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5章
“金鈴,下次我回揚州的話,一起去看瓊花吧。!”
金鈴聞聲,太遙遠的記憶了。一樹瓊花,最終卻成為了兩個人最後的羁絆,多麽纖細的一根線,一扯就會斷了似的。
“到時候,你應該已經娶妻,有了自己的孩子。”金鈴繞着胸前的發絲,擡頭看向顯揚,“而我應該已經嫁人,相夫教子,有一個和睦美滿的家庭。”
顯揚撲哧笑出了聲:“是。”
“那就是兩家人一起去看瓊花了。我會備好酒和茶,在瓊花樹下擺上白玉棋盤。”金鈴拂過落在肩上的花瓣,眼淚早就在笑意裏融化了,“晚上,在樹上挂好燈籠,風鈴……”
金鈴這麽說着,心卻一點點地冷了下來。
告別,總是那麽寂寞。金鈴從高府走了出來,除了對年幼時的一絲牽挂之外,的确少了很多其他的情感,能放下的她都已經放下了。對這座城市告別,告別過去的自己。
金鈴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去擁抱欣兒。看她歡樂的笑臉,頓時覺得以前被奪走的孩子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身邊。
只是,不知道裴司寒到底怎麽樣了。
晚上,欣兒跟着奶娘一起睡,紫衣伺候着金鈴睡下,便準備退下去。
“紫衣,你多大了?”金鈴喊住她,從床上坐了起來。
紫衣轉過身來,應道:“姑娘,我今年二十五了。”
“年紀不小了。”金鈴沖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彩蝶已經嫁人了,你呢?有喜歡的人麽?”
金鈴的年紀也不小了,不甘心過普通女人的生活,她失去了很多,包括感情之事。
紫衣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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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找個好人家可好?”金鈴問着。
紫衣頭搖得更加厲害了。
“怎麽,難道你想像我一樣,做個大姑娘麽?”金鈴自嘲地說道。
紫衣想了好久,才笨拙地說道:“其實,姑娘,我……我喜歡東街頭的大海。”
“佘大海,賣肉的那個?”金鈴回憶了一下,記起來了。
“恩,這些年,他很照顧……我。”紫衣臉一下子就紅了。
“他不是已經娶妻了麽?”金鈴疑惑地問道。
“六年前佘大嫂得病過世了,那個時候姑娘不在京城,所以不知道。”紫衣連忙解釋。
金鈴點了點頭,說道:“好吧,你們若是兩情相悅,那就行。我就做你娘家的姐姐,送你出嫁。”
紫衣一聽,連忙跪了下來,聲音有些發顫,良久,才哭着叩了個頭:“多謝姑娘。”
“下去吧。”
金鈴目送着她出去,自己才躺了下去。她的夢裏,出現了三個男人,光王、顯揚,還有裴司寒。這是在她生命裏走過的男人,始終沒能挽留住,匆匆流過的年華,帶走了每一份癡念。
在京城又逗留了幾天,她給紫衣準備了一份嫁妝,把紫衣像親妹妹一樣嫁了出去,就像看着自己出嫁一樣。想來,自己連個嫁衣都沒有嫁過,洞房花燭之夜,她連自己的皇帝夫君的面都沒有見到,被羞辱被遺棄,沒有人愛護。
如今,她愛護着紫衣嫁給自己心儀的男人,就像守護着自己一樣。
她以前不愛酒,但是現在卻越來越喜歡了。
“回去開個酒莊吧。”她開玩笑地說,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
馬車慢悠悠地在城門口停了下來,金鈴下車讓守城的士兵搜查她的車子和行李,她緊緊地抱着欣兒,生怕她受到一絲驚吓。重新回到馬車,車子馬上就要出城了。
她突然掀開側面的簾子,頭往外探去。
這裏,有好多秘密,說不得。現在,她可以把它們全部埋葬了。
她頭微微一擡,不遠處的樓臺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悠揚的笛聲傳來,正是人人傳誦的送別曲。高顯揚正朝着她離開的方向為她吹上最後一首曲子。
金鈴免不了一番傷感,從這裏出去,她就沒有想過要再回來。
從這裏走出去,曾經的為了權勢名利抛棄自我的姚金鈴便真的死了。
一切都不會被攪亂,回歸正軌。
顯揚會愛上三好,馬元贽會扶持光王繼位,而這段故事裏,不會再有她的名字。
多年後,光王在馬元贽的扶持下,登上了帝位。高顯揚自從贏了東瀛棋士之後,就一直深受器重,如今光王繼位,他更因為忠心耿耿而被任命為大內侍衛。
即使沒有她,故事還是在朝着原來既定的路線繼續前行着。
金鈴牽着欣兒的手走在揚州城熱鬧的街上,路過江府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那塊陳舊的匾額,她每一年都找人重新油漆一遍,這空蕩蕩的宅子,她時不時找人過來打算一下。如今,除了少了幾分人氣之外,很幹淨而且清淨。
“聽說,皇上封了一位德妃。”
“聽說,很受皇上寵愛,皇上為了她連早朝都不上了。”
“哈哈,是真的嗎?那還真是紅顏禍水啊。”
聽着對面茶攤上人們的議論,金鈴不由皺了皺眉頭。
德妃?難道是三好?
