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解毒
“九舜賤命一條, 主人何必回來?”,
九舜躺在榻上, 雙唇皲裂,臉上曬傷起皮, 泛紅一片, 虛弱的說道,
“她答應我不會傷害你了,但你不能離開神山”,
蓮回抿着唇, 強忍淚水,“都是我的錯, 是我害了你”。
九舜看到她的淚水, 狼狽的扭過頭,不看蓮回,哽着聲音說道,
“主人說什麽胡話, 你是神山的二主, 九舜不過是個雜仆, 有什麽對得住對不住的,
此話以後莫要說了”。
蓮回偷偷的抹掉眼淚, 老氣橫秋地叮囑道,
“你莫要頑固,多學學易水,讨好宮主, 她便不會為難你,畢竟,她才是神山真正的主人”。
“九舜有點累了”,九舜的聲音隐隐不耐,
“主人想做什麽就去做罷,不必管我,九舜命大得很,死不了”。
“又教訓我”,蓮回嘀咕,不放心的叮囑道,
“你要調養好身子,下回我也不知何時回來了;
若是有一天回來,你要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屋前的辛夷花也要照看好”。
“啰嗦”,九舜不耐的轉身,背對着蓮回,也不應話了,
蓮回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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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着牆壁的九舜,死死咬着手指,眼中淚光閃動,躲在陰影裏。
“你頑固的跟石頭一樣”,易水的聲音自窗外響起,
九舜揉了揉眼,抹掉淚水,背對着她,沒作聲。
“跟着她有什麽出息,只要你肯拜倒在神虛宮,右使的位置,便是你的”,
易水輕聲說道,“現在的你,就是一顆棋子,是宮主用來掌控二主的棋子罷了,随手可棄”。
九舜悶聲道,“棄了我,宮主便無棋可走了”。
易水輕笑了聲,“原來,你是甘願當那顆棋子。
你怕,你怕宮主有一日,無法掌控二主時,會徹底毀了她,是嗎?”。
九舜沒吱聲,手指蜷縮在掌心裏。
前些日子,神虛宮血洗萬神山的場景,歷歷在目。
“在宮主的眼裏,能讓她生出忌憚的人,都會死”,
易水輕聲說道,“如靈洛、如敖修...”,
她抿着唇,指尖仿佛還殘留着敖修的鮮血,
“你以為,神族就是神聖、純淨的嗎?”。
易水緩緩搖頭,“神族,便如天地。
日月俯瞰蝼蟻時,你可以借它的光,借它的靈力,滋長壯大,
但當你一旦達到危及天地的能力時,就會降下天劫,将你劈的魂飛魄散”。
“二主尚在宮主掌控中,她便能任性、滋長,一旦她脫離掌控,就會淪落為敖修的下場”,
易水看着九舜說道,“魂飛魄散”。
“五百年情分,算的了什麽?”,易水輕嗤道,
“神族,是最為無情之人”。
“這些話,你就不怕宮主知道?”,九舜靜靜看她,說道,
“敖修死後,你就是地位最高,宮主最信任的人”。
易水輕笑,“我跟敖修不同”,
她低聲道,“宮主最忌貪婪,敖修貪婪獻媚,而我,不貪婪”。
易水的眸光望着遠處,“萬神山皆知我叛出木虛峰;
我沒有培養任何的勢力,我沒有親信、侍從,
我孤身一人,從不信人,也從不親近人”。
“這樣的易水,才會是宮主手裏最鋒利的劍”,易水說道,
“助她鏟平一切阻礙,徹底成為萬神山的主人”。
“你們的事,我管不着”,九舜悶聲道,“只要主人好好的就行了”。
“說了這麽多,你還不明白”,易水愠怒斥道,“榆木腦袋!”,
見九舜蒙着頭不吭聲,易水捏碎了窗棂上的一根木條,轉身離開了木虛峰。
十五日後,蓮回甫出神山,就見流光掠來,現出韶光的身影,含笑看着她。
“韶光,我以為錯過約定的日子,你已經離去了”,
蓮回驚訝道,站在貼着黃符的木劍上,歪歪扭扭的飛着。
“我想着回去也無用,倒不如在此等你”,
夏日灼熱的陽光灑下來,韶光見蓮回卻穿着厚厚的皮襖,
走近一看,眉梢、眼角都還有冰粒,呵氣成霧,不由疑惑道,“怎麽回事?”。
蓮回面露羞赧,扭捏道,“我本打算到玉清府才給你的”,
她哪裏藏得住心事,鄭重其事的握着拳頭,伸到韶光跟前,說道,
“送給你”。
掌心攤開,是一朵晶瑩的泛着淡藍的缥缈花,花瓣舒展,散發着點點白氣。
