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就這樣子1-1
幽靜的學子路上,兩人慢慢的走着,沈恬欲言又止,終于在她準備好說話時,旁邊的人已經忍不住勾起嘴角,“想說什麽?”
安靜的夜裏,他嗓音低沉,如深潭盡處的清泉,繞到她的心間,蕩起一陣陣淺淺的波紋。
沈恬偏了偏腦袋,畢竟兩人已經交往有一月了,她說話也漸漸的随意大膽活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咳了咳,正經道:“葉社長,你剛剛太嚴肅了。”
嚴肅?對彭穎的态度?
這一段時間,沈恬發現他和彭穎幾乎不怎麽說話,很多事都是直接交代各個部長,對她冷淡至極,雖然平時也是這樣,可彭穎看他的眼神她懂。
“你想讓我紅杏出牆?”
冷不丁的冒出這樣一句話,沈恬有些愣神,支支吾吾的開口:“我哪有。”
撒嬌般的語氣讓葉熙心尖一震,交往這段時間以來,她還是頭一回這樣和自己說話,他笑意甚濃,摟住她的腰,慢慢的接近她的耳廓,輕輕開口:“我只想對你好。”
沈恬忍不住彎了彎唇,又有些害羞,輕輕推開他不敢注視他的眼睛,兩只眼珠子骨碌碌直轉,鼻尖下他身上特有的氣息将她包裹,淡淡的煙草味是那麽的好聞,她有些貪戀的就這麽被他虛抱着,頭發一下一下蹭着他的大衣,空氣中盡是柔和。
葉熙滿足的抱着她,嗅着她的清香,這麽久以來,不知道有多渴望這樣的惺惺相惜,暗自追了她這麽久,直到今天,他才覺得自己有多喜歡這個女孩。
他想讓她的生活繼續單純幹淨,有關那個帖子的真相又有什麽意義呢?只要她在他身邊,即使外面鬧得天翻地覆,他也可以保護好她不受傷害。
後來,想起這些的時候,葉熙才明白,有些事,即使決定萬劫不複,也奈何不了。
時間飛快,一眨眼已是學期末。
冬季的法國梧桐已經落得滿地都是,每天都有清潔的叔叔阿姨逆着凜冽的寒風按時打掃,學子路兩旁的白楊也已是遍地黃葉,附近的土廣場上塵土飛揚,學校最近施工想将它整頓成一片竹林,因着這個緣故罷,距離它十幾米之內都不敢接近,否則,你就會被淹沒在黃土高原裏了。
如果有個畫家将這樣的景象描繪出來,那也一定是很美的,美得荒涼,美得心酸。
教學樓裏的燈光依舊通明,直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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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恬坐在圖書館的自習室裏,輕輕的晃動着筆,眼睛盯着書,眉頭不自覺的輕皺。
書上談到一個有關新聞的案例。
一名記者要去實地拍攝一個路段,那個路口因最近施工問題經常會有事故發生,她一分鐘一分鐘的等待,終于在臨近傍晚的時候拍攝到了一起車禍,雖然患者受傷不太嚴重,已被及時送到醫院搶救,但她沒有意識到,車禍即将發生的時候她完全可以救起那個受害者,阻止這起悲劇的發生,可是如果這樣她将不會記錄到這麽爆炸性的新聞。
讀到這裏,沈恬不禁憤慨,她氣不過世界上怎麽可以有這樣的記者,不是為民請命,不是揭露真相,而是自私自利的只顧攬到爆炸性的新聞熱點然後一鳴驚人。
她一次次的嘆氣,甚至有一瞬間覺得這個世界黑暗的不是她所想象的樣子,都說記者都是民之咽喉,都說醫生都是白衣天使,其實不然,這兩個職業的背後有些不為人知的肮髒。
一旁的夏衍忍不住偏頭看她,湊過身子看了看她的書,說道:“你就在為這個傷神?”
沈恬看了她一眼,“如果是你呢?”
“你指的是道義上還是別的?”夏衍放下手裏的筆,慎重的看她。
“都說說。”
夏衍想了想,“如果出自道義,我一定會救。但你有沒有想過,我救了他是沒錯,可會錯過身為記者需要完成的工作,如果這樣的話,每天我都守在這裏見着即将發生的事故就去阻止,這只是小恩惠,可我如果拍攝到這樣的事故将他播放出來讓更多的人知道這裏施工不安全,便會有很多的人繞道而行,這才是大恩惠。”
“難道你就忍心?”
“不忍心。”
“那你說的頭頭是道?”
“我只是祈求別讓我遇到這麽折磨人神經的新聞而已。”
其實夏衍說的沒錯,沈恬也明白,可她覺得自己肯定不會放任不管,看着她還在頭痛的想着,夏衍笑:“你又不當記者,再說這種問題身為準記者的我頭疼才對,你怎麽倒難過起來了?”
