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5章
金鈴捏了捏腿,命彩蝶給自己上了杯茶,好不容易享受片刻清閑時光。也不知道裴司寒是怎麽騙過他的父親和兄長,能這樣輕易地就在她家裏白吃白住。
“小姐這幾日可是累壞了,要不要彩蝶陪小姐出去走走?”彩蝶端上來一盤點心,輕輕放下,眉眼裏帶着微微的笑意,“今天有廟會,可熱鬧了,小姐不妨去求求簽,問問……姻緣……”
金鈴眉眼一擡,眼角一斜,輕哼道:“姻緣之事又豈是能求得來的,我又何必白費功夫,不過,我倒是挺喜歡熱鬧的。”說着,她輕咬了一口做工精致的點心,問道:“這味道不像是紫衣做的。”
“是啊,這是裴公子從皇宮裏帶出來的點心,是皇上賞賜的呢。”彩蝶臉上露出豔羨之色,“小姐,皇宮究竟是什麽樣子呢?我只聽人說過,裏面金碧輝煌,寶物應有盡有。”
“只有局裏的人才會明白那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外面的人羨慕裏面的人錦衣玉食,裏面的人卻羨慕外面的人家人團圓自由美好。”金鈴撫平了袖子上皺起的一絲漣漪,臉上堆起苦笑,“即使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下那又如何,沒有一個人真心待自己,只有利用和被利用而已,最終卻是殊途同歸,老死宮中。”
這番話金鈴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的,也許是重生前的自己。
剛剛準備出門,卻有人來拜訪,金鈴還在詫異着如今這個日子還會有誰來,聽到紫衣說是一位叫寶珠的女子,便更詫異了。上次她就彩蝶說寶珠過來找過她,如今她再次找來,倒也不稀奇,只是所謂何事,倒真是讓她有些好奇起來。
寶珠穿得素雅,素錦繡着紫色的花紋,頗為大方,襯托着那張白皙的臉龐,更是楚楚動人。她早就知道寶珠原本出身官宦人家,家道中落,才會淪落至此,想來家教的确是不錯的。
金鈴面上還是做足了功夫,命人備好了茶和茶點,招呼她坐了下來,笑着詢問道:“不知道寶珠姐姐所謂何事,大駕光臨?”
寶珠眉眼謙恭,忽地,擡起眼睛來,手腳躊躇,一副不太好開口的模樣,好一晌才說道:“我知道我以前得罪過你,我也知道錯了,我知道你和郭夫人交情甚好,我希望你能幫我說說情,讓我進宮,只要你能幫我,我什麽都答應你。”
金鈴露出一副好笑的表情,擡起手臂,用袖口遮住朱唇,道:“寶珠姐姐這件事倒真是為難我了,我雖然與郭夫人有幾分交情,但是人家畢竟高高在上,我哪裏有什麽資格跟人家開什麽口。”說着,連忙搖了搖手臂,只當是聽到了一個笑話。
寶珠連忙跪了下來,聲音也帶了哭腔:“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向你請求什麽,但是,我會用命相報,只要能讓我進宮。”
“唔……”金鈴一副好奇的模樣,問道,“我倒是比較感興趣你為什麽這麽想進宮?即使進了皇宮做了宮女,一樣是沒有地位,沒有名利。”
“我……是為了進宮見一個人。”寶珠擦幹了眼淚,“原本我就是打算學了江家的絕學然後進宮,沒想到這個計劃卻被你破壞了,你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難以猜透。”
金鈴嗤笑了起來:“你想猜透我麽?恐怕這個天下還沒有一個人有這樣的本事。”
Advertisement
“也許吧。”寶珠站起身來,走到金鈴面前,端起桌子上的茶,敬給金鈴,說道,“既然你不能幫我入宮,那麽,我向你拜師,這樣可以麽?讓我的計劃繼續進行下去。”
“在皇宮裏的那個人對你很重要麽?”金鈴端坐着,巋然不動,聲音冷冷的。
“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金鈴冷笑了一聲:“真好。”
“我突然對你想進宮的理由不感興趣了。”金鈴站起身來,手指繞着垂在胸前的一縷長發,說道,“如果十年之後,你還想着進宮的話再來找我,如果你還有耐心的話,我就幫你。”
“十年?”寶珠詫異地擡起頭來,有些失望地看着金鈴的眼睛。
“對,十年。”金鈴說完,便讓彩蝶準備着出門。
今日京城廟會,果真是熱鬧。人潮湧動中,金鈴忽然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小攤上挂起來的紅色的纓穗,纓穗上的玉環質地透亮,在溫柔的陽光下透出柔和的光澤。
沒有絲毫猶豫,金鈴就這枚劍穗買了下來,腦海裏想着把這纓穗挂好的情形,忽地,有些失落起來,竟是不知道這劍穗究竟能送給誰。
