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0.一切會好推薦票滿500加更
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竄入鼻息,蘇慕染眼珠微微一滾,眼皮翕動幾番之後終于睜開。
腦袋沉沉的,視線不怎麽清晰只能依稀看到有一個人影在自己的跟前晃動。
“醒了?”
醇厚的聲線,幾分熟悉讓她眉頭微微動了動,半刻便清楚開口問話的人是誰了。
她合了合眼,眼珠在眼皮幾下轉了幾圈之後才重新睜開,視線一點點地清晰開來,看着拿着杯子的時景,抿了抿唇,“孩子呢?”
大概是剛剛醒來,喉嚨幹澀不已,她開口的話喑啞不已,拖着沉重的聲線尾音到了最後輕得就像那片被吹起來的絨毛一般。
床前的時景沒有開口,他只是伸手穿過她的後頸,将她扶了起來,将手上的杯子順到她的口邊,微微擡起來,水便潤到她的口中。
她低了低頭,順着他的動作喝了一杯的水。
就好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許久的人一樣,蘇慕染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渴,看着那見底的水杯,擡起頭看着時景又啞着聲音又要了一杯水。
喝了将将三杯水她才覺得自己的喉嚨好過來,手臂上的擦傷已經開始蒙上一層薄薄的珈,大腿和小腹那些摔得厲害的地方,她一動就會痛。
時景将水杯放下,半彎着腰将她放回床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深黑的眼眸深不可測,她莫名地心下一驚,雙手拼命地捉着身下的床單。
“孩子沒了。”
盡管早就料到這樣的下場,可是她還是沒忍住,滾燙幹澀的眼眶,就算是死死地閉着眼睛,還是抵不住早就準備好的洶湧。
揪着床單的手一點點地收緊,許久,她才松開,擡頭張着一眼的淚水看着時景,“我想抱抱你。”
時景絲毫沒有料到她會突然這樣開口,低頭看着她有半分的怔忪。
蘇慕染卻早就伸手抱上他,她抱得很緊,跟救命的人捉住最後的一根稻草似的,嘴裏還不忘了喃喃自語:“我好難受,啊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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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時景面前那麽脆弱,連日來的委屈,還有兩年來的點點滴滴壓得她難受。
她一直以為只要自己咬着牙忍着就好了,可是現在才發現,她還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堅強,那麽偉大,她怎麽咬牙都忍不下去。
她難受,想哭,她不想忍了。
有些事情開了個頭就會肆無忌憚,就像蘇慕染哭這件事情,二十八年來,她在外人面前落淚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現在,抱着時景哭得越發的放肆。
時景低頭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眼眸看了她半響,最後還是曲下身體将她圈在懷裏面。
他沒有說什麽,整個病房裏面就只有蘇慕染的抽泣聲,從小到大,最後聲音都嘶啞了,她才漸漸地平息下來。
流産之後的蘇慕染很脆弱,她身體這幾個月來都不好,現在躺在病床上,一醒來就哭了将近一個小時,整個人連動作的力氣都沒有了。
最後哭累了,她才重新閉了眼,躺在病床上靜靜地緩和着。
氣氛有點兒尴尬,她在時景面前從來都是一副樣子,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可是她還是不想松手,拉着他的左手緊緊地捉着。
她突然有些慌亂,從醒來到現在,時景沒說過什麽,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往常一樣,可是她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慌亂,她總覺得時景哪裏不一樣了,可是她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
時景動了動被握着的手,看着她慌亂的眼神只是淡淡地抿了抿唇:“我去買些吃的回來。”
她搖了搖頭:“我不餓。”
濃黑的眉頭一皺:“別鬧。”
蘇慕染還是松開了手,時景走之後整個病房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左手還在打着點滴,就只剩下右手可以活動。
她禁不住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只要再過那麽一兩個月,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肚子漲起來,可以感受到另外一個生命在自己的身體裏面活動,可是這一切都沒有可能了。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難受,就像是身上行的剜刑一樣,一刀一刀的,又慢又痛。