沈恬嘆息,“我在為你難過啊孩子。”
“得了吧你!最近播稿沒素材了?找這麽糾結人的。”
“唉。”
“嘆什麽氣呀你?要不去問問你家葉大社長?”
經常和沈恬一起自習,夏衍也知道了原來她的男朋友便是名滿校園的葉熙,一方面為她祝福,一方面也經常開玩笑,兩人倒也是不亦樂乎。
十點整。沈恬和夏衍一塊出了圖書館,剛走出去便看見門口站着的男人,夏衍失笑,對旁邊的沈恬說道:“我先走了啊!”
葉熙淡淡的對着夏衍點了點頭,緩緩地走到沈恬身邊,替她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又去拉她的手,頓覺一片冰涼,忍不住輕責:“怎麽沒帶手套?”
“太麻煩了。”
“嗯?麻煩?”
沈恬将兩只小手伸到他的大衣口袋,滿足的喟嘆,“我不停的要翻書寫字啊戴着多麻煩!”
葉熙嘆了口氣,将她緊緊的抱在懷裏,輕聲問:“現在還冷不冷?”
沈恬傻笑着搖頭,将腦袋埋在他懷裏,只覺得這個懷抱一輩子都是這麽的溫暖,讓她不舍得放開,交往以來,沈恬才真正體會到岳子楠所說的那種愛情的滋潤,眼前這個男人不知道有多疼她,沈恬有時候傻傻的想,怎麽就突然這麽幸福了呢?
“傻笑什麽?”葉熙低頭看着懷裏的女孩,彎唇。
沈恬蹭的将手從他口袋裏拿出來,笑着搖頭,“沒什麽,我問你個問題。”
“嗯。”
兩人并肩走在夜晚的小路上,沈恬将剛剛那個案例和他說了一遍,葉熙沒有回答她,靜了有片刻,他反問:“有沒有看過《饑餓的蘇丹》這幅圖?”
沈恬腦海裏想起了那張殘忍充滿恐懼的照片……
一片荒蕪之地,黝黑瘦弱到皮包骨頭的小女孩蹲坐在地上無力的垂着腦袋,眼裏是死氣沉沉的安靜,而距離她幾米開外的地方有一只同樣瘦弱不堪的禿鹫正在虎視眈眈的盯着這個方圓幾裏之內不容易見到的獵物,它瞪着犀利殘忍的眼睛,目光裏噙滿欲望。
這幅圖名為《饑餓的蘇丹》,它是南非自由攝影師凱文卡特的作品,成功獲得了1994年普利策新聞特寫攝影獎,卻引來社會上一派真相與倫理的鬥争。
這位年僅33歲的攝影師在獲獎兩個月後自殺身亡,公衆猜測,獲獎照片的倫理拷問直接導致了他的死亡。
沈恬忍不住心疼,這張照片的沖擊力太大,她擡頭看向葉熙,他本平靜的眼裏似乎也有一點點動容,她微微低頭,“我似乎懂了。”
葉熙握着她的手緊了緊,沒有直接看她,徑直開口,語氣頗淡,“蘇珊桑塔格說‘攝影基本上是一種不幹預的行為,幹預就沒辦法記錄,記錄就沒辦法幹預。’”
頓了頓,他看向沈恬的眼睛,淡淡啓唇:“這種選擇性太難的問題以後別多想,嗯?”
沈恬笑,眼睛裏亮亮的,夾雜着細碎的光芒,“葉大社長,我發現我越來越崇拜你了。”
葉熙也笑,卻故意嗯了一聲,尾音上揚倒有些不滿的味道,“只是崇拜?”
“對……啊,不然呢?”沈恬忍住笑意,挺想看看他生氣的時候的樣子。
“你确定?”冷冷的聲音傳進耳廓,沈恬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剛準備掙脫他的手跑,就被他眼疾手快摁進懷裏,他挑挑眉,“想跑?”
“才沒,我……運動來着。”沈恬虛埋在他的懷裏,臉微微發燙,說話的時候眼睛不敢看他,生怕被他捕捉到那一絲不好意思,只好悶悶的開口。
頭頂的人低低的笑,将下巴輕輕搭在她的腦袋上,目光和煦,手指輕揉着她的頭發,說話間吐出的熱氣瞬間消失在空氣裏,只留下淡淡的觸感,他說:“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接連理枝。”
轉眼,寒假已至。
葉熙因臨時有事,不能親自送沈恬去機場了,分別前,他千叮咛萬囑咐:“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給我電話,嗯?”
“知道了,葉大社長。”沈恬調皮的吐吐舌頭,纖細的手指拉住他的衣服一角輕輕晃動。
沈恬是和岳子楠一起回家的,兩人在機場會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