着急也沒有用。
“你也別着急了,”岳離靠在椅背上長出了一口氣,拍拍顧少承的背,安慰道,“爺爺身體一直還算硬朗,他會沒事的。”
顧少承點了點頭,鼻頭一酸差點哭了,他在這種情況下看見岳離,心裏百味雜陳:“離妹,”他顫聲說,“你不知道,剛才搶救的時候,醫生都給下病危通知書了……吓死我了……”說着說着,他頭一歪就順勢靠在了岳離肩頭。
岳離本來想躲開,爺爺暫時沒事了,但他們的事還沒有解決,不能讓這小子就這樣蒙混過關吧?
然而正這時,顧少承的爸爸媽媽走了過來,顧盛沖岳離點點頭算作打招呼,随後對兩人說:“今天暫時沒其他事,大伯一家會在醫院陪着爺爺,明天我們再過來,時間不早了,你們也先回家吧,爺爺還沒醒,在這裏也沒用。”
顧少承說:“沒事,我們再多陪一會兒……”他想陪着爺爺,也想借着這個機會跟離妹親近求和好。
餘瀾關切地看了看顧少承那一臉的病容和倦意,心疼道:“反正已經在醫院了,你也順便看看吧,該打針打針該吃藥吃藥,”她看了岳離一眼,話中有話地說,“以前承承身體很好的,多少年都沒感冒發燒了,最近這是怎麽了?小諾,你要幫我們好好照顧他啊。”
岳離懶的跟她說話,顧少承扶着額頭,勉強接話道:“我知道了,媽,你趕緊回家吧,該睡美容覺了。”
顧盛餘瀾夫婦走了之後,岳離伸手摸了摸顧少承的額頭,嚯,要什麽來什麽,這大寶貝真發燒了,那滾燙的溫度讓岳離心驚肉跳。
“承承?”岳離捧住顧少承的臉,用手拍了拍,顧少承的頭東倒西歪,眼神也有些迷離,好像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似的,“你發燒了!你別吓我,你還清醒嗎?我去找醫生……”
顧少承懵懂地看着他,迷迷糊糊地說:“發騷?我現在可騷不起來了……”
岳離哭笑不得,完了,孩子已經燒得說胡話了,他趕緊叫了醫生來,七手八腳把顧少承擡進了一間治療室。
一番檢查之後,醫生給顧少承打了個退燒針,紮屁股的時候顧少承完全清醒了,他猝不及防被紮了一針,“嗷”的痛呼一聲,睜開眼睛看見岳離就在旁邊,又不好意思地把頭埋進了枕頭裏,耳朵都紅透了。
岳離看見他這個楚楚可憐的模樣,萬般情緒都化作了一聲嘆息。
打完針,又挂吊瓶,岳離站他旁邊幫他順了順線,就聽見顧少承的肚子咕咕叫,他皺起眉:“你沒吃飯?”
顧少承可憐巴巴地望着他,點了點頭。
岳離:“那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顧少承用沒有插針頭的那只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你別走。”
岳離回頭,不耐煩道:“松手。”
顧少承:“不松。”
岳離:“你要幹什麽?我去給你找吃的,你不餓嗎?”
顧少承竭力擡頭,大睜着濕潤的眼睛看他:“叫外賣。你不能走,你走了就去拿離婚協議了。”
岳離:“……”承哥怕是燒傻了吧?
“什麽離婚協議?誰跟你說什麽了?”他問。
顧少承眼珠轉了轉,否認:“沒有。反正你就別走。”
“我不走幹嘛?”
“你聽我給你承認錯誤。”他誠懇地說。
岳離用盡力氣掰開他的手,要不是顧少承病着,估計他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也掙不開他的桎梏。他退開兩步,兩臂環在胸前,看着顧少承:“有話就說。”
顧少承深吸了一口氣,語速飛快地說:“我确實錯了。我們應該互相尊重,所以我不應該盯着你的個人空間,還授意助理給我打小報告。我們應該互相支持,所以我應該幫助你的事業,而不是私下聯絡導演拆你的臺。我們應該互相信任,所以我不應該太介意那些捕風捉影的緋聞。我們應該互相理解,換位思考,所以對于你要做手術這件事……”
他說這一番話幾乎一氣呵成,标點符號都很少,就好像是事先預想演練了很多遍,說到手術終于停頓了片刻,才又繼續道:“你如果已經做好決定,那我也會支持的。……明天我會簽字。”
岳離沉默地看着他,眼神漸漸溫柔起來:“你說真的?那萬一以後又想要孩子了怎麽辦?”
顧少承糾結了一會兒,破釜沉舟地說:“爺爺前些天跟我談過,他說我們都是平等的,我做什麽你也可以做什麽,那同樣的,你做什麽我也能做……”他的聲音漸漸小了,岳離幾乎聽不見,“你是男人你都可以生孩子,那我也可以,大不了我去做手術,我來生孩子就好了。”
岳離嘴角上揚笑了起來,承哥能認錯他想到了,但能說出他也可以生孩子這種話,是出乎他意料的。他走到顧少承床邊坐下了,摸了摸他的耳朵:“你怎麽突然就想通了?還分析得這樣透徹?還會用排比句呢。”
顧少承把頭紮進他大腿根蹭了蹭,他啞着嗓子說:“因為我怕……”
“怕什麽?”
“我不要離婚。”
岳離:“……”到底是誰跟他說的要離婚,他只是賭氣想了想,随口跟李安寧打聽了一下專辦離婚的律師而已。
“剛才我看見爺爺的病危通知書,”顧少承埋着頭,作勢在岳離褲子上蹭了蹭眼淚,岳離也不知道他是真哭還是假哭,反正聲音是哽咽了,“我又害怕又難過,你知道爺爺最疼我了……後來爺爺轉危為安,我又忍不住想,他早晚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爸爸媽媽也是一樣,女兒長大了也會有自己的生活,我最終只有你一個人,我以前從沒有想過這些生啊死的,可今天突然意識到,如果我死的時候,你不在我身邊,我根本閉不了眼,那我多可憐……”
“所以其他事都不值一提,怎麽都好說,只要你還在就行。”
岳離輕輕嘆了口氣:“……爺爺現在脫離危險了,我也還在,所以你別哭了行嗎?”
顧少承吸了下鼻子:“你原諒我,我就不哭。”
岳離無可奈何道:“你不哭,我就原諒你。”
顧少承馬上擡起頭,指着自己因為發燒而潮紅的臉頰:“你看,其實我根本就沒哭。”
“……”岳離好想打他,可是看了看他頭頂晃蕩的吊針,又于心不忍下不了手。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承哥真生病了,所以脆弱一點撒了點嬌,還請體諒他 233
我看到大家的反饋,我都很開心,正文快要完結了,忍不住多叨叨兩句,很多愛情故事到主角在一起就結束了,我以前的文也是,這篇多寫了一點婚姻生活,是覺得這是個生子文,他倆生了孩子總要養一養,但這樣性格的兩個人長久生活在一起,肯定會有摩擦,他們還沒認識就有孩子了,戀愛結婚都來得太快,真正的愛情和生活才剛剛開始,早一點互相磨合,後面才能更加甜美和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