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利用
蓮回方才被她接連吸食三人精氣的行為吓到了。
就算她是神族, 若是精魂被汲取, 也活不了。
是以, 蓮回咬着牙,勉強撐起身子, 跌撞着往外跑。
“走得了麽?”, 紅袍女子施施然落在蓮回身前, 媚笑道。
話音剛落,她臉上就露出情不自禁的笑意,癡迷的深吸了一口氣,
“你,好香啊”。
那雙長長指甲, 塗着紅蔻丹的手, 輕輕落在蓮回肩上。
頓時蓮回只覺肩部一緊,仿佛被牢牢箍住,絲毫掙脫不得。
“一個毫無靈力的普通人, 為何, 會有如此精純的氣味?”, 紅袍女子着迷的繞着蓮回,
難以抑制的激動說道,
“你比剛才那三個吃起來, 味道肯定更好”。
蓮回掙脫不得,趁她不意,擡腿朝着她膝蓋踢去,卻仿佛踢到鐵板, 疼的眼淚直飙。
“受傷了?真可惜”,女子垂眼看到她小腹的傷口,手指戳在傷口上,指腹撫過鮮血,送到嘴裏細細品嘗着,笑道,
“好鮮甜的血,美味”。
蓮回起先只注意到她身上濃厚的血腥味,此刻才留意到隐藏的很深,
但依舊能察覺到的精純魔氣,不由臉色一變,質問道,“你是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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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訝異挑眉,“有掩魔珠在,沒想到你還能識破我的魔身”,
她的神情陷入思索,漸漸的,又變成抑制不住的狂喜,竟有點不敢置信的結巴道,
“難,難道,你是,來自萬...”。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黑芒閃現在林中,幾個閃回,就已出現在女子身前,
仙氣大盛,一手捉過蓮回的手,淩厲的一掌朝着紅袍女子拍去。
“魔族四聖君,熒惑”,黑氣翻湧着,層層裹着,看不清對方的身影,
唯有聲音帶點微啞,聽上去似是年紀不小的婦人聲音。
“咦?”,熒惑發出訝異的聲音,剛要開口,
對方就驟風疾雨的動手,招式變幻,淩厲如風,打的熒惑措手不及,
硬生生接了她一掌,往後退了一步,惱怒道,“你!”,
話未出口,熒惑就吐出一口血來,驚訝道,“好強的仙氣”,
對方的淩厲仙氣又撲面而至。
熒惑作為魔族四聖君,因降魔鍘斷裂而剛剛複活,眼下魔氣未完全恢複,
她不想呆在血月魔界,便想偷偷潛入玉清福地,汲取仙族精氣,
以助她盡快恢複魔氣,沒想到,遇到這麽一個硬茬,接連吃了好幾次暗虧。
“何人竟...!”,熒惑的話,又被打斷了,
媚意的臉惱怒不已,魔氣大盛。
她五指成爪,朝着對方抓去,就聽得咯咯兩聲響,
現出黑衣人的身影,往後退了一步。
紅袍翻湧,熒惑轉身往回遁去,遙遙的傳來她解恨的聲音,
“我記得你的氣味了,你給我記住!下回我定要生吞活剝了你!”。
眼看着熒惑離去,蓮回心一松,頓時覺得渾身虛弱乏力,雙腿一軟,頹然倒下去。
蓮回沒有砸在地上,一只手臂攬住了她的腰,
在雙眼朦胧裏,她隐隐看到一個年約四十,保養姣好的婦人。
等到蓮回醒來時,夜幕降臨,繁星閃爍着。
皎潔月色灑落在湖泊水面,倒映出瑩瑩光輝。
火堆噼裏啪啦的燒着,她的腹部敷着草藥,被幹淨的布條包紮着,
其實以神軀自愈的能力,不出三日便會好了。
不過蓮回并沒有覺得對方多此一舉,反而很是感激,輕聲說道,
“謝謝你,不知前輩貴姓?”。
“你一個小姑娘,獨自出門,難免遇到危險”,
那婦人頓了頓才說道,“稱呼我琴夫人罷”。
“琴夫人”,蓮回問道,
“适才你說那魔族乃是複活的四聖君,想來琴夫人能打敗她,一身修為不凡”。
琴夫人有較深的法令紋,顯然是不茍言笑,搖頭道,
“熒惑剛複活,眼下實力不及十之二三,我也是僥幸罷了”,
她輕輕咳了聲,臉色發白。
“琴夫人,你受傷了?!”,蓮回關切問道,
“沒事,休養幾日便可大好”,琴夫人看着蓮回身上的裝扮,問道,
“你是玉清府的弟子?可要我送你回玉清府去?”。
“不,不用了”,蓮回神色黯然,低着頭,火光倒映在她的臉上,一片落寞之色,
“我不是玉清府的弟子,也跟玉清府沒關系了”。
琴夫人折斷樹枝,往火堆裏扔去,“怎地?被逐出師門了?”,
蓮回沒開口,兀自難過,她仰望着天際閃爍寒星,突然開口道,
“熙熙攘攘,皆為利往,是不是縱是仙界,修的是戒貪嗔癡妄,依舊逃不過利字”。
“凡人,皆可用”,蓮回輕嗤,凝視着跳躍的火焰,許久沒作聲。
“小家夥,你才多大,遇到幾個貪婪、自私的人就失望了?
