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修為封印
落音跪在地上, 不敢擡頭看明月,她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天帝已經知道您沒有死的消息了,正在派許多上仙捉拿您,神族以為, 神君應當修複神魂, 帶領神族重振雄風,重掌天地。”
明月睨視着落音, 伸手撥了一根琴弦,琴弦發出清涼的響聲,似是表達自己的興奮,神君已經許久未碰過它了, 它一直跟着落音, 十分思念神君。
“神族能否重掌天地,本君不在乎, 若你們懷疑本君, 那就另尋他人複興你們神族吧。”明月的手撫摸着伏羲琴琴身的古樸花紋, 伏羲琴發出震顫的聲音, 似乎是在感恩神君的寵愛。
落音聽了這話,慌了,道:“神君您是伏羲一脈遺留的唯一一位擁有上古神君血脈的神,我等怎敢質疑神君……只是……只是我們等了太久,禁神之地的神所受的苦難也已經夠了……”
落音之所以如此心急, 是因為她的神父和神母就被關在禁神之地。
禁神之地, 遍地哀鴻, 曾經有一位神從那裏逃出來,卻被抽了神魂,最後命隕天盡頭。
明月靜靜地聽落音說完這些話,伏羲琴聽到落音的話也産生了共鳴,琴弦急促的震顫,明月伸手壓住伏羲琴琴弦,微微屈膝,對伏羲琴輕聲說道:“等我為雪兒尋到那缺失的一縷魂魄,我們就去救禁神之地的神好不好?”
伏羲琴是明月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神器,威力足以毀天滅地,只認明月為主,為了躲避仙族的追殺,明月只好将伏羲琴封印起來,交給落音看護。
伏羲琴跟着明月,早已通靈,一人一琴,就像是知己。
“本君要回到明月的身體裏去了,以後不可再喚本君出來,有什麽事,天瞑自會告知爾等。”
梨花花瓣結成的結界散去,只看見落音左手撫着胸前的血跡,跌坐在地上,明月站在一旁,渾身沒有半處傷痕。
衆人沒有見到兩人打鬥的場景,覺得乏味極了,紛紛散場,等待最終的決賽。
明月沒有和掌門師伯告退就飛回了竹篁居,她要在師傅的房門口等師傅回來。
明月等到半夜,才看見尋七扶着師傅出現在房門口,師傅的臉色蒼白無比,看上去像是受了重傷。
“師傅,您怎麽了?”明月垂在袖中的手緊緊捏成了一個小拳頭,她走到師傅身邊,伸手摸了摸師傅蒼白的臉,只覺得心疼得厲害。
猩煌站在尋七身邊,好奇的打量着明月,只覺得她十分眼熟,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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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七經過漠原這一遭,也損耗不少精氣,有氣無力的對明月說道:“師傅被酒問所傷,雙目失明,修為受損,先讓師傅進屋吧,然後将此事禀告宮主。”
殘雪喘着粗氣,右手掌上的疼痛已經蔓延全身,她強忍着疼痛,說道:“此事不可對其他人說,小七你也受了些傷,趕緊去歇着,這裏有明月和猩煌便可。”
說着,殘雪便放開了尋七的手,明月趕緊捉住殘雪的手,然後彎腰直接将殘雪抱了起來,往屋內走,還沒等尋七說話,明月就說道:“師姐快去歇着吧。”
然後砰的一聲,将門關上,猩煌和尋七都被她關在門外。
殘雪身受重傷,也沒法掙紮,只好讓明月将自己抱到了床上。
明月心中雖有氣,但還是将殘雪輕輕地放在床上,也不知道她是有意還是無意,起身的時候,嘴唇若有若無地擦過殘雪的臉。
打來一盆熱水,沾濕毛巾,然後為殘雪擦臉,殘雪伸出左手想要将毛巾接過,明月卻不肯放,她為殘雪擦完臉後,又捉住她的左手,為她擦拭手掌,擦完左手,想要将殘雪的右手也擦一遍,殘雪卻不肯将手從袖中拿出。
“不用擦,我已經念過清潔決了……”殘雪的左手擋在右手前面,就是不讓明月碰。
她知道明月在生氣,也知道她在氣什麽,就是因為知道,所以不想讓明月看到她那只白骨森森的手。
她不想讓明月見到自己這樣狼狽的樣子,她是師傅,應當永遠都是最強的人。
殘雪的臉上第一次出現慌張的神色,明月知道,師傅不讓看,肯定是她的右手受傷了,只是她已經身受重傷,明月不想讓她再費神,便點點頭。
為殘雪擦完臉和手,明月又将殘雪的外袍脫下,然後為殘雪蓋上被子。
明月坐在殘雪的床邊,看着她,沉聲說道:“師傅,您睡吧,我在這裏守着您。”
殘雪沒有說話,閉上了雙眼。
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她長而濃稠的睫毛在下眼睑灑下一道陰影,白色的珠光将她的面龐照得柔和了不少,整個人顯得靜谧而乖巧。
明月靜靜地凝視着殘雪的臉,想要将她的面容深深的刻在心上。
她的眼中溢滿了柔情和擔憂,幾日不見師傅,她就身受重傷了,師傅說過,她在追查神族的事,為了那個人,師傅真的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嗎?
神族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為什麽連成仙的人都要下來追查?那麽危險的種族,她怎麽舍得讓師傅身處險境?
