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2.就是難受
床頭上的離婚協議書諷刺又張揚,明明當初提出離婚的人是她,明明當初率先簽名離婚的人也是她,可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怎麽都邁不過這個坎。
蘇慕染睜着眼,扭頭怔怔地看着那床頭上已經皺巴巴的離婚協議書,上面那流利的兩個簽名刺得她雙眼發痛。
她按着床直接坐了起來,拽過那合約就撕,紙張鋒利的邊沿劃破她的手指,獻血冒出來,紅得刺目,她卻仿若未見,直到那十多頁的紙張全部成了碎片,她才停下手,看着那地上零碎不堪的紙片,嘴唇被她抿得發白。
許久,她赤着腳,走到廚房拿着垃圾鏟和掃把一點點地掃幹淨。
這時,窗外的天那是那樣的黑,九月的風順着那半開的窗戶吹進來,撩得一邊的窗簾浮動,她立在那兒,渾身不動,只有兩行清淚無聲落下。
在第三天還是打不通蘇慕染電話的時候,蒙娜麗莎終于忍不住了,請了假直接就殺到了蘇慕染的公寓,她手上就有她家裏面的鑰匙,門都沒敲,她直接就進去了。
屋子裏面很正常,但是又好像哪裏不正常。
“慕染?蘇慕染?”
她一聲聲地喊着,卻沒有人回應,房間的門沒有關緊,想了想,蒙娜麗莎一邊試探地喊着蘇慕染,一邊走過去。
“啊!蘇慕染!慕染!”
推開門的時候蒙娜麗莎幾乎掉了,蘇慕染躺在地上,長發如暴,擋住了她大半個身子,床頭櫃上堆着一堆紙屑,一旁的牛奶混在打破的玻璃上面。
她只覺得整個人都快瘋掉了,走過去下意識就是探蘇慕染的鼻息,直覺到那中指還能感受到那浮動的氣息,才松了一半的心。
蘇慕染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又進醫院了,想睜開眼睛,卻發現那明晃晃燈光刺得她眼睛發疼。
她想擡手擋,卻發現右手被包紮了起來,而左手正打着點滴。
她只能微微眯着眼,等自己的眼眸一點點地适應那有些過分亮的光。
病房裏面沒有人,她甚至不知道是誰送自己來的,口幹得要命。她禁不住動了動身體,想要擡手按鈴,就聽到蒙娜麗莎的聲音在門口傳來:“你醒了?怎麽,哪裏不舒服?要叫醫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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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竄的問話,她只能搖着頭,喑啞着嗓子十分艱難地開口:“水。”
是真的很艱難,就好像剛從大漠裏面走出來的一樣,每說一句話都覺得喉嚨在燒。
蒙娜麗莎聽到她的話連忙就遞了杯水給她,她沒說什麽,就着她的動作就喝了,一杯不夠,兩杯,還是不夠,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這麽渴,直到肚子撐得難受,她才搖了搖頭,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我怎麽在醫院?”
雖然嗓子已經沒有剛才那麽喑啞,但是也還是有些模糊,但是也不至于讓人聽不清楚。
一提起這個蒙娜麗莎就來氣,手上的杯子被她“砰”的一下砸在一旁的櫃面上,盯着蘇慕染的眼神幾乎要噴火:“還問我怎麽在醫院?你還問,蘇慕染你是不是大頭奶米分喝多了,智商都給淹沒了?手機不開,座機電話也不接,發燒四十度了還不去醫院,要不是我覺得不對勁跑上去找你,你就等着去喝孟婆湯吧!”
蒙娜麗莎又氣又急,看到她白兮兮的一張臉更是心疼難受,話一溜兒地冒出來。
蘇慕染大概也聽懂了,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發燒,她只記得自己頭有些痛,發了短息請假之後就睡覺了,醒來又覺得餓,可是又不想出去買東西吃,就将就着吃了些方便面,結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直接就吐了,吐完又餓,她想起冰箱裏面的幾個盼盼法式小面包,就将就着吃了。
好不容易有些力氣,剛泡了杯牛奶,沒想到頭一暈,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她看着蒙娜麗莎,忍不住開口解釋:“我手機沒關機啊!”
蒙娜麗莎瞪了她一眼:“是,你是沒關機,你試試手機三天沒充電它會不會自動關機?!”