蓮回笑道,“這朵是我尋遍神山找到的最好看的缥缈”。
上回蓮回把缥缈別在韶光鬓邊時,缥缈化作烏有,
她便一直想着,如何能保存缥缈,讓不是神族的人也能觸碰。
直到蓮回想起神山裏的墜寒洞,形成了數萬年的寒冰,散發着徹骨的寒息,
若是以熱度維持着缥缈花不凝結成冰,讓寒息慢慢滲入缥缈,
形成一層薄透的寒息水膜,便可永遠維系着缥缈花開不敗。
寒息滲入花瓣,把透明的缥缈染成了藍色,卻帶來另一種神秘的美感。
那是蓮回在墜寒洞足足呆了七日的成果。
要知,萬年寒息的厲害,總是韶光這般修為的仙族,在其中也勉強只能呆一日。
而蓮回在洞裏足足七日,全靠驚人的毅力和神軀的愈合能力,
就算如此,也吃了不少苦頭。
乃至出墜寒洞後,體內的血液依舊像寒冰般凝滞和冰冷。
韶光察覺到缥缈花裏徹骨的寒息,就算烈日灼熱,也将四周的空氣降溫下來,
想來,蓮回必然是大費苦心。
“此物,太過貴重,我,我,不能接受”,韶光婉言謝絕道,
蓮回不管不顧的塞到她手裏,
“哪裏貴重了,就是一朵花罷了,我想要送你,就送你了”,
蓮回沒好意思看韶光的眼神,匆匆塞到她手裏,就跳到木劍上,搖搖晃晃的往前而去,
“走罷,快趕路回去了!”。
韶光低頭,仔細看着掌心的缥缈花,寒氣縷縷升起,美的驚心動魄,
她小心的合上手掌,轉身朝着蓮回而去,
手掌虛空一握,就把蓮回抓到她腳下的飛舟裏,說道,“真怕你會掉下去” 。
蓮回仰起臉,朝她燦爛的笑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神山。
這幅景象在銅鏡裏顯現出來,陰影覆住四周,站着一個颀長而纖瘦的身形,
冷冽的眸子,靜靜的望着銅鏡。
韶光和蓮回回到玉清府時,所有受到煞氣入體的弟子都被集中在殿裏。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腥臭的氣味,他們的肌膚開始潰爛,而這只是表面傷。
最重要的是,随着時日,他們的五髒六腑會受到煞氣侵蝕而漸漸腐爛,
最終成為一攤腥臭的血肉。
長生大帝率着玉清府衆長老,引長生靈氣,開爐煉丹,
暫時抑制住他們體內的煞氣,減緩腐爛的速度。
“帝尊,缥缈花取到了”,韶光上前說道,此言一出,衆弟子紛紛望來。
蓮回把缥缈花瓣灑到衆弟子身上,就見缥缈觸及凡軀便化作白霧消散,
霧中靈光閃動,煞氣避之不及,觸之即潰,化為烏有。
“果然是神花缥缈,可驅除世間陰邪之氣”,長生大帝面上一喜,朗聲笑道,
視線落在蓮回身上,見她毫無靈力,想來便是月神那不成器的女兒,微微颔首道,
“原來是神族”。
“蓮回見過玉清大帝”,蓮回不願冠上萬神山的名號,拱手說道,
長生大帝手托玉如意,頭佩金龍冠冕,碧青長袍,雙肩繡赤紅祥雲紋,龍紋绶帶,
雙眸如炬,鶴發童顏,手持神霄符,拱手還禮,
“不知缥缈的神族,為何會出現在我玉清府?”。
長生大帝的眼光掃過四周,慈眉善目間又帶着一種不容忽視的威壓,似是詢問,又似是責難。
讓領蓮回入門的弟子,渾身禁不住顫抖起來,撲通跪倒在地,
“蓮回,乃是通過玉清府弟子考驗入門的”。
長生大帝意外的挑眉,笑意不及眼底,
“堂堂神族,入玉清做個庚等弟子,未免折煞身份了”,
“我,我...”,蓮回抿了抿唇,沒有作聲,
“還是說另有隐情”,長生大帝笑道,
“若此處不便說的話,過些日子本王親自為蓮回神君開宴,界時再談不遲”。
“不必,不必”,蓮回急忙說道,
“畢竟是神族,豈可怠慢了,要是傳了出去,那就是玉清府不懂規矩了”,
玉清大帝笑道,他的視線落在跪倒在地上的人,目光微冷,
“眼拙耳聾,連神君的身份都瞧不出來,要你何用?拖下去受罰罷”。
蓮回扭頭看到那人渾身顫抖,剛想開口求情,
就見韶光朝她微微搖頭,只好按捺下來。
“韶光”,長生大帝突然開口叫她的名字,
“弟子在”,韶光跪下說道,
“本次你發現魔族蹤影,發出信號,又取回缥缈,對玉清府有功,功過相抵,那責罰便也不必受了”,長生大帝緩緩說道。
“謝帝尊”,韶光應道。
待衆人散去後,韶光領着蓮回去采仙府,“你收拾一下,随我去麟玉峰罷”,
韶光把一枚小小的令牌遞給她,
“你于玉清府有大恩,豈能讓你還留在采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