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1)
趙鹿一刻也沒跟耽擱, 她上班之後就去找領導商量着工作調整的事, 沒有什麽花裏花哨地鋪墊, 她直截了當地說:“老大, 我以後不想往外跑了,能不能給我安排一個穩定點的崗位?做什麽都行。”
她上司是個身形壯碩的女領導, 聞言一愣:“你以前還主動要求給你多派點活,怎麽現在改主意了?不是出什麽事了吧?”
趙鹿笑嘻嘻地說:“以前單身狗一只, 總想給自己找點事做。”
她含含糊糊說了一半, 女領導當即聽明白了, 眼睛一眯,說:“有對象了?”
趙鹿有些不好意思, 點了點頭。
不料女領導突然八卦起來, 壓低聲線問:“是不是咱們公司的?帥嗎?多大年紀?月薪多少?”
趙鹿被這一連串問題問住了。
雖然前幾天她才在張喬等人面前出了櫃,可不代表她能面不改色地對女領導坦白。張喬那幫人畢竟跟她共事過,彼此性格脾氣都了解, 而且又是周揚的人。但這旅行社裏人就複雜多了,人心隔肚皮, 她不敢亂說話。
趙鹿心裏正醞釀着要怎麽搪塞女領導, 還沒等她打好腹稿, 女領導又添了一句:“什麽時候結婚啊?”
“……”趙鹿身行晃了一下,她穩住心神,細聲細氣地說,“八字還沒一撇呢。”
女領導見她猶豫不決,看出她是不想說, 頓時興致缺缺,言歸正傳地把話題繞回到工作上。
分社建立到現在快兩個月了,一切步上了正軌,新招來的那些導游也都能勝任工作了,抽走一個趙鹿對公司來說其實也不影響什麽。
女領導沉吟了一下,說:“你要是不想出去了也行,就是坐班的話沒有提成,工資肯定比不上以前,你确定要這麽做?”
趙鹿認真地點頭。
“行吧,你回去寫個申請交上來。”
“謝謝領導!”
中午吃飯時,趙鹿把這事告訴楊伊。
楊伊聽完愣了愣,問:“批準了嗎?”
趙鹿趁她沒注意将一塊紅燒肉夾進她餐盤裏,順便從她那裏夾走了一顆肉丸,放進嘴裏腮幫子鼓了起來,一面嚼一面含糊不清地說:“八.九不離十。王路出院了,我之前跟她聊過,她說她想出去鍛煉,我覺得領導應該會讓她去跑我那趟路線。”
雖然事前趙鹿沒跟她商量過,但楊伊隐約也知道趙鹿這麽做多少跟自己有關,心裏頓時軟得一塌糊塗,分心之下被趙鹿順走了餐盤裏的荷蘭豆都不知道。
楊伊低頭一看時,發現餐盤裏綠油油的東西全都不見了,多了幾片紅色的番茄,還有幾塊醒目的排骨,以及那油膩膩的紅燒肉。
楊伊目瞪口呆,急急忙忙按住趙鹿偷偷往她餐盤裏放第三塊紅燒肉的魔爪,說:“給我這麽多肉幹嘛?”
“給你吃啊。”
“我哪吃得了這麽多!”
趙鹿輕輕松松掰開她的手,趁她愕然,舉着那塊紅燒肉放到了她嘴邊,用哄小孩一樣的語氣說:“來,可好吃了,張嘴。”
楊伊臉有點黑,緊抿着唇說:“我從來不吃肥的。”
“所以你才這麽瘦。”趙鹿故意板起臉來,“不吃也得吃,再不吃你要瘦成竹竿了。你都不知道每天晚上抱着你睡覺,醒來我手臂上都被壓出印,你看你看,這有一條還沒消。”
楊伊沒想到公共場合她居然一點也沒忌諱,唯恐她再說出什麽驚人之語,只好勉為其難地張嘴把那油膩的肉吃了進去。
一頓飯楊伊被趙鹿連哄帶騙地喂了五塊紅燒肉,那東西對于楊伊來說實在難以下咽,所以她吃得很慢,等她們終于吃完,食堂裏一個人也沒有了。
楊伊将空着的餐盤推到一邊,一臉痛苦地說:“我以後再也不想吃肉了。”
“不吃不行,你答應我要增肥的。”趙鹿扳過她的臉,見她緊擰着眉,放軟了語氣,“要不我去給你削只蘋果?”