蘇慕染是讪讪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發燒。”
“……”
蒙娜麗莎突然就沉默下來了,她拉着椅子坐在她的床頭,盯着她看了半響,才開口:“你到底怎麽了,慕染。”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蘇慕染,雖然是對着你笑,可是更像是哭。
有些人的難受是哭、鬧,可是蘇慕染不一樣,她從來都不會讓你知道她難受,她甚至能夠在你安慰她的時候對着你笑。
就像現在,她還是那個蘇慕染,神情淡淡,嘴角含笑,卻總是在她的不經意間發呆,雙眼目空地看着某處,就好像了無生氣的娃娃一樣。
蘇慕染沒有料到蒙娜麗莎會這樣問,她習慣性地勾了勾唇,半真半假地笑着:“孩子掉了,我難受,沒什麽,我就是難受。”
她的語氣很輕,聽得人都難受。
蒙娜麗莎看着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孩子掉了,換了誰也難受。
一時之間,病房陷入了沉默,直到門被敲響,兩個人才有視線交流,互相對望一眼之後,蒙娜麗莎起身去開門。
“你來幹什麽?”
“我看看慕染。”
蘇慕染原本還有些好奇,聽到這聲音就直到是誰了,她擡頭看了一眼自己頭頂上的點滴,沒有看跟在蒙娜麗莎走進來的許君維,直接開口:“點滴快完了,幫我按鈴。”
她右手在倒下的時候被破裂的玻璃杯割傷了,虎口處一條幾厘米的劃痕延伸到掌心,被醫生包了裏三層外三層,根本不方便動作。
許君維毫不在意地先一步幫她按了鈴,視線越過擋在他跟前的蒙娜麗莎直接對着蘇慕染:“之前家裏出了事,回去了一個月,一回來就聽說你出事了。”
她淡淡地掀了掀眼皮,視線在他身上一掠而過,“沒什麽都過去了。”
他抿着唇突然沉默了下來,半響又不死心地開口:“我記得你以前發燒吃藥的時候喜歡吃這個牌子的話梅。”
說着,手裏遞過來一袋老牌子的話梅。
那真是個老牌子,将近二十年了,以前生病吃藥的時候蘇慕染總是離不開它,可是這幾年也不知道是人變了,還是生産商變了,越發的不是原來的味道。
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吃過了。
視線落在那暗紅色的包裝袋上,半響,她搖了搖頭:“不了,我已經不需要這個吃藥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她記得不太清楚,只記得吃話梅的送藥的習慣是許君維慣下來的,他走了之後,她一度吃一次藥就吐一次。
因為再也沒有人幫她買話梅了,而這個老牌子的話梅,市場已經漸漸淘汰了,除了最初的産地還有出售,她已經很難找到了。
幸好她并不怎麽生病,最多也就是一年來一次重感冒。
她記得和時景結婚後的半年,整個人急性腸胃炎,吃一次藥吐一次,時景問她以前怎麽吃藥的。
或許那時候太脆弱了,她眯着眼睛,被他抱在懷裏面,碎碎念一樣說了很多話。
直到時景出口打斷,她才停了口。
她驚訝地回頭看着時景,他只是默不作聲地用幹淨的毛巾幫她抹幹淨嘴角的贓物,抱着她放在沙發上讓她等一會兒。
她覺得自己過分了,在自己的老公面前說自己的前男友,她覺得時景一定是生氣了。
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躺了二十分鐘不到,就看到時景端着什麽從廚房出來,她有些不解,他沒說什麽,只是讓她就着這個送藥。
那酸酸甜甜的,很濃烈清新的味道,她将藥丸倒在手上,視死如歸地撲到嘴裏面。
沒有如期的難受和嘔吐,順着那酸酸甜甜的湯水,她幾乎感受不到半點那藥丸的惡心。
後來她将這事情跟遠在法國的林青青說了,她以為對方會嗤笑她矯情,結果林青青只是沉默半響,跟她說:“蘇慕染,當初我覺得你太兒戲了,現在看來,是我太武斷了。這個世界上,能為你煮碗酸梅湯哄你入藥的男人不多了。”
是的,真的不多。
她禁不住又想起那天在車裏面問他的話。
“你愛過我嗎?”
“愛過。”
原來真的是愛過啊。
許君維的臉色很不好,而蘇慕染就像是陷進了自己的回憶一樣,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尴尬和難受。
一旁的蒙娜麗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開口打斷了這詭異的沉默:“慕染剛醒來,你還是別跟她說那麽多了,耗力氣。”
許君維難得點了點頭,“慕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蘇慕染看着他,剛被人在那樣的回憶中拉回來,她并不是很清醒,只是随意地點了點頭,看着許君維走出房門,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蒙娜麗莎看着門被關上,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蘇慕染,那話梅被許君維放在一旁的櫃面上,她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
是小時候吃的一個牌子,很久了,她幾乎都快忘了自己吃過這麽一個牌子的話梅。
回頭神色複雜地看着蘇慕染,嘆了口氣:“慕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蘇慕染擡頭看着她,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