“金鈴。”一聲呼喚把金鈴從思索中喚醒。
那聲音帶着幾分熟稔,她忍不住差異起來,回過頭來,卻見江彩瓊微笑着站在她身後,她背着包袱,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夫人。”金鈴這樣喚她,多年來的愧疚,這一刻終于可以釋然了。
“皇上仁慈,查清當年之事,已經召回老爺了,而且念我手傷,準許我出宮養傷。”江彩瓊笑道,“其實,我的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金鈴目光一瞥,瞥見一個太過熟悉的人正沉默地站着。
“裴……裴司寒……”金鈴看着那張帶着些許疲憊的臉龐,幾乎是用不敢相信的語氣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彩瓊吃驚道:“原來你們認識。我和裴公子城外相遇,他見我身子不好,就送我回來。”
“嗯。”金鈴有些回避地點了點頭,“到我家去坐坐吧。”
江彩瓊注意到欣兒,覺得欣喜得很:“金鈴,你這孩子真可愛,叫什麽?”
金鈴擡起頭來,看向裴司寒,說道:“她叫欣兒。”
裴司寒輕輕地一笑,點了點頭。
原來,你還活着。
金鈴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慢慢地落下。
“娘,你哭了。”欣兒抱住金鈴的大腿,撒嬌着,“娘,不要哭。”
金鈴抱起欣兒,說道:“娘太高興了。”
離開京城的時候,她的身邊沒有一個人。
如今,卻再也不是了。
以後,希望也不是。
☆、49番外
終極番外
—壹·裴司寒—
我一直知道自己只是養父手中的一顆棋子,等我更為懂事之後,我更加冷靜地看待我們之間這段關系,從剛開始對他的感激,到後來我知道他與我父親之死有着脫離不了的幹系。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 記住哦!
他抓走了姚金鈴,自以為軟禁這個女人,就能稍稍抑制我的行為。從他房暗格裏的秘密信裏,我漸漸清晰了當年我家滅門的真相。
他一直想讓我娶沈娴,與他交好的沈大人的千金,我早已知道那是他的私生女。我對他越來越厭惡,甚至想立即動手,但是我知道自己需要冷靜下來,如果貿貿然除掉裴鶴齡,必然會引起裴家的懷疑,更加不能接近馬元贽。
還有讓他更加猶豫的理由,裴鶴齡養我這麽多年,更是大哥裴思哲的親身父親。
我服從了裴鶴齡的安排,娶了他的私生女沈娴,不過為了報複他,我還納了沈娴的貼身侍女暮雪,暮雪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從第一次眼看到她,她就開始想盡方法地吸引我的注意,真是一個不錯的女人。我避開了姚金鈴,那個脾氣難以捉摸的女人,連我都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覺得我們兩個是如此相像吧。
讓我下定決心除掉裴鶴齡的人是她姚金鈴,她絕對是個絕不心慈手軟的人。當我把元嘉公主的真正死因告訴她的時候,她扇了我一巴掌,斥責我沒有救下元嘉。我不是不想救,而是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裴鶴齡是那樣心狠的人,然會對自己的兒媳婦下得了手,而且還是皇家的公主。
她給了我一包慢性的毒藥,只要放入他的飲食裏,幾乎不會被察覺。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 記住哦!
