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念頭
酒問伸手一勾, 煉魂鼎的碎片直接從殘雪的随身戒指中飛出,飛到了酒問的手上,酒問凝重的捧着煉魂鼎碎片,從自己的衣袖中拿出最後一塊碎片, 合了上去, 霎時金光大作,煉魂鼎碎片終于變成一個完整的爐體便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那煉魂鼎周身冒着煙霧, 整個爐體冒着紫氣,爐體中盛着的仙山宛如一座縮小的瓊海仙山,酒問捧着煉魂鼎,在虛空之中緩緩跪了下來。
“恭迎吾主!”
殘雪趁這個機會趕緊飛到純陽老祖身邊, 将她從酒問身邊抱起, 酒問看見她,只是勾了勾嘴角, 露出一絲頗有深意的笑容, 并沒有阻止。
殘雪将純陽老祖抱起, 純陽老祖面色蒼白, 整個身體冰涼如雪,她怎麽突然變得這般瘦,瘦得殘雪覺得硌手。
“雪兒……為難你了。”純陽老祖雙手摟着殘雪的脖子,聲音虛弱。
殘雪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丹田處的刺疼感越來越強, 咬了咬唇, 她硬是抱着純陽老祖飛到了無眉的身邊。
殘雪将師尊交給無眉,然後就要縱身一跳,跳進那翻騰得越來越洶湧得岩漿深淵之中。
她欠明月一條命,便用自己的命去賠她吧,也不至于讓明月在陰間的路上走得太孤單。
純陽老祖似乎知道殘雪要做什麽,用盡身上最後一點力氣,緊拽着她的衣袖,有些怒意,“你想要陪她去死?”
殘雪閉上眼,一滴淚從她的眼角緩緩墜落,掉進岩漿深淵之中,她的嗓子有些沙啞,“師尊,是我對不住明月,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黃泉路上孤零零的。”
她的話語之中竟然帶着些決絕的意味,純陽老祖的心顫抖得不像話,她拽着殘雪的衣袖就是不願放手,“雪兒……你還有我……”
無眉看見師尊這般傷心欲絕,直接點上了殘雪的穴道,殘雪緩緩墜落,尋七眼明手快的将殘雪抱住,純陽老祖見狀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也暈了過去。
天空中的魔氣聚集得越來越濃烈,無眉知道,今日就算傾盡在場所有人的力量,也無法将魔尊再次封印,他只能下令道:“所有人,全部退離此地!”
聽見這道命令,大部分的弟子和尊者瞬間消失在空中,原本黑壓壓站了半空的人現在只剩下寥寥幾個。
玉虛尊者和辟易尊者站在半空之中,對酒問抱手慶賀道:“恭喜大人,終于迎來了魔尊出世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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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問跪在半空之中,垂着眸,眼底有淡淡的輕視,他嗓音微涼,說道:“二位在靈石中做的手腳很好,若是沒有二位鼎力相助,這次魔尊恐怕無法如此順利出世,待魔尊出世,自會給二位獎賞。”
玉虛和辟易聽見酒問這話,擺手道:“不敢不敢,本尊也是為了報少清殺我愛子之仇,并不敢托大,謀取獎賞。”