楊伊連連擺手,她現在什麽也吃不下。
“這麽難受嗎?”趙鹿像撫摸胖球一樣幫她順背,看了看左右無人,湊過去想給她一個安慰吻。
楊伊卻驚悚地用手堵住湊過來的嘴,說:“別鬧。”
趙鹿只當她是矜持,嬉皮笑臉地說:“怕什麽,已經沒人啦。”
“那也不行。”楊伊一臉義正言辭,“我現在看到肉就想吐。”
趙鹿:“……”
辦公室人多眼雜,她們吃飽後去了車上。
這是一片靜谧的停車場,陽光照不進來,但溫度還是高,只要不是取車或是閑着蛋疼,一般不會有人來這裏。
趙鹿和楊伊恰恰就是閑得蛋疼的那種……
她們實在找不到地方去,于是靈機一動找了這麽一個隐蔽的地方“幽會”。
幽是幽了,就是比較費油。
趙鹿那輛車子內部空間夠寬敞,兩個人坐在後座一點也不擠,開着空調,車內溫度很快降下來了。
趙鹿直接把楊伊那細得能戳死人的高跟鞋給脫下來,把她兩條腿放到自己大腿上。
這樣的姿勢讓楊伊險些失去平衡,不得不伸手摟住她,說:“你要幹嘛?”
“幫你揉揉。”趙鹿手指圈住她的腳踝,嘟囔着,“你說你這麽高還穿什麽高跟鞋,也不嫌累。”
“好看啊。”
趙鹿不滿地哼了哼,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公司那些個單身漢一個個對你虎視眈眈的,就連我們公司那些個男的也都在背後議論你想對你下手。”
楊伊忍俊不禁,說:“最近沒人敢了,我已經公開說了,我現在有主了。”
“這還差不多。”
趙鹿沒學過什麽按摩,全憑自己想象一通揉,揉着揉着手就不老實了,順着那又白又細的腿往上游去。
楊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強行壓制住心底的一股騷動,抓住趙鹿的手不讓她繼續作亂,啞聲說:“有監控的。”
趙鹿耍無賴地說:“監控又拍到不下面。”
楊伊還是不讓她摸,主要是怕自己忍不住到時候擦槍走火沒地方滅火。她牢牢鎖住趙鹿的手,趕緊用別的話題引開這點火之人的注意力:“這周末有個同事結婚,邀請我去參加。”
同事家在城西,辦婚禮的地方也在城西。趙鹿不想丢下楊伊一個人走,只好給王秀雲打了個電話,說這周有事先不回去了。
楊伊不在,原本狹小的房間頓時覺得空曠起來。沒人喊起床,趙鹿索性犯懶一覺睡到中午,起來随便吃了點東西,然後抱着同樣吃飽的胖球進了卧室。
她打開楊伊的電腦,将沉甸甸的白貓擱在腿上,打開浏覽器,打開淘寶搜索。
盡管楊伊什麽也沒提,但趙鹿還是記得楊伊的生日。眼看這日子一天天逼近,她卻發愁要送什麽禮物。
香水?裙子?情侶衫?還是什麽呢?
前幾天她已經偷偷用手機研究過幾遍了,到現在還是沒什麽頭緒。趁着今天楊伊不在家,她肆無忌憚地開着網頁,看着看着,突然發起呆來。
去年她精心準備了一切,可是到了最後,楊伊連一口蛋糕也沒吃上,就被鄭昊一通電話給叫走了。
楊伊肯定想不到自己三十歲生日那天會發生那樣的慘案,趙鹿至今也想不明白錢梓妤為什麽會自殺,就算要死,為什麽偏偏選在楊伊生日那天死呢?這不是觸黴頭嗎?
發生了那樣的事,楊伊心裏會有陰影嗎?她還願意過生日嗎?
趙鹿迷茫了,禮物也不挑了,怔怔地看着漸漸暗下去的屏幕,任由思緒紛飛。
傍晚的時候,楊伊回來了。
她一身長裙沾着太陽的味道,香汗淋漓,将帶回來的打包盒放到餐桌上,招呼趙鹿過來吃:“給你帶了蛋撻,趁熱吃了吧。”
趙鹿在沙發上賴了一天,整個人軟得像是沒骨頭,搖搖晃晃走了過去,伸手就想去抱楊伊。
楊伊往旁邊一閃躲了過去,說:“全是汗,你等我換身衣服。”
趙鹿撇了撇嘴,放開她時不小心碰到了什麽,低頭一看,眼睛一亮:“你接到新娘的捧花了?”
“不是,我問別人要的。”
趙鹿很是不解:“你要來幹嘛?”
楊伊卻故作神秘地說:“有用。”
說完捧着那束花進了卧室。
趙鹿一路跟随着她,看到她寶貝似的将那束花塞進了衣櫃,愈發不能理解了:“櫃子裏熏香用完了?”
“沒有啊。”
“那你藏起來幹嘛?”
