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快跟我回家
顧少承三步并作兩步往樓上的男産科沖去,到了張醫生的診室門口,他連門也顧不上敲就直接撞了進去。
結果裏面并沒有岳離,而是另一個病人正撩着衣服坐在醫生面前,張醫生拿着聽診器在那人肚子上聽來聽去。
顧少承突然闖入,把醫生和病人都吓了一跳,病人是個有點娘兮兮的小受,吓得“啊”大叫一聲,一邊拉衣服遮住身體,一邊比着蘭花指指向顧少承,并對他怒目而視:“你幹嘛?吓死人家了!讨厭~”
顧少承滿腦袋黑線,雙手合十鞠躬道:“對不起對不起……哎,張醫生,小諾呢?”
張醫生見是他,習慣性地撇了撇嘴,她對顧少承,一直是又喜歡又嫌棄,她慢條斯理地說:“已經走了。”
“啊?那他到底來幹什麽?他怎麽了?病了?為什麽來産科?難道是……”顧少承一連聲問,最後一個疑問都不敢說出口,難道是又懷了?不可能吧?他都有好好戴套啊……
現在懷了絕不是個好時機,顧少承此時腦筋轉得飛快,現在他一堆小辮子在岳離手裏,離妹本來就對他不信任,說不定會覺得連懷孕都是因為他故意沒做好安全措施。
顧少承正胡思亂想,就聽張醫生不耐煩道:“我這裏有病人你看不見,你先出去一下,等會兒再進來。”
顧少承“哦”了一聲,只好先退出來,總要等到張醫生先問個清楚才行。
顧少承抓耳撓腮地等了二十分鐘,軟軟的病患小受終于攥着單據出來了,臨走還回頭對他抛了個媚眼。
顧少承打了個哆嗦,目不斜視地跨進了診室。
“我媳婦兒到底怎麽了?”顧少承急道。
“坐。”張醫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端起水杯悠悠喝了口茶,“吵架了?”
“呃……您就快說他到底怎麽了?”顧少承抱拳作揖道,“求求了,張大夫。”
張醫生丢了一本宣傳小冊子給顧少承,他随手一翻,見上面主要是兩項新醫療技術的推廣宣傳,一個是“新一代男性終止妊娠手術”,還有一個是“男性生育結構去除手術”。
這第一個顧少承還能看明白,就是男人流産手術,以前男性懷孕也可以做流産,不過風險非常高,所以很少有人嘗試,現在這個新一代手術的意思,大概就是這項技術更加成熟安全了吧?顧少承知道,岳離剛懷一一的時候,原本是不打算要孩子的,如果當初就有這項技術,一一估計就不會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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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麽給他看這本宣傳冊??
顧少承當場懵逼,難道是……離妹真的懷了?還要做流産手術?!
“顧先生,”張醫生放下茶杯,不緊不慢地解釋,“今天主要是李安寧,他是你們的嫂子吧?他來醫院做一個別的檢查……”
顧少承停下翻動宣傳冊的手,一口氣提到喉嚨口,想松又不敢松:“是嫂子來檢查?那小諾呢?你為什麽給我看這個?”
“……然後小諾順便預約了一個手術,三天之後做。”張醫生喘了口氣,才又繼續說。
顧少承猛地站了起來,他指着宣傳冊上那個終止妊娠手術:“什麽手術?這個嗎?他懷孕了?!他為什麽不告訴我!”他越說越着急,根本顧不上看醫生的反應,就自說自話着往外跑去,“怎麽可以不告訴我!”
“不是!”張醫生哭笑不得,終于有了點着急模樣,大聲叫住了他,“你聽我說,他是要做另一個手術。”
顧少承一個急剎車差點撞門上,他轉身,擰緊了眉頭:“另一個?那是什麽?”
張醫生指指凳子讓他坐:“男性生育結構去除手術,就是他做了手術就不能再生孩子了。”
顧少承想了想,他現在腦子亂得很,思維大堵車,他困惑地說:“你的意思,我媳婦兒是要結紮?”
“不是,”張醫生無奈地笑了笑,似乎對此刻傻乎乎的顧少爺更嫌棄了,“他還可以讓別人懷孕,這個手術就是把他以前為了生孩子做的身體改造完全抹除掉,他不會再‘生’小孩了,明白了嗎?”醫生特意強調了“生”字,顧少承終于明白了。
他靜默片刻,點了點頭。
醫生又繼續說:“這手術是不可逆的,他改回去就不能再改回來了,打個比方……杯子碎了一次勉強拼起來,再碎一次就拼不起來了,人的身體血肉做的,建了拆,拆了又建,肯定會傷及根本。”
顧少承擡起眼睛:“那他做這個去除手術也會傷害身體?”
