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西渚舊事和沈恬的記憶1-1
沈恬走到頂樓天臺,看着夜風裏身影消瘦的女孩,心裏的疼痛不由得加劇,沈恬輕輕叫她:“雨菲。”
女生停止唱歌,轉過頭,對她笑了出來,“老師。”
清清淩淩的聲音随着冷風灌進她的耳裏,她對她扯了扯嘴角,低聲哄她:“雨菲乖,那邊危險,過來好不好?”
她慢慢靠近她,“好不好?”
女孩笑的很燦爛,“您是我最喜歡的老師了,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的。”
她眼淚慢慢的流了出來,仍舊微微笑着,“老師也有好多話和你說,你先過來好不好?”
“老師,今天天氣一點都不好。”
女孩說話的語氣和平常一樣,沒有半點起伏。沈恬附和,“是啊,風很大,可能還會下雨,那樣會着涼的,下來我們回家好不好?”
女孩搖頭,仍舊笑着,“老師,我唱歌好聽嗎?”
沈恬哭着點頭,“好聽,我們一起下去慢慢唱好不好?”
女孩動了動身子,教學樓下一陣轟動,她吓得不敢再向前,低低的叫她的名字,“雨菲。”
沈恬站在距離她三米的地方,輕輕說:“你還小啊雨菲,你還有媽媽疼,有朋友喜歡,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都不知道是什麽樣子,我不知道爸媽是誰,不知道我叫什麽,我醒過來的時候記憶永遠停在空蕩蕩的醫院,什麽都不記得,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自殺,如果我就這麽走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你說對不對?”
女孩的背影有些顫抖,她慢慢向前,“還記得老師給你講的那個量子力學的故事嗎?生命太短暫,我們應該珍惜。我們都不是神的孩子,都會經歷痛苦還有挫折,它們都是在你最脆弱的時候襲擊你的,所以你應該堅強一點才能打敗它們,是不是雨菲?”
“還有你媽媽,她剛剛哭的有多可憐你知道嗎?如果你走了,她就會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她會很難過很難過,整個家裏就剩下媽媽一個人,刮風下雨打雷閃電,媽媽也會害怕,你不忍心對不對?”
她輕輕叫她的名字,“雨菲乖。”
女孩終于哭出聲來,嘴裏喃喃的叫着:“媽媽,媽媽。”
Advertisement
沈恬見狀立即撲過去抱住她,将她拉了下來,女孩一下子抱住沈恬,将頭埋進沈恬的懷裏,一個勁的哭,風很大,很大。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雨菲媽媽緊緊的抱住她的孩子,眼淚流了一臉,“媽媽對不起你。”
沈恬捂着嘴哭了出來,又笑了,眼淚也布滿臉頰。
雨菲被她媽媽帶回了家,沈恬從之前一直心驚膽戰的心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她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推着自行車。
腦海裏閃過很多事情,模模糊糊,斷斷續續。
她想起那個女人給她的電話號碼,她一直猶豫着要不要打過去,許南庭從來沒有和她提過之前的事情,剛剛勸雨菲的那一刻,她似乎有點動搖了。
路很黑,兩旁的路燈光芒微弱,風越來越大了,距離家還有幾公裏的路程,她踩着腳踏車,騎着騎着,便覺得臉頰上有雨點滲下來,被風學吹打的冷疼,她不禁一哆嗦,騎車的速度也放快了。
這條路再往前一公裏還得拐個彎,她計算着時間,周圍安靜的吓人,心底冒起的寒意也越發的滲人,冷風刺骨,雨也越下越大了。
超市在小鎮的最東頭,她可以看見有人家的燈光,雖然不太明亮,卻也讓她的心裏拂起淡淡暖意。
拐彎處。刺眼的燈光。急剎車。聲響。夾雜着風聲雨聲。
她似乎一下子沒了重力,然後,慢慢的,落在濕噠噠的水泥地上。
背,像貼在冷冰上。
她想說話,卻出不了聲,雨水直直的打在她的臉上,生疼生疼的,眼睛也睜不開了,她的意識漸漸的模糊不清,隐約看見一個輪廓,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安靜。
還是安靜。
她拼命的想睜開眼,卻什麽都看不到。
黑暗。
還是黑暗。
又過了一會,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然後,又慢慢失去了意識。
沈恬一直在醫院昏迷了一周,醒來的時候,像是過了半個世紀似的,她看着床邊的許南庭,胡子拉碴的,衣服也皺巴巴的,白色的襯衫半開着,眼睛裏一片暗沉,憔悴的不像那個一直玉樹臨風的男人。
她慢慢的張開嘴,輕輕叫他:“許……南……庭。”
許南庭微微愣住,随即抓住她的手,只聽她嘶的一聲,又趕快放開,輕輕的附上她的手背,聲音裏有抑制不住的激動,“小懶豬,這麽久才醒。”
沈恬想笑,卻扯不開嘴,只能輕輕的開口:“我聽見……你一直叫……我,舍不得……你一個人……,就……醒了呗。”
許南庭笑,“好了,不說話了,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沈恬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等到沈恬恢複了點力氣,許南庭将她輕輕抱起背上墊個枕頭靠在床上,她輕輕笑了笑,想起了點什麽,問他:“你知道我的那個學生怎麽樣了?”