時景回來的時候她正看着那窗口發呆,連身側的人什麽時候走進來的都沒有發現,直到聽到那淡淡的聲音,她才恍惚地回過頭看着他。
見她回過神,他将裝着粥的盒子打開,一邊捏着湯匙勻着粥一邊說道:“吃點東西。”
她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就着他一口口地吃了一大碗的粥。
是夜,病房裏面靜得讓蘇慕染能夠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她翻了個身,擡手将身上的被子拉開,摸索着進了廁所。
出來的時候才覺得被窗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她去廁所的時候沒有留意窗口站了個人,現在出來,實現就對着右側的窗口,她一眼就能夠看到那站在那兒的人。
病房裏面沒有開燈,她只能夠順着夜色依稀看出來那高大的身軀是時景。
他大概是想不到她會半夜醒來,或者說是太專注地想着什麽了,就連她上衛生間都沒有留意到。
她就那樣站在他的身後許久,直到看着他手上的那香煙從開頭燒到最後只剩下了一截煙灰,她才連忙轉身跑上床。
出院的那一天天氣很好,太陽并不是很猛烈,天空有些陰,可是總體舒适度還是不錯的。
她看着車子一點點地開向自己的住處,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怎麽都張不開口。
車子停了下來,時景沒有說什麽,拿着她的東西将她送了上去。
她站在門裏面,看着門外的時景,只覺得難受,看着他正想開口,對方已經先一步開口了:“好好休息,不要亂想。”
他擡手将她跟前的頭發撥到耳後,指腹擦過她的臉頰,她能夠感覺到上面的溫度和那細微的薄繭。
她想擡手拉住他,可是最後只能怔怔地就那樣看着時景在自己的跟前一步步地走下樓。
“踏踏踏”的腳步聲,一點點地走遠,最後消失在那樓道的最後。
蘇慕染站在門口,眼皮微微一動,兩頰便只覺一片冰涼。
蒙娜麗莎來的時候她正在沙發上坐着,目光放空,就連腦袋都是空的。
門鈴響了很多次,她就好像沒有聽到一樣,最後是蒙娜麗莎氣敗的聲音響起來:“蘇慕染!你給我開門啊!蘇慕染!!!”
一聲又一聲,尖銳而刺耳,卻讓她感到莫名的難受。
蒙娜麗莎是接到時景的電話才從店裏面趕過來的,蘇慕染剛剛進醫院的那一天她去看過,看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蘇慕染直接就哭了,最後是被老板娘扯着出了病房的。
後來她又去看了幾次蘇慕染,可是每次她都睡着了,而沒有睡着的時候,時景都在,她覺得這兩個人需要空間,就不上前打擾了。
今天蘇慕染出院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時景幾乎包攬了一切,她也就沒有想過過去了,沒想到半個小時前就接到時景的電話了。
門鈴按了那麽久,她有些慌了,扯着嗓子就喊。
蘇慕染起身開了門,蒙娜麗莎看到她的時候愣了愣,下一秒就将她抱進懷裏面,氣敗地嚎到:“你吓死我!”
她想像往常一樣勾起唇笑着跟蒙娜麗莎說沒事,可是她發現這是一個難度極其高的事情,她根本做不到。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随着那個孩子的流逝也一并消失了,那些固執的勇氣還有一個人咬牙的堅持。
她擡手抱着蒙娜麗莎,突然就哭出來了,就像是個孩子一樣:“娜娜,我難受,很難受,很難受……”
蒙娜麗莎是怎麽都沒有想到蘇慕染會這樣,所以在她擡手抱上自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僵直了,直到那溫熱的液體流到她的脖子,她才驚醒過來,擡手拍着她的後背像哄一個孩子一樣:“沒事的,都過去了,慕染,都過去了。”
過去了嗎?
蘇慕染不知道,她只知道,原來有些事情,真的是怎麽都過不去的。
蒙娜麗莎說丁曉琪被上訴了,她作為一個受害人,竟然是在出庭作證的那一天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她看着那黑色的奧迪,還有裏面靜靜地坐着的時景,突然有些不想坐上去。
時景似乎看到她了,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眉頭微微一蹙,擡手按了按喇叭。
她回過神來,擡腿走了過去。
她出院已經一個星期了,兩個人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見面了。
坐上車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時景,時景也側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俯身幫她扣安全帶。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動作,就好像回到兩年前,他們第一次拜訪對方家長的時候,她還懵懂得不知發生了什麽,他卻已經妥善地将一切都準備好。
看着她怔忪地坐在副駕駛,他從容不迫地就幫她扣了安全帶,末了,在她怔忪的時候已經印上了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