張醫生聳聳肩:“手術無論大小,肯定都會對身體有影響,但小諾還年輕,保養好了,很快就恢複了。而且現在除了另一方自覺做好措施,沒有他們這群人可以自己選擇的、安全高效的避孕方式,他想徹底避免懷孕生子,手術是最可靠的辦法。”
顧少承又在醫生面前呆呆地坐了一會兒,護士進來提醒醫生有新的病人了,他才拿起那本宣傳冊,黯然地同醫生告別,出了診室。
臨走時,張醫生還不忘囑咐他:“有矛盾趕緊處理了,到時候做手術要有家人陪在身邊的,做完你還要照顧他才行。”
顧少承開了車往林家趕,心裏亂七八糟千頭萬緒,他确實說過再也不要小孩兒了,看着岳離在沙灘上血流成河生孩子那個畫面實在太過震撼,後來他偶爾還能在夢境中看見岳離痛苦的表情,聽見他的慘叫聲。但是萬一……萬一以後他或者岳離,又想要小孩兒了呢?一一确實很可愛,但越可愛反而讓人越不滿足,想要雙份的可愛,人總是貪心,有了女兒又難免想要個兒子。
以前沒提過手術這回事,顧少承也沒往以後想,但現在這個問題擺在眼前,他扪心自問,就真的永遠不想再要第二個小孩兒了嗎?
抛去這個,更讓他郁悶的是,這麽大的事,岳離居然一聲不吭就自作主張了?他要做絕育類的手術,難道不需要跟他這個做老攻的商量一下嗎?他眼裏還有沒有我了?還是說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和我分手,做了手術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另覓新歡了,或者他完全可以換個口味,依照他以前的審美喜好,找漂亮的男孩子給他生孩子啊,要不然他幹嘛非要選這樣一個破釜沉舟沒有退路的避孕方式呢?
顧少承越想越氣,把車開得像賽車一樣快,風馳電掣地來到林家。
林家的保安大概是接到了岳離的指令,他們不讓顧少承進去。
顧少承無奈,把車停在大門口按喇叭,然後又在保安值班室裏搶了個擴音器沖別墅窗口大喊:“離妹,你出來!我要見你!真有事跟你商量……”
岳離在窗簾後面靜靜地看着他,李安寧和林思玮從醫院出來就各忙各的去了,新年假期已經結束,林謀也回公司去了,現在家裏就他在,顧唯一和林端在他身邊玩得正起勁。
顧少承又喊了好幾遍,憤怒的、委屈的、讨饒的、哀求的……各種語氣都用遍了,岳離還是沒理他。
顧少承換了套說辭,現在面子暫且可以不要,讓岳離出來見他就是勝利,他故作可憐道:“離妹,我生病了,剛去看了醫生,你就出來看看我吧,我快不行了……”
依舊沒動靜。
顧少承只好搬出另一個救兵:“一一,是爸爸啊,你聽見了嗎?你有沒有想我……離妹,就算你不原諒我,也要讓我看孩子吧,就算離婚,我也有探視權的吧?!”他倚在車前蓋上,喊得嗓子都快啞了,現在只慶幸林家這大房子占地堪比一個農場,他就算喊破天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至于讓別人家看了笑話。
岳離就算再淡定也動搖了,就算不心疼也煩了,而且顧唯一已經聽出了窗外傳來的聲音屬于她幾天沒見的承承爸爸,她爬到岳離腳下,伸手拽他的腿腳。
岳離趕緊蹲下身,顧唯一竭力擡起手指向窗口,“嗯嗯”了兩聲,叫了個“爸爸”,岳離把她抱起來帶開,她不樂意了,拼命扭動身體,一手執着地指向窗外,一手抓岳離的臉,兩條小胖腿亂蹬,小臉皺成一團,尖聲喊道:“爸——爸——哼,爸爸——”
岳離深深吸了一口氣,再這麽下去他豈不是要變成阻止人家父女想見的大惡人,他抱着顧唯一往樓下走去,到了門廳給保安室打電話,讓他們把顧少承放進來。
兩個人就在門廳裏坐下了,女傭給顧少承端了熱茶,放下茶杯的時候偷偷瞄了姑爺一眼,目光十分複雜,想笑又不敢笑似的。
“你生病了?生什麽病了?”岳離把孩子給顧少承抱,面無表情地問道。
“相思病。”顧少承把顧唯一抱在懷裏一通猛親,他這兩天也沒刮胡子,微青的胡茬把顧唯一紮得癢癢的,一邊躲一邊咯咯笑,女兒跟他關系好啊,叫了個“爸”,就紮在他懷裏賴着不走了。
“相思病”三個字,顧少承對着顧唯一說的,他從進來就沒跟岳離對視過,也不知道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岳離不讓他進來他覺得委屈又丢面子。
“差不多得了,”過了好一會兒,顧少承像是終于跟顧唯一膩歪夠了,才嘴硬道,“好幾天了,你也該消氣了吧,咱們回家吧,有什麽事回家再說。就算是……跪榴蓮,也讓我回家去跪啊,行不行?”
