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情義斷
殘雪聽見這句話, 臉色一下變得慘白,她張了張嘴,終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你知道對不對?她就在外面,那天晚上她還在對你說讓你別忘了她。”赤炎君臉上的笑容綻放得越來越大, “如果那縷神魂重新回到她的體內, 你猜,她會不會又再次屠殺無辜的百姓?魔尊視她為心上寶, 到時候,會縱容她也未可知。未來的事,誰能說得準?不過她手上曾沾染過的鮮血可是洗不幹淨的。”
“你要不要為曾經無辜的生命手刃你的徒弟?只要她死了,魔尊就不會出世, 到時候, 魔仙兩族也不會大戰,你的好師尊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聽到“好師尊”三字, 殘雪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她努力穩定自己的心神, 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還是在顫抖, “你們将我師尊如何了?”
“你的好師尊在酒問的手裏,酒問是陰府府主,就算來三個你師尊,也敵不過他,想要救你師尊, 就看你聽不聽話了……”
“你們……你們要我做什麽?”殘雪閉上眼, 猶如砧板上的肉, 任人處置。
“我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在魔尊出世後,将明月殺了,只要你将明月殺了,酒問立刻就會釋放你師尊。”赤炎君的話像是一把刀子,一刀一刀紮在殘雪身上,紮得殘雪遍體鱗傷。
“你不是說魔尊最看中明月,為什麽還要我……”“殺她”二字殘雪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明月是那般乖巧聽話,她怎麽舍得殺了她?
赤炎君不在意的笑了笑,“只要将她殺了,魔尊就沒有弱點了。”
殘雪此刻已經明白了赤炎君的目的,他不敢殺明月就想借她的手殺明月,然後禍水東引,魔尊出世後,為了給明月報仇自然會将她殺了,這樣一來,他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真是算得一把好算盤!
“我怎麽能相信酒問會将我師尊放了?”殘雪不僅想問這個問題,她還想問,她又憑什麽相信師尊被酒問捉了?
赤炎君似乎是看透了她內心得想法,嘴角勾了勾,準備說話,就在這個時候,殘雪感覺到眉心鑽心的疼,師尊虛弱得聲音在她識海響起:“雪兒,你沒事吧?”
殘雪聽見這聲音,心中的防線一下崩塌了,她運用靈力想要和師尊對話,不顧丹田處寒冰刺骨的痛。
“師尊,您在哪裏?您沒有在酒問手裏對不對?”
殘雪多希望師尊能應聲是,她多希望可以不用親手殺了明月,其實,在赤炎君剛說的時候,殘雪就已經做好了舍棄明月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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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赤炎君說的話作不作數,這都是救師尊的唯一機會,她明明知道這是圈套是陰謀,卻還是只能選擇入圈。
“雪兒,不要聽他們的,那都是陰謀……”師尊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到最後完全聽不清。
殘雪苦笑了一聲,師尊,我知道都是陰謀,可是那又能怎麽辦,除了答應他們,我別無選擇,您撫養我長大,将我培養成人,我無法回報您的恩情,只能如此。
“做好選擇了麽?”赤炎君拍了拍羽衣大氅,從地上站了起來,轉過身,直接捏碎了已經長成少年模樣的陣靈。
整個法陣随着陣靈的破碎而開始動搖,幽藍色的法陣開始慢慢褪色,變成藍色,淡藍色,淺藍色,無色,最後開始破碎……
坐在法陣上的尊者感覺到不對,趕緊飛離法陣,尊者剛飛出法陣,整個法陣就坍塌了,原本已經做好的雙層羅盤應聲而裂,被噴薄上湧的岩漿吞噬。
在場的修者大驚失色,無眉沒有看見殘雪的身影,趕緊命人去岩漿深淵附近搜查,明月沒有看見師傅出來,直接飛到了岩漿深淵的上空想要尋找殘雪。
無眉趕緊對明月吼道:“明月快回來!”
他話沒說完,岩漿突然一濺湧起,直接噴至半空然後猶如火山噴發一樣,岩漿四濺,将深淵周圍的村莊淹沒,岩漿所過之處,全被燒成了灰燼。
無眉眼看着那岩漿要繼續往上噴湧,趕緊飛上去将明月拉了下來,飛至安全的地方。
其餘的尊者看見這種場景趕緊吩咐自己門派的弟子躲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後自己卻和無眉站到了一起,關鍵時刻,作為須彌大陸的尊者,必須要頂在前面!
明月還在掙紮着要去找殘雪,“放開我,我要去找師傅!”
無眉命令尋七看住明月,然後一聲令下:“所有修為在合體期以下的弟子退至十裏之外,合體期以上的弟子,必須待在此處不許離開,如有違抗,殺!”
所有的尊者都看見了在岩漿深淵中翻騰得越來越濃厚的魔氣,所有人的心涼成了一片,然而此刻,天界沒有一位仙人出現在此處,他們孤立無援。
修為最高的少清尊者此時不見人影,不知是死是活,誅魔荒那邊赤炎君沒有任何動靜,傳音石也沒有任何動靜,看這樣子,魔尊很有可能會在今日出世,一想到這,所有的人臉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突然,一道金光閃過,酒問劍指着純陽老祖出現在上空,純陽老祖銀發披散,嘴角還凝着一絲血痕,酒問将劍抵在純陽老祖的脖子上,對着岩漿深淵喊道:“少清尊者,你要眼睜睜的看着你師尊死在你面前嗎?”