酒問勾了勾嘴角,淡淡笑了笑,那笑容中有些譏諷和輕視,他沒再說話。
彼時,萬魔已經在路上,整個雲海鎮彌漫着濃厚的黑氣,岩漿深淵沸騰的越來越劇烈,大有噴薄欲出之勢。
酒問雙手捧着的煉魂鼎散發的紫氣越來越濃烈,他閉上眼,松了一口氣,等了幾萬年,如果不是出現了一個殘雪,恐怕魔尊還不會這般順利突破封印,回到魔界。
玉虛和辟易尊者感覺到酒問對他們的輕視,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閃過,他們正想逃走,突然整個天空齊壓壓的出現一群身着鴉羽大氅的魔族之人,他們周身萦繞着淳厚的魔氣和戾氣,其中一個魔族之人見到此地還有兩個修真者,一把抓住他們,從袖中拿出一個樣式普通的錢囊,一下将他們收進了囊中。
玉虛和辟易還沒來及說話就被收盡了囊中。
魔族之人黑壓壓跪了一圈,将整個雲海鎮的上空都占完了,雲海鎮中,漆黑一片,百姓都躲在家中,恐懼彌漫了整個雲海鎮,此刻沒有修真者會在意他們這些平凡百姓的性命,他們都躲在自己的宗門中想着保命的法子。
突然,岩漿深淵停止了沸騰,萬魔跪在虛空之中,屏住呼吸,凝神看着深淵處的動靜。
只聽見響天震地“砰”的一聲,紅彤彤的岩漿猶如天女散花一樣炸裂開來,碎成一塊一塊指尖大的碎石,被燒得紅透的碎石紛紛落下,在那一片碎石之中,一個纏繞着魔氣的黑色身影憑空出現,直接飛進了煉魂鼎之中。
“恭喜魔尊!賀喜魔尊!我魔族重見天日之日來臨!”萬魔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與澎湃之情,齊聲山呼。
這響徹天地的山呼聲,幾乎覆蓋須彌大陸所有的地方,七大門派的尊者在自己的宗門中也聽見了這呼喊聲,心情更加複雜和沉重。
純陽宮內氣氛更是緊張,純陽老組和殘雪一回到純陽宮便被送進了無厭殿,各位峰主跟着無眉一起為她們醫治。
純陽老祖被酒問剔去了仙骨,一身修為盡散,此時和凡人并無兩樣,而殘雪丹田受損,修為亦跌至渡劫初期。
經此一劫,無眉只覺得自己蒼老幾千歲。
諸位尊者一起為純陽老祖和殘雪醫治了五日五夜才将二人救過來,殘雪醒來的時候,尋七正趴在她床邊睡着了。
殘雪靜靜地看着尋七,看了好一會兒。
她重生的第一眼,看見的也是這樣的場景,明月睡在她身旁,緊緊握着她的手,如今這人卻換成尋七了。
她睡了一個月,這一個月的睡夢中,師尊和明月的樣子交替出現在她的夢裏,她們對殘雪說着一樣的話,說着那三個讓殘雪痛苦不已的字。
她們說,我愛你。
當日伏魔八荒陣坍塌,赤炎君抓着她躲到了岩漿深淵之中,在她耳邊告訴她,師尊為什麽會被酒問捉住。
師尊本應該在神農星君那裏求方子為她複明雙眼,可是卻突然察覺到她有危險,便匆匆離開仙界趕下來想要救她,誰知道半路中了酒問的詭計,竟然入了那幻陣,幾乎喪命于幻陣之中,好不容易從幻陣中逃出來,卻又被酒問捉住。
赤炎君問殘雪想不想知道師尊在幻陣中經歷了什麽,殘雪沒有說話,赤炎君只提了一下那幻陣的名稱,殘雪便知道師尊在那幻陣之中會經歷什麽。
那幻陣是上古陣法,名喚極/淫/花陣,顧名思義,陣法中的場景自然是靡麗香豔,不可言說。
只是,師尊是仙人,自當是清心寡欲,無欲無求,是誰能将師尊困在法陣之中?
