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5.讓我抱抱
“媽媽,那個阿姨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要抱抱?”
不遠處傳來小孩子脆脆的聲音,蘇慕染只覺得頭皮都發麻,她掙了掙,卻被時景抱得更緊。
“別逞強,慕染。”
涼涼的聲音自上方傳來,她就真的不敢再怎麽動了,将自己的頭埋到他懷裏面,權當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
坐在沙發上,蘇慕染怔怔許久反應不過來,時景正在廚房裏面幫她将打包的粥整理好,裏面餐具相交的聲音讓她眼眶發熱。
她擡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身子縮了縮,變得更為小的一團。
“又疼了?”
她整個人像只貓一樣蜷縮在沙發上,本來就是細骨頭的身體被她一縮,一團的面積就好像可以直接打包放到懷裏面一樣。
時景看着她眉頭蹙起,手裏面端着的粥被他放到一旁的桌面上,坐在她身側伸手将她拉了起來,擡手探上了她的額頭:“沒發燒了,吃些粥等一下吃藥就好了。”
她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只是乖順地在他舀粥喂她的時候張開口。
蘇慕染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脆弱過,大概是從沒有遇上過這麽嚴重的急性腸胃炎,她什麽都不想說,唯一想做的就是拉着時景不讓他走。
她害怕,是的,在民政局的時候,看着他眉頭都不皺地簽下時景兩個字的時候,她真的怕了。
蒙娜麗莎說她傻,以前她不覺得,她頂多就是涼薄了一些,現在她終于覺得自己傻了,這麽好的一個男人,她當初怎麽就會腦子犯抽地想要将他讓給別人了。
她一口口地喝着粥,只覺得喉嚨一哽,噎得她眼淚一下自己出來了,咳了好幾下,時景順手就将一旁的溫水遞到她的唇邊,她仰起頭,大口大口的喝着,眼淚也大顆大顆地掉下來,還沒等時景開口說話,她就已經擡手捉着他的手臂,啞着聲音低低地重複着:“時景,我難受,真的,特別難受,你先不要說話,我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很難受。”
時景大概也沒有料到她突然會這樣,整個人僵了僵,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沒有開口,任由她的眼淚噼裏啪啦地掉在他昂貴的襯衫上面。
蘇慕染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在時景的面前哭成這個樣子,以至于到了情緒穩定下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臉皮有些發燙,倒是時景,拿着紙巾幫她擦着臉,擡手舉了舉手上的粥:“吃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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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話,低着頭一口一口地繼續吃着。
大概是哭過之後整個人好了很多,蘇慕染覺得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她覺得自己壓抑很久了,從知道自己懷孕開始,她一直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告訴時景,可是每一次看到丁曉琪,她真的是害怕了,她不想再讓人抛棄一次,她更不想她的孩子将來長大了問她為什麽的時候她要告訴他因為他父親不要他了。
她寧願長大了告訴孩子是她自私是她懦弱所以他的父親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起碼,那樣還可以讓孩子以為,他夫妻是愛他的。
孩子流掉的那一刻她真的是慌了,她看着丁曉琪站在自己的跟前笑得那麽猖獗,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點點地在自己的身體裏面消失。
難受,真的,難受得想要死。
可是她卻不能跟時景說,她自作自受啊,她能夠說什麽嗎?!
“先坐一會兒,半個小時後吃藥。”
她回身地看着自己跟前的時景,他看着她目光溫和,妥帖而細膩地幫她處理了一切的狼狽。
她只覺得喉嚨一哽,在他起身前擡手抱住了他的腰身:“時景,你讓我抱抱。”
他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動,伸手将手上收拾好準備拿出廚房的東西重新放回桌面上,靠在沙發上任由她抱着。
蘇慕染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好好地睡過一次覺了,孩子沒有之後每天晚上各種各樣的噩夢讓她經常半夜醒來,然後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等天亮。
她覺得自己真的累了,活得很累,這樣活着很累。
而現在她抱着自己愛的男人,抱着屬于她的男人,她突然好想肆無忌憚一次。
她閉着眼睛,腦袋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直接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有些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房間的床上,窗簾拉上擋住了陽光,她只覺得房間很暗,一邊揉着腦袋一邊開了燈。
時景不在這裏,她莫名地心中一慌,赤着腳就跑了出去。
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她扶着門框,怔怔地看着立在沙發前講電話的時景。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她聽不清楚,只能隐隐地聽到明天,回去什麽之類的話。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視線,時景拿着手機回頭看了她一眼,視線落在她身上的時候眼眸閃過一分錯愕,視線落在她赤着的腳丫上,眉頭微微一動,對着手機不在刻意壓低聲音地說了幾句話,将手機往沙發上一扔,直接就走了過來,臉色不太好:“怎麽不穿鞋?”