許南庭嘆了口氣,“她沒事,你好好養身體。”
直到現在他還覺得後怕,那天晚上他還在公司工作,給她打電話一直打不通,他有些煩躁,不一會黃兜兒就打了電話過來,說她出事了。
他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面裝了什麽,那麽晚了還一個人回去,雨大風大,就不知道害怕嗎?經歷那場自殺事件,她的腿當時都是顫抖的吧。
沈恬笑了笑,“許南庭,我是不是很厲害。”
許南庭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嗯了一聲,“厲害。”
“我想聽故事,你給我講好不好?”她輕聲要求,看着他的眼神純潔清澈,裏面像是沁滿了水珠似的,晶瑩透亮。
許南庭坐在床邊,給她掖了掖被子,将她的頭發向兩邊捋了捋,“想聽什麽?”
她偏着腦袋想了想,狡黠一笑,輕輕吐出幾個字,“哈利波特。”
許南庭一怔,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都多大了,嗯?”
她蹙起秀氣的眉頭,蠻不講理的申訴:“就要聽。”
“好,想聽哪個?”他耐心的問。
“《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的囚徒》。”
病房裏很安靜,只有許南庭低低沉沉的聲音,瓷瓷的,像是流水似的,輕輕滑過心裏,沈恬聽着故事,看着窗外,遙遠的沒有盡頭。
鄧布利多說:“即便是最黑暗的日子,也能找尋到幸福,只要有人記得點亮那盞燈。”
沈恬渴望這樣的平靜,渴望許南庭的溫暖,她輕輕往許南庭身邊靠了靠,許南庭停下講故事,将她抱在懷裏,低低的問:“怎麽了?”
她搖搖頭,埋在他懷裏的腦袋輕輕動了動,“你繼續講好不好,我想聽。”
他無奈失笑,她這次醒過來就像一個小孩子似的,很依賴他,倒也是件好事。
沈恬縮在他的懷裏,靜靜的聽着他胸腔震動的聲音,眼裏的濕意漸濃,在眼眶裏打着滾,卻始終沒有流出來。
一望無際的黑暗裏,許南庭就是那盞燈。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她努力的去靠近火焰,嘗試着去借助它的溫暖,填滿整顆心髒。
沈恬在醫院休息了幾周,醫生才宣布出院。
出院前一天,她的幾個學生都來了北京看望她,她自從昏迷後,許南庭就将她轉到了北京市人民醫院,所有治療都是最先進的藥物最頂尖的醫生。
她靠在床上,輕輕對他們笑,“快坐啊。”
雨菲走在她床邊,彎腰,怎麽都不肯擡起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個不停,“對不起,老師。”
她心裏一酸,“傻丫頭,別哭。”
同來的還有江文敘,宋青禾,陳北湛,楊述。
宋青禾走了過來拉起雨菲的手,兩人一起坐在床邊,三個男生坐在床對面,幾個孩子圍繞着她,和她說起學生們的心願。
祝福沈老師和順安康。
她輕笑,看向雨菲,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這個時候,總是無聲勝有聲。
雨菲這個女生太要強,萬事都追求完美,生活卻總是不盡如人意,父母離婚,成績一落千丈,壓力流言太沉重了,這樣年紀的女孩不應該活在最美的藍天下嗎?她卻默默的承受着這麽多。
其實人生不就這樣子,想的開,什麽事都不算事了。
泥淖滿途又能怎麽樣呢,這些又有什麽關系,慢慢的都會忘記,然後被新的痛苦歡笑所代替,或平或緩,都會好起來,都會笑出來。
昶琤說:他活了三十年,卻已覺一生已過。命運裏酸甜苦辣樣樣已嘗,還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呢?縱使入館前的結局再好,也不過是那四樣裏最浮華的一個而已。
還好,一切都來的及,享受生活。
孩子們在病房裏聊着各類的話題,逗得她直笑,一起玩紙牌,講笑話,氣氛歡樂而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