赤炎君就好像看穿了殘雪的疑問似的,薄唇輕吐:“陣中的幻像不是別人,正是你。”
一句話,将殘雪冰凍在原地。
殘雪沒來得及細問,外面的酒問一直在逼她出去,她只能按下心中所有的疑問,飛出去,救她的師尊。
這一個月,在昏迷中,她夢見了好多小時候的事,在夢中她才清晰的看見,師尊看她的眼中并無師徒之情,有的只是愛到極致的淡然。
還有明月,她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也讓殘雪震撼不已,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徒兒竟然會對自己産生別樣的感情,在她的預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清楚,為什麽上一世的明月會對她産生恨意,為什麽這一世的明月會對她這般關心。
那恨不是無緣無故來的,是因為她從未正眼瞧過她一眼,将她滿心的愛意視而不見,所以她才會恨自己,恨自己冷心冷面,恨自己和赤炎君的傳言。
如果誰都未曾愛上誰,他們就無法将這些命門抓在手中,以此要挾她們。殘雪忽然覺得,修行無情道,真是絕妙的選擇,可是她卻無法繼續修行。
師尊被剔仙骨,一身修為盡廢,只有短短幾十年的日子了,殘雪想不到有什麽好的法子能讓師尊開心的度過餘下的日子,想來想去也只想到讓師傅完成夙願。
既然她那般愛自己,那便全了她的心願,她要什麽,便給她什麽。
是以,殘雪沒有驚動尋七,直接去到無厭殿見無眉。
當無眉聽見殘雪的請求時,有些意外,他早就知道師尊對師妹的心思,剛開始難以接受,到後來看見師尊待師妹十分上心,才開始慢慢接受,到後來竟會在心中責怪師妹不通情愛,竟然看不透師尊對她的一片情意。
現在師尊已經沒有幾十年可活了,無眉聽見殘雪的要求時,心中竟然有一絲喜悅。
“師妹你當真要我為你們舉行道侶大典?”無眉看着殘雪,殘雪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只有令人涼入骨髓的淡然。
殘雪淡淡道:“是,我想給師尊一個驚喜,師兄放手去做吧,我希望到時候能有很多人來為我和師尊祝賀。”
雖然一個月之前魔尊出世,但是又突然銷聲匿跡了,衆人都猜測魔尊應當是回到了魔界,所以須彌大陸暫時躲過了這次危機,無眉想,也是時候需要一場喜事來沖淡魔尊出世的陰影了。
所以得到殘雪的請求之後,無眉便分出一半精力開始為殘雪和純陽老祖籌辦道侶大典。
殘雪離開無厭殿就回到了雪峰,師尊在她原來的洞府之中修養,她要去看看師尊。
師尊的洞府修建在梨花林深處,殘雪一個瞬移直接出現在洞府外,她站在洞府外,聽見了洞內傳來的咳嗽聲。
天空飄着雪花,地上的積雪已經能沒過人的腳踝處了,殘雪在外面靜靜站了好一會兒,才邁出步子,走了進去。
“師尊。”
純陽老祖此時背對着洞口,扶着石桌,咳得十分厲害,才一月未見,她就瘦得這般厲害了,殘雪只覺得心疼的緊。
她從旁邊的屏風上取下披風,從身後給純陽老祖披上,純陽老祖屈着身子,殘雪環着她,為她系上披風,然後摸了摸她的手,說道:“你的手這樣冷,應當多穿些。”
純陽老祖微微一怔,緩緩轉過身,勉強笑道:“無妨,反正也就這樣了。”
殘雪依舊抱着純陽老祖,替她哈氣暖着手,暖了一會兒,覺得師尊的手不似方才冰冷了,便拉了拉披風,将她裹得更緊,殘雪垂着眸,純陽老祖看不透她在想什麽,只覺得殘雪今日有些奇怪,便出聲喊了她一聲:“雪兒。”
殘雪擡眸看着純陽老祖,眼神淡然寡意,純陽老祖看着她這般沒有生意,猶豫着問道:“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殘雪知道師尊這話是什麽意思,她為了救師尊,眼睜睜看着明月赴死,師尊心懷愧疚,自是會責怪自己的,可是她卻不能責怪師尊,師尊和明月會淪為今日這個樣子,殘雪唯一能責怪的就只有她自己。
殘雪伸手覆上了純陽老祖的臉,凝視着純陽老祖,搖了搖頭,“師尊,我不怪你。”殘雪看着純陽老祖,腦子裏想的卻是明月,明月剛死未久,她就這樣迫不及待的要和師尊結為道侶了,不知道明月泉下有知該是什麽樣的心情,會不會恨得願意去投胎,化作厲鬼纏着她。
要是化成厲鬼纏着她也好,殘雪這樣想,那她便養着明月,她要食人精氣的話,便将自己的精氣給她吸食,反正也是她對不起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