“明月,同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吧。”一直閉着眼的殘雪突然出聲說道,将明月從沉思中驚醒。
“小時候的事……過去那麽久了,我有些記不得了……”明月支支吾吾,她不想回憶過去的事,不想讓師傅也覺得她是妖怪。
“我記得在日月潭的時候,你應當是七歲,那時你穿着破爛的粗布麻衣,我也未曾給你換上得體的衣服,就将你扔給了小七……我這個師傅,沒做好。”
殘雪閉着眼,腦袋中都是今日護着尋七的場景,越是想着那些場景,越是覺得愧對明月,同為她的徒弟,她對明月做的事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
她不知道小徒弟為什麽這樣在意她,也不知道小徒弟為什麽要處處讨好她,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原因,不過因為是她的師傅而已。
自從見過親娘後,殘雪明顯感覺到了明月的不同,她不再像以往那般舉止随意,言笑晏晏,身上的孩子氣也少了些,更加濃重的是,冷靜和難以揣摩。
在上一世她為了讨自己歡心,種了那麽多梨花,原來從很早很早開始,她就這樣在乎自己這個師傅了,那麽,這一世,自己也應當學會在乎她。
殘雪愧疚的語氣讓明月心中的防線一下子崩塌,她想抱抱師傅,告訴她,她從未怪過師傅,可是她怎麽敢?
只能緩緩講述那充滿傷痛的童年,用一種沒有任何情感的聲音:“我從一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事都記得,我記得娘看見我時驚恐的眼神,記得爹将我用襖子裹好,系上石頭,沉入江底。冬天的水冷得刺骨,爹毫不猶豫就把我扔進了江中。
我在江水中沉浮了三日,又漂回了家門口的河上,娘在洗衣服,剛好看見了我,她那一刻慌了,我看見她顫抖着手,把我按進河中。
喉嚨間一陣刺痛,鮮血的味道從我鼻端蔓延,娘看見水面上的血,松了手,我喘過氣,伸出手緊緊的抓着娘的手,她沒法,只能将我抱回去。
後來的日子過得一直都很艱難,沒什麽可以說的。
師傅您說您對月兒不好,月兒卻覺得您是世界上對月兒最好的人。我的至親巴不得我死,我在這世上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只剩下師傅您,我所倚仗也只有您一人而已,師傅您做得已經夠多了,是月兒太貪心……”
明月的語調平平,聽不出其中的悲傷,殘雪卻覺得她語調中的悲涼将自己涼透,原來她受過這麽多苦,原來她奉自己為依靠……
可千萬不要再讓她失望了。
——
竹篁居,明月高懸,清風拂林。
殘雪已經睡着了,明月輕輕掀開她的右袖,只見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握拳,靜靜地躺在袖中,手腕處還可以清晰的看見肌膚裏的血管和手腕的橫切面。
心仿佛被什麽撕裂似的疼,明月顫抖着手将師傅的袖子放下,轉身站起來想去問問尋七發生了什麽,雙腿一軟,摔倒在床邊,她背對着殘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蓋,不敢回頭看殘雪。
心亂成了一團麻線,明月此刻只想把那個人揪出來,讓她看看,師傅為了她變成了什麽樣子。
師傅的手指修長纖細,是那樣的好看,可是現在卻只剩下可怖的白骨,讓她以後怎麽握冰魄劍?
雙手攀着床沿,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從地上站起來,明月口念法決,雙手變幻不同的姿勢,在空中引出一條白色的光,想要使殘雪的手掌重新生長,可是那白光根本不願意觸到殘雪的手骨。
她就知道,連師傅都無法,更何況是她呢?
床上的人睡顏安靜,床邊的人對着床上的人暗暗發誓:師傅,月兒一定會比那人強大,然後好好保護你!
——
“明月,替我将猩煌喚來,然後就去參加問鼎大會。”
殘雪盤腿坐在桌案前的草墊上,桌上擺着兩杯泡好的茶,她坐姿端正,風骨泠然。
今日是問鼎大會的最後一輪比試,這場比試結束後,問鼎大會也就此結束。
“師傅就沒有什麽要對月兒說的?”明月跪坐在殘雪面前,殘雪的眼眸清澈如水,看得她心癢無比。
看了一眼趕緊低下頭,生怕師傅發現她眼中的愛意,她不知道,師傅的雙眼已經看不見了。
殘雪問完猩煌便會召喚師尊前來,到時,師尊一定可以醫治她的雙眼和手,說不定,也可以将她被酒問封印的修為解開。
殘雪沒有将此事告訴任何人,如果修為被封印的事傳出去了,其他六大門派說不定就會趁機作亂,到時,流言蜚語将大陸的平靜擊破,純陽宮作為七大門派之首,想要安穩局面十分困難。
如果修魔界得知此事,更是有可能打破修魔界與修真界表面的平靜,魔修向來做事恣意妄為,就算赤炎君有心穩定修魔界與修真界的平衡,也還是會有動亂發生。
修真界和修魔界現在只是表面平靜,因為殘雪的修為是須彌大陸最高,所以盡管修魔界的整體修為高于修真界,修魔界的魔修也不敢輕易挑起事端,如果這個平衡一被打斷,修魔界肯定想要趁機吞并修真界,到那時,修真界如何承受得起?
在神識無法探清周圍環境得時候,殘雪就發現自己得修為被封印了,可是那時候情況緊急,她沒有多想,早晨醒來得時候,她再試探了一下體內得靈力,才敢确定體內的修為的确是被封印了。
修為被封印,最後一道保命的真氣給了尋七,殘雪此刻真的和凡人沒有什麽區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