岳離淡淡地說:“過些天再說吧,這幾天我有點事。”顧少承剛從醫院離開,張醫生就給他打電話了,他很想看看顧少承對于他要做手術這件事會是什麽反應。如果顧少承大發雷霆,任性地指責他要求他,那麽冰釋前嫌是不可能了,他會認真考慮和顧少承分手,如果顧少承能和他心平氣和地溝通,尊重他的選擇,那麽他們之間就有緩和的餘地。
“你有什麽事?”顧少承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你說的事就是做絕育手術吧?我去醫院,張醫生都告訴我了。”
岳離點了點頭。
“你為什麽要做這個手術?”顧少承大聲道,“做了就再也不能生小孩兒了,萬一咱們以後後悔了怎麽辦?咱們倆才20多歲,我現在确實不想要,可我不敢保證以後……”
岳離一攤手:“我本來也不想生,這個方法一勞永逸,以後不管我跟誰在一起,我想做什麽,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不用擔心想接個戲卻突然懷孕了……”他意有所指地說。
顧少承咽了一口唾沫,他猜出岳離話裏的意思,現在避孕全靠他自覺,岳離沒有選擇權,他要是哪天無意或者故意不做安全措施,那岳離很容易就懷上了,畢竟他們倆可是爛醉如泥一夜激情,就能生出健康寶寶的強人,他是不知疲倦的小牛犢,岳離是沃野千裏的黑土地。
岳離平靜地繼續說:“至于你以後要是後悔了想再要一個,你可以找別人去生。”
“你別說這種話了!”顧少承眼圈紅了,他憤恨地想,為什麽離妹就能心平氣和地說出這種紮他心窩的話呢?他怎麽就這麽絕情?他聲音發抖,“就算你要做手術,你就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嗎?你把我當什麽?”
岳離神色一凜,緊接着質問道:“你背着我聯系孫導的時候,你讓助理盯着我的時候,你跟我商量了嗎?”
顧少承啞口無言。
“那我現在就和你‘商量’一下,手術預約在三天以後,到時候麻煩你去醫院簽一下字。做這個手術其他親人簽字也可以,但是我想,我們現在……姑且還算是最親密的關系,所以希望你來簽,也算是我給你個交代。好吧?”
“不好,”顧少承嘴唇顫抖,他垂頭喪氣地說,“可我不想簽……以前的事我知道錯了,我會改還不行嗎?你現在這樣……我接受不了。”岳離自作主張去做這個手術,讓他覺得自己不被信任也不被尊重,手術是不可逆的,這種感覺同樣不可逆,以後即便他們和好了,這件事也像是心上的一塊傷疤,每次想到都會劇痛,以後他們每次親熱的時候,他可能都會忍不住想,離妹讨厭我,他再也不想和我生孩子了……
岳離苦笑道:“你的所作所為,我也接受不了,那這樣說來,我們就沒什麽好談的了。”
“不是,”顧少承又軟磨硬泡,“你先跟我回家,我們回家以後再慢慢商量,你總是住在自己家裏,讓你家人怎麽看我,再說……”他眸光閃閃洇着一層水光,“我也想一一。”重要的是,先把老婆拐回家,回家以後他再好好哄他,大不了還可以用肉體誘惑。
岳離剛要搖頭拒絕,顧唯一忽然叫喊起來,岳離看了看時間,她應該是餓了,于是他站起身回房裏去給她沖奶粉喝。
顧少承抓着顧唯一的手臂,讓她站在自己大腿上,情真意切地對她說:“一一,現在爸爸需要你,一會兒小諾爸爸回來,你就哭給他看,好不好?這樣我就說你舍不得我,我把你帶走,他就跟着我走了。”
顧唯一眨巴着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個比她還小的幼稚兒童。
“就哭一下啊,”顧少承急道,“別吃手指頭了,讓你哭的時候不哭,不該哭的時候就知道哭。”
顧唯一開心地抱着自己的手指啃,笑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顧少承沮喪地嘆了一口氣,他一眼瞥見自己從醫院拿回來的宣傳冊,又想到了老辦法,他忽然一松手,顧唯一落進了他懷裏,随後他捂着胸口大聲喘氣,又猛烈咳嗽,咳着咳着翻了個白眼,像模像樣地暈過去了,為了效果更加逼真,還暗暗屏住了呼吸。
顧唯一拍了拍他的鼻子,見他毫無反應,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