她怔了怔,低頭才發現自己腳什麽都沒有穿,冰涼的地板帶着絲絲的涼意從腳底傳上來,她縮了縮腳趾,有些尴尬:“我有些口渴,跑得急。”
他眼眸一動,斜了她一眼:“進去穿鞋。”
她點了點頭,連忙轉身進去房間穿拖鞋,出來的時候時景手上已經捧了一杯溫水,遞到她跟前:“潤潤喉。”
她囧囧一笑,擡手接過,低聲地說了下謝謝。
原本不覺得口渴的,水進了口裏面才覺得自己真的很渴,她一口就喝了大半杯。
時景坐在沙發上對着她招了招手:“過來。”
她連忙走過去,在他身側坐下,看着他笑了笑:“怎麽了?”
他看着她眉頭一頓:“慕染,其實你不用勉強你自己的。”
蘇慕染臉色一僵,手放在身前,有些不知所措,“時景,我——”
“你明明很害怕,可是卻還是對着我笑。我們在一起兩年了,我似乎很少見你有過自己的真實情緒,有時候,我寧願你想個無理取鬧的潑婦一樣也不是像現在這樣,無論是什麽時候都挂着這樣的笑容。”
這是時景第一次跟她說那麽多話,她卻覺得心有些慌,她看着他,臉上的笑容終于不在了。
那是下意識的笑容,她已經習慣了在對人開口的時候先讓自己笑一笑。
蒙娜麗莎曾經因為她這個習慣性的笑容說過她,說得好聽一點兒呢,這是禮貌,說得不好聽呢,這是典型的沒有人情淡漠。
因為你無論什麽時候都在笑。
以前她總覺得蒙娜麗莎說笑,人不都是喜歡別人對你好臉色一點兒的嗎?那麽她對着每個人這樣笑有什麽不好呢?起碼會讓人覺得她是個好相與的人啊。
可是今天,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已經好多年了,她都忘了那種肆無忌憚地活着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她擡手蒙上了臉,想要開口解釋,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任何的語言去表達自己的想法,最後只能沉默。
最後是時景開口打破兩個人的沉默,他擡手拉下了她搭在臉上的一雙手:“先吃藥吧。”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結果他遞過來的藥丸,放到口裏面端起水就往下咽。
也不知道醫生開的是什麽藥,一進口裏面還沒有等她吞咽下去就已經有些融化了,苦澀的藥味在口腔彌漫開來,她眉頭一皺,鞋子都沒穿就跑到洗手間去吐了。
這一吐将她之前喝的幾口水都吐出來了,胃裏面空蕩蕩的,她扶着洗手盤,綿軟無力地站着。
擡頭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她扯了扯嘴角,有些諷刺地笑了笑。
時景說得對,她總是這樣勉強自己,就好像現在,她明明很辛苦,明明很難受,卻還是強迫自己笑出來。
“溫水,清理一下。”
跟前天突然出現了杯水,鏡子裏面的自己正站着時景,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擡手将她額前的頭發撥開,将水杯遞到她唇邊。
她怔了怔,擡手覆在握在水杯上,手指碰到他還沒有撤離的指尖,那溫暖的觸感讓她有幾分怔忪。
她突然想起結婚一周年的時候他帶她站在a市最高點上,從身後抱着她,五指緊緊地嵌入她的手指,十指相扣,煙火升起來的時候低聲說着:“慕染,我們要個孩子吧。”
那是她聽過,從時景口中最為動聽的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