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冷烈出了醫院,手心微微發汗,雖然已經到了冬天,可還是全身燥熱。
樂隊沒有排練和演出的這段時間,他也想了很多。一方面,他想放棄索焰,讓那個人徹底的回歸家庭,繼續學業,那人原本就比自己金貴,有着大好的前程。
可另一方面,他又非常需要這個樂隊,就像金敏加入樂隊那一天時索焰對他說過的話,“正兒八經地做出一個樂隊,讓那些家夥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搖滾樂”。
——不是迷幻劑,不是毒品,不是口號和一切放縱自我的行為。
他理解的搖滾樂只是一種音樂的形式,類似一門語言,表達人們的情緒,撩撥內心無法宣洩的欲|望,只是能讓人做更真實的自己,而已。
剛才,聽了索焰的那一句“我從來沒有為我做的選擇後悔過”,他安心了,覺得自己有了最好的選擇,那就是全力以赴地和相愛的人,和至親的哥們兒一起,做一個最牛逼的樂隊。
他要讓老爸冷牧陽在最陰暗的角落裏反省他的錯誤,他想代替父親贖罪,向那些像大偉哥一樣走上歪路的人。
晚上回耗子店裏,金敏過來敲門,說是有瓶好酒沒人分享。
兩人一人坐床頭一人坐床尾,酒杯裏填滿冰塊,金黃色的洋酒緩緩倒入杯中,兩人碰杯輕抿一口,相視而笑。
“好喝嗎?”金敏問。
冷烈輕輕點頭:“人民幣當然好喝。”
然後漫不經心地說:“過幾天,咱們繼續排練吧?”
金敏又抿了口酒,嘴角微微上揚:“嗯,随時恭候。”
“楊凱那兒有一堆詞兒,雖然大多都挺俗的,但挑挑揀揀湊合能用,我知道你也會譜曲,咱們得一起創作點兒新東西了。”冷烈拿起酒杯往金敏的杯口碰了一下。
金敏點頭,反過來又碰了冷烈的杯口:“沒遇到你們之前,我以為這輩子對音樂再也沒那種激情了。謝謝!”
“呵呵。”冷烈笑着,“沒遇到你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激情是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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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一周後,索老板出院,當天晚上,烈焰就重新在斷齒那兒開始排練。
這一段時間,大家都成長了不少,很多來自生活的想法都不自覺地融入到音樂當中。所以,再次合體,身心都很興奮。
索焰還記得第一次安排的巡演,最後那幾站沒有去過的地方,打電話違約時心裏那種失落的感覺。
所以,這一次,樂隊重新起航,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為一場新的巡演做準備。
菠蘿飯跟着大夥兒已經拍了一段時間,他對這個樂隊的感覺越來越複雜。起初想拍他們,只是好奇這個國家看似浮躁的年輕人對音樂持有什麽樣的态度。接觸下來,才發現,他們面對的東西,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很多。
不光是音樂好不好聽,造型好不好看,有沒有人喜歡。更重要的是烈焰在不停的摸索和成長,每一次歷練都讓他們變得更加堅強和執着。他們面對的不光是音樂,還有因為喜歡音樂而要付出的一切。
一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到了年關,烈焰在耗子酒吧重登舞臺。在一陣陣的歡呼嘶喊中,樂隊合上了最後一個音符。
新的一年,他們誓要重新起航。
演出之後,菠蘿飯把大家聚集到一起,每人又給了一個特寫。現在樂隊成員俨然拿他當成自己人了。那個黑色的小機器也像是他的一部分,大家面對着它都很自然。
突然,菠蘿飯反轉鏡頭,對着自己,用英語說:“雖然我很想在這裏繼續呆下去,和這群有夢想的孩子們永遠開心快樂地生活。可是,我的簽證到期了,跟拍的素材也都收集得差不多。今天是烈焰年關的首演,我希望能和他們一樣,在喜歡的事業上起飛。”
菠蘿飯的英語說得很慢,好幾個地方都停下來想用詞,所以,在坐的各位七零八碎地都聽明白了。
索焰驚訝,第一個問:“你要回去?”