一聽見這句話,在場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
“什麽?!那是純陽老祖?!她不是已經飛升了麽?!”
“這個人是誰,怎麽本尊從未見過?!”
“無眉宮主,那是你的師尊麽?!”
“完了,連純陽仙人都被捉了,我們肯定也要命喪在此了!”
說話的大多都是合體期以上各個門派的親傳弟子,有些人看見這場景,直接想要逃走,卻被自家的尊者看見,一劍了解了他。
酒問和純陽老祖就在無眉的面前,無眉清楚的看見了純陽老祖的樣子。
“師……師尊,是你嗎?”無眉的聲音在顫抖,他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純陽老祖了。
純陽老祖嘆了一口氣,道:“子旭,是我。”
無眉宮主在未成為宮主之前,道號子旭,會這樣喚他的,敢這樣喚他的,也就只有純陽老祖了。
無眉聽見純陽老祖的話幾乎要跪下來,他沒想到,已經貴為仙人的師尊竟然會被人挾持。
“你是誰?為何要捉我師尊?!”無眉橫眉看向酒問,祭出本名寶劍,想要上前去與酒問大戰。
酒問看見無眉如此激動,冷冷的笑了笑,對着純陽老祖膝蓋就是一劍,純陽老祖冷哼一聲,摔在雲層上,酒問對着岩漿深淵喊道:“少清尊者,你可真能忍!”
“子旭,你敵不過他,退下!”純陽老祖對無眉呵斥道。
無眉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了下去,他的眼神宛如刀子,淩遲着酒問。
看着這群人愁眉苦眼的,酒問勾了勾嘴角,又在純陽老祖肩膀上劃了一劍,“少清尊者,看見你師尊這樣了你還是不願意出來麽?”
他說完這句話,看見岩漿深淵處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揚起手中的劍對着純陽老祖的琵琶骨又想刺一劍。
“住手!”一道冰冷的聲音從岩漿深淵傳來,只見一襲白衣從那紅彤彤的岩漿之中飛了出來,殘雪手執冰魄劍,神色淩厲。
“師傅!”看見殘雪出現,明月掙脫尋七的桎梏,飛到殘雪身邊,然後四處檢查殘雪的身體,着急的問道:“師傅,您沒事吧?”
殘雪神色複雜的看着一臉焦急的明月,握着冰魄劍的手有些顫抖。
“少清尊者,你看,你的徒兒多關心你啊,只要你告訴她,你要為了你的師尊殺了她,她應該會心甘情願的去死的。”酒問的話像是一響驚雷,将明月劈得愣在原地。
“師……師傅,他說什麽?”明月愣愣的看着殘雪。
殘雪垂下眼眸,不敢看明月,她害怕看到明月臉上失望和傷心的表情。
酒問看見殘雪有了退縮的意味,對着純陽老祖身上又是一劍,純陽老祖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你說過,不會傷害我師尊的!”殘雪努力克制自己的憤怒,眼神如冰刃朝酒問射去,她的聲音中隐忍着怒火和心疼。
師尊從未這樣狼狽過,他怎麽可以這樣對師尊!
純陽老祖對殘雪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雪兒,師傅沒事,你快走吧,別做傻事了。”
就算到此刻,師尊心心念念的也是她,殘雪只覺得心中十分苦澀,如果她不殺了明月,又怎麽對得住師尊的養育和愛護之恩?
可是,殺了明月,她又怎麽對得起明月對自己的信任?
“明月……我沒辦法,師尊她對我有養育和培養之恩……”殘雪覺得嘴中都是苦澀的味道,她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明月難以置信的看着殘雪,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又像是釋懷了,她自嘲的笑道:“沒關系,師傅,您想要月兒的命就拿去吧,要是沒有師傅收留,月兒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殘雪自責的看着明月,想要阻止她說出這句話,可是明月沒有給她機會,繼續說道:“月兒把這條命還給師傅以後,和師傅就兩不相欠了,既然兩不相欠,那你也不再是我師傅了。”
說到這,明月開始癫狂的大笑,笑得眼淚直流。
在這個世上,終究沒有人心疼她。
殘雪想要伸手為明月擦去眼淚,可是明月卻打開她的手,同時奪過了殘雪手中的冰魄劍,她将冰魄劍放在脖子處,雙眼含淚,看着殘雪,她多希望殘雪可以對她說點什麽話,可是殘雪卻只是面露傷心看着她,沒有想要阻止也沒有想要奪回劍的打算。
她環視了一圈四周,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宮主/尋七/所有人的眼中都帶着悲憫,可是沒有人對她說,不要去死,你也很重要。
明明她也是個人啊,明明她也有血有肉呀,為什麽她的命就這般不值錢?!
“殘雪,既然你已經不是我師傅了,在我心裏一直有一句話想說,可是沒有尋着合适的機會,今天就對你說了吧,不說就再也說不了了。”明月對着殘雪緩緩一笑,美得驚心動魄。
殘雪定定的看着她,等着她說。
明月閉上眼睛,手拉着冰魄劍往脖間一劃,然後青灰色的道袍上開出大片大片的血花,人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往岩漿深淵掉。
殘雪痛苦的捂住自己的雙眼,覺得她的整顆心都放在火上灼燒。
從來沒有這麽疼過。
“我愛你。”明月用盡身上最後所有的力氣對殘雪撕心裂肺的說出這句話,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時間就将是凝固了一樣,火舌一舔,明月整個人就化為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