金鈴把纓穗收好,突然有些暈暈的,雖然這太陽不算毒,但是擠在人群裏,還是又悶又熱。
彩蝶連忙扶過金鈴,指着前面說道:“小姐,到前面的廟裏休息一下吧。”
原本是不信的,但是走進廟裏,看着善男信女們,滿懷希望在菩薩面前祈禱,金鈴倒真願意相信了,若是只要祈禱便能得到心中所想,那該多好。
金鈴剛想吩咐彩蝶去準備香和蠟燭,便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走了進來,正是萬夫人和萬寶賢很是大方地添了許多香油錢,又是和大師好一陣的商量,好像是要做什麽法事。
寶賢仍然不脫少女氣息,有些無聊地用目光四處打量着,最後落在了金鈴身上,便松開萬夫人的手臂,興奮地走了上來,說道:“我記得你,姚金鈴。”
“見過寶賢小姐。”金鈴有些膈應地沖她微微颔首。
“上次你做的釵,我娘很喜歡,我也覺得不錯,聽說你在皇宮裏又歷練了許久,手藝又增進不少,連太皇太後都贊賞有加。”萬寶賢一臉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表情,笑道,“我這些首飾都已經戴膩了,我想讓你幫我打造一些。”
金鈴抱歉地笑了笑,道:“本來我是應當答應的,但是我很快就要離京了,所以,恐怕是不行了。不過,我前幾日倒是做了幾支釵子,小姐若是不嫌棄,我回去就命人給您送去。”
寶賢倒也不發脾氣,笑道:“那也好。”
“小姐,東西準備好了。”彩蝶适時走了上來,恭謹地跟在金鈴身側。
金鈴笑道:“我聽說這裏求姻緣是頂有用的。”
寶賢一聽,連忙點頭,道:“我也是這麽聽說的,所以想過來一試。”
兩個人說着,便一齊在觀音娘娘面前的蒲團上跪了下來,雙手合十,恭謹地閉上了眼睛。
“觀音菩薩保佑,賜信女與裴司寒公子有一段美好姻緣。”
金鈴耳邊傳來寶賢低低的祈禱聲,心頭不由微微一怔,面上卻沒有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她接過簽筒,心有些亂,随意地抽好了簽,又拿去解了,卻是一個下下簽。
彩蝶見金鈴臉色不大好,連忙安慰道:“小姐,這東西可萬萬不可當真。”
金鈴把寫着簽文的紙撕了個粉碎,嘴角勾起一抹毫不在意的笑容:“我又豈信這些。”
回去的路上,金鈴坐在馬車裏,拿出那精致的纓穗,仔細地端詳了片刻,腦海裏忽地浮現出一張少年的臉,心情不由有些好了一些,撩起簾子,說道:“繞個路。”
金鈴指了指左邊。
馬車經過高家的時候停了下來,金鈴下了車,盯着牌匾看了許久,一股物是人非的悵惘感湧上了心頭,半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長得已經奪走了一條性命,短得仿若還是昨日。
天色已暗,更是為這個少人的房子增添了幾分寂寞。
高伯父并不在家,顯揚卻在。
“要是早知道你來,肯定讓廚房備些你喜歡吃的。”高顯揚的幾句話有些生疏起來。
金鈴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經過的時候想要進來給伯母上柱香。伯母過世的時候,我在宮裏,沒有能來拜祭。”
“我娘其實一直都是念着你的。”高顯揚嘆了口氣,道。
金鈴眼睛一酸,說道:“我卻因為你,而與二老生疏。”
“你跟我進去吧。”顯揚回過頭來,對着金鈴謙謙一笑。
金鈴恭恭敬敬地在高夫人的牌位前點了香,說了幾句安息,三拜之後把香插好。
“好久沒來了。”金鈴走出祠堂,吸了一口氣,“變了。”
“陌生了吧。”顯揚說道。
金鈴撲哧笑了聲,道:“我會永遠記得那個舞劍的少年,曾經許過我諾言的少年,從來沒有變過。”
顯揚還是輕笑。
金鈴摸了下袖子裏的纓穗,打量了一下顯揚,說道:“你的劍呢?”
“在房間裏,我練武的事,家裏人是不知道的。”
“能再舞一次劍麽?”
顯揚點了點頭,從房間裏取了劍,就在他的院子裏舞了起來。劍氣游走在燈光的陰影中,竟是像眼淚一樣透明。
金鈴注意到他劍上的劍穗,問道:“好精致的劍穗,是哪家的好姑娘做的?”
“是三好姑娘謝我上次救她送的,沒有其他意思。”顯揚連忙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金鈴沒有拿出自己買的纓穗,只是笑道,“三好是我的朋友,我又豈能誤會,只是你畢竟是宮中棋博士,她是後宮宮女,我只希望你們不要犯錯。”
說着,她仰起頭,呼出了一口氣:“天好黑,我回去了。”
拒絕了留下來用晚飯,金鈴上了馬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