菠蘿飯收了攝影機,微笑着聳聳肩:“該拍的都差不多了,剛好簽證也到了。”
“什麽該拍的都拍了?我們正兒八經演出的時候你還沒拍呢!”楊凱也湊上來說。
“所謂記錄片,重要的就是過程而非結果,更何況,我知道你們終有一天會成功的。”菠蘿飯說着舉起了酒杯。
一直沉默着的冷烈和金敏輕嘆口氣,很默契地相互對視。兩個月前兩人舉杯對飲暢談夢想的畫面頓時浮現出來。那一天,他兩就說終有一天會成功的。
菠蘿飯走後沒幾天,王嘯娛樂就給樂手們美美地放了一個長假。大偉現在有時間了,除了每半月一次地去戒斷中心,剩下的時間都和烈焰泡在一起,給自己安排了個職位——烈焰監制。
大家玩得開心就好,誰也沒有計較這個。
這一天從斷齒那兒排練完,索焰揪着冷烈的衣袖,說:“今兒晚上帶你去個地方,行嗎?”
冷烈喉結滾動一圈,突然有點兒慌,這大半年來幺蛾子事兒不斷,現在稍有風吹草動他就開始緊張:“什麽地兒?”
“去我家裏吃頓飯吧?”索焰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說。
兩人在排練室裏說着,外面大偉攔下端着小米粥的斷齒。
“斷齒哥今兒這粥香,給我留一碗。”大偉嘻嘻哈哈地說着。
“沒問題,”斷齒轉身把粥放在櫃臺上,又去取碗,“最近在王嘯娛樂幹得怎麽樣?”
說起王嘯娛樂,大偉盯着小米粥直勾勾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轉換到斷齒身上問:“斷齒哥和那邊兒也挺熟?”
“還行。”斷齒點頭,手裏捧出一碗粥。
大偉接過粥小口的喝着,壓低了點兒聲音說:“我怎麽覺得那邊兒簡直就像是一個收容所?”
“什麽意思?”斷齒挺直了腰板,往後一挪屁股坐進了高腳椅,手指在櫃臺上有規律的敲着。
“可能是我多心了,就是……”大偉放下碗又往前湊了一下,“就是發現那裏邊兒像咱們這種,有過歷史的人挺多,昂?”
“嘿……”斷齒聽了這話,放松一些,兩手臂抱在胸前,說,“算了,既然你幹了那麽長時間也沒看明白,那我就直接告訴你實話吧。”
“嗯?”大偉今兒提起這個話頭本是一時興起,沒想到背後還真有玄機,連忙一口把粥喝光,窩進沙發裏,“說!”
“那兒呆的人,大多是被郭展鵬禍害過的回頭浪子。”
斷齒一語出口,原本在排練室裏說着悄悄話的小兩口也豎起了耳朵。
“郭展鵬?”索焰不禁叫出了聲。
冷烈沖過去摟住索焰的肩頭,連忙在唇前比劃了個“噓”的手勢。
“再往深的東西我都不知道了,”斷齒繼續說,“就是知道咱們這個圈子沾上毒的人,只有去那兒才算是打了個報告,安全了。”
大偉和排練室裏的兩人立刻驚出一身冷汗,這個圈子不大,勢力範圍倒是分得明白。郭展鵬和王嘯,一個把人往毒溝裏引,一個專從毒溝裏撈人!
“那您見過王嘯本人嗎?”大偉思考片刻,問斷齒。
斷齒哈哈一笑,往排練室的方向瞟了一眼:“王嘯?哎……算見過吧。”
“呵呵,”索焰推開冷烈的手臂,輕聲說,“肯定是斷齒大哥忽悠大偉呢,他就是喜歡把自己搞得神神秘秘的在小輩兒面前撐門面。”
“有意思。”冷烈說着,背起了琴包,往外走。
索焰緊追着,換了個表情開始哀求:“走呗?去我家呗,家裏人非要見你這個比親兒子還能耐,趕着給老爹接尿換褲子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