你要相信,這世上總有不計回報待你好的人”,
琴夫人垂着頭,雙眼在罩帽的陰影裏,看的不真切。
蓮回從衣襟摸出泛舊的草螞蚱,在手裏摩挲着,眼神緩和,
“我總是懷念從前,懷念曾經的美好,我發現長大是一件殘酷的事,
它意味着,身邊的人漸漸離你遠去,會消失、會遠去,會成為不再熟悉的陌生人,
甚至敵人”。
琴夫人的視線落在她的草螞蚱上,手指縮回長袍,輕聲道,
“編的精致,只是太過破舊,都快散架了”,
她自顧自說道,“該換一只了”。
蓮回搖頭,笑道,“這只草螞蚱是不能被替代的。
等它散架了,或許便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笑意在她臉上凝結,化作眉間的幽思。
草螞蚱意味着年少時的珍貴回憶,都随着纖阿的所作所為,分崩離析,化為烏有。
“孩子,天色不早了,趕緊歇着罷”,
琴夫人不茍言笑,但話語關切,“有我守着,你且寬心”。
蓮回剛才說了太多的話,體力有些不濟,靠着樹幹,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迷迷糊糊間,有微風拂過她的發絲,耳畔是蟲鳴低語,這一覺睡得安穩。
天色微光灑在蓮回的臉上,她睜開眼,身上披着琴夫人的黑袍,有股清冽的氣味。
蓮回剛想起身,結果腹部劇痛難忍,她兩腳都麻了,跌回在地上。
“我去采了些草藥,先外敷,等會我熬點內服湯藥,你便能很快的好起來”,
琴夫人挎着小籃子,裏面裝着不少的草藥,穿着天藍裳裙,發髻随意挽起,
眼角細小皺紋,嘴角法令紋,但眸光清澈,貝齒雪白,身形纖細。
只看背影,像是少女。
“有勞夫人挂心”,就算不用藥,蓮回三日也會痊愈,
只是她不忍拒絕琴夫人的一片好心,也不想暴露自愈的能力,只好應道,
“昨夜你啊,迷迷糊糊的,在說夢話呢?”,
琴夫人彎腰,拾起柴火準備生火,突然開口說道,
蓮回面色微赧,緊張道,“我,我說什麽?”。
琴夫人的動作頓了頓,說道,“叽裏咕嚕的,倒是聽不大清楚,倒是一直在喊韶光,韶光的,似是一個人的名字罷”,
琴夫人擡眼,探究的望着蓮回。
“啊”,蓮回有點驚訝,又有點沮喪,低着頭,捏着手裏的草螞蚱,沒有作聲,
“韶光,是你的朋友”,琴夫人坐在她身側,柔聲問道。
蓮回點頭,又搖了搖頭,見琴夫人偏頭看着自己,不由鼻子發酸,忍不住想要對她傾述道,“韶光她救了我的命,我也為她不惜..性命”,
蓮回狼狽的低着頭,說道,“我本以為我們是朋友,可以生死相交的朋友”,
她的語氣黯然、沮喪、無奈,
“原來她接近我,對我好,是另有所圖的..”。
蓮回抿了抿唇,輕讪道,“她想要借着我拉攏旁人罷了,可是她不知道,我跟她想拉攏的地方,早就沒有瓜葛了”,
她苦笑了聲,“若是韶光知道,必然覺得我是個無用之人,也必然不會待我好了”。
“對吧?熙熙攘攘,皆為利往,無用之人,誰會待她好呢?根本就沒用啊”,
蓮回突然擡頭笑道,
她的眼底倒映出琴夫人微愣而專注凝視着她的眼神。
蓮回有一絲尴尬和難堪,剛想要低頭,就被琴夫人抱在懷裏,安慰道,
“世間并非一切都是以利來衡量。
骨肉親情、手足兄弟,都是源自血脈的羁絆,
就如你娘親待你,便定是抛卻所有,甚至性命的疼愛”。
聞及娘親兩字,仿佛觸到蓮回軟肋,她下巴抵着琴夫人的肩,默默點頭,眼眶泛紅,
“是的,娘親對我的疼愛是不計回報的,不摻雜利益的。
我糊塗了,我怎可因旁人一時的趨炎附勢,便忘了,世間最真摯的情意,從來都是不求回報,舍命相護的”。
琴夫人沒有多語,只是她溫暖而柔軟的懷抱,就如蠶絲一層層的包裹住蓮回破碎的心,
讓她感到安穩和平和,也對琴夫人感受到幾分親近。
蓮回哭過後,心情舒緩許多,她不好意思的偷偷抹掉臉上的淚水,赧然的低着頭。
“哭便哭了”,琴夫人把藥草掰碎放在石臼裏,仔細搗爛後,輕聲說道,
“把衣衫解開,我給你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