這真是一個聰明的方法。
我欣然地接受了這個謀殺的使命。
我的大哥裴思哲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也許外表更像是個文弱的生,但是他的才智絕對可以繼任高陵節度使之職,我從未懷疑過,他是一個足夠有才華撐起一個家族的男人。
一旦我下手,我就知道我們未來的路必然分歧。這個家,唯一讓我信服的就是他,我認他是我敬重的大哥。
可是,當真相揭開的時候,我的疼痛并不亞于他。
他用劍直指我的面門,我第一次看他拿劍的樣子,真的很不适合他。他恨我,也恨自己的父親,更恨他自己。他的劍始終沒有刺過來,我早就料想到他下不了手。
那一刻,我覺得我這輩子唯一相欠的恐怕只有這個哥哥了吧。
—貳·高顯揚—
那個叫金鈴的女子就站在我面前,笑着對我說着離別的話,我知道這次是真的分別了。上次,她去高陵,不告而別,我知道她在恨我。但是,這次,她連一絲恨意都沒有表現出來。
十年了,她好像真的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金鈴了。
我們初次的見面的時候,年紀尚小,是在揚州的元宵節上。我答應陪她去看桃花,答應陪她去看瓊花滿枝,她像個懂事的小大人,即使分離也從不哭鬧,我卻難受了許久。
後來,漸漸地,我幾乎要忘記她的臉了。她卻又出現了,長大了的她亭亭玉立,又帶着一股古靈精怪,我在棋局上把她認了出來。她的目光裏有着與年齡并不相稱的沉思,我看不清她,也許她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蒼老。
我知道她孤身上京,一定有很多的難處,便把她邀請到了家中,父母都很喜歡她。她的确要比很多女孩子要懂事乖巧,她有時候會很天真,有時候卻很深沉,讓人捉摸不透。
我的确喜歡她,從幼年相遇便喜歡,但是這種喜歡更加類似兄妹之情,我喜歡她開心,像個可愛的妹妹一樣,而不是一個處心積慮的毒婦。這不是我心中的金鈴,和幼年的模樣太不一樣了,就像一個美麗的夢境破碎了一般。
或許,曾經有過一絲超越兄妹的喜歡,但是慢慢地,這種感覺更像是對幼年美好回憶的依戀罷了。
我珍惜每一段感情,朋友或是知己。
而愛情,我還沒有深刻地考慮過。
我偷偷習武,希望能夠強健體魄,為民除害,而我的父親卻希望我一輩子普通平安,這種怯懦的作法,我雖然不同意,卻不得不遵從。
如今,朝廷奸臣當道,以馬元贽為首的宦官把持着朝政。國未安,何以安家?
我還想多做些事,留在京城裏,無法跟随她離去。我舍不得她,就像舍不得已經流逝的歲月,我們在揚州相遇的記憶一樣。
在她的馬車離去的時候,我在樓臺上,吹奏了那首傷感的《送別曲》。
就像送別那段無法忘懷的時光一樣。
也許,有一天,我回回到那座寧靜的揚州城,做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人。
她說,有些人等不了,有些人等不到。
我只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這太平盛世。
—叁·光王—
出于作者的私心,我把光王許配給了三好
皇家,未必像外人看到的那麽光鮮。
至少,我至今看到的,只有一片無血的厮殺。
太皇太後的步步緊逼,幾乎要讓我和母親喘不過氣來。她像個魔鬼一樣,在我生活裏無時不刻地存在着。我的噩夢裏,卻出現了一絲光亮。
苦中一點甜。
她把糖蓮子放入我的手中,微笑着看着我。
後來我為了保全自己不得已裝傻,被送出了宮,過來送我的只有三好,她把糖蓮子給我,告訴我苦中一點甜。我不想離開母親,眼淚流了下來,把糖蓮子放入口中,心中那份苦愈發濃郁。
只是,我告訴自己要堅定起來,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