楊伊頓了頓,說:“藏起來免得被胖球咬爛了。”
趙鹿:“……”
趙鹿一直覺得楊伊是個精細且正兒八經的人,可是她實在沒辦法理解楊伊這次詭異的行為。
楊伊以“蛋撻涼了就不好吃了”将她趕了出去,成功阻止了她想要觀賞美人更衣的無恥行為。
不過這畢竟是小事,趙鹿詫異了一陣,吃完蛋撻就忘了。
夜幕降臨。
趙鹿洗了澡往床上一趟,趁着楊伊還沒洗好,她又拿起手機,打開淘寶繼續研究禮物的事。
楊伊喜歡高跟鞋,她本來想送鞋,可是又想起來好像聽誰說過送鞋寓意不太好,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送香水也被她打消了,她覺得不管什麽樣的香味,都不如楊伊的體香好聞。
一想到體香,她身體幾乎出于本能地熱了起來,腦子一熱,渾渾噩噩間一個不純潔的念頭冒出來。
要不送點情趣的東西?
念頭一起,趙鹿就按耐不住了,反正楊伊不在,她悄咪咪地在搜索欄上輸入“情趣用品”四個字。
搜索結果一出來,趙鹿險些噴血。
太勁爆了。
……
楊伊洗完澡出來時,看到趙鹿在床上玩手機,她不經意地一瞥,卻發現趙鹿像是受了驚似的,花容失色,手機差點沒拿穩。
楊伊不禁起疑:“看什麽呢?”
趙鹿臉不紅心不跳,煞有介事地拍拍胸口,說:“看到一個吓人的鬼故事,你突然進來把我吓死了。”
楊伊沒有深想,只說:“睡覺前就別看這種東西了。”
“嗯,我玩會兒游戲。”趙鹿故作淡定地退出淘寶頁面,點開了消消樂,心裏暗暗着急。
她還沒下單啊!
她一開始是在研究不知道買哪種好,習慣性點開商品評價,一看就欲罷不能了。
那些好評一看就是刷的,比如什麽“老公不在有了它我再也不寂寞”“超級棒!高.潮不斷”……這類的,一看就假的不行。趙鹿最後權當是在看黃.色段子了,一不留神忘了正事,連楊伊進來了她都沒注意到。
楊伊打開衣櫃換睡衣。
趙鹿忍不住瞟了一眼,剛好看到楊伊扯下浴巾那一幕,聯想到剛才看的那些“黃.色段子”,她只覺得一股氣血上湧,懷疑自己要噴鼻血。
楊伊像是覺察不到她的窺探,背對着她慢條斯理地換上睡衣,伸手在衣櫃裏摸了摸,猝不及防轉過身來。
趙鹿忙裝得若無其事地低頭去玩游戲。
趙鹿并不知道,相比于她,楊伊顯得比她更緊張。
楊伊兩只手藏在身後,一只攥着那束還沒凋謝的鮮花,一只手握拳,每一步都走得很謹慎。
到了床邊,她見趙鹿還沉迷于游戲,心定了幾分。她小心翼翼地擡起一條腿跨了上去,将藏在身後的捧花舉到跟前,紅唇微啓:“鹿鹿。”
趙鹿心裏咯噔一聲,受寵若驚地擡起頭來,臉上驚訝還未褪去,又被楊伊的舉動弄懵了:“你這是幹嘛?”
楊伊就像是單膝跪在床上,手裏的捧花往前推了一下,幾乎碰到趙鹿的鼻尖。她眼中帶笑,還有一簇不安跳動的火苗,一字一頓地說:“鹿鹿,我知道我什麽也給不了你,我只有這束花,還有一顆真心,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趙鹿聽到自己倒吸氣的聲音,她差點沒控制住想要蹦起來。
楊伊做了一個深呼吸,緩緩地又繼續:“如果你不嫌棄,就都收了吧。”
趙鹿全身力氣仿佛被什麽吸走了一樣,她像個傻子似的呆呆地看着楊伊,直到那束花碰到了她的鼻尖。
濃郁的花香鑽入口鼻,趙鹿頭腦清醒了幾分,她舔了舔唇,注視着楊伊雙眸,磕磕絆絆地說:“你……你這是……在向我求婚?”
楊伊粲然一笑,柔聲說:“是啊,你願意跟我走完這一生嗎?”
“……”趙鹿像是被人點住了啞穴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好不容易平靜下去的一顆心翻江倒海似的炸了,她被楊伊臉上明媚的笑容晃到了,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對了,那是一年多以前。
同樣的舉動,她對楊伊做過。
那次她去參加陳曦堂妹陳曉梅的婚禮,運氣好接到了捧花。她那會兒迷楊伊迷得無法自拔,仗着喝醉酒耍酒瘋,跪在床上上演了求婚的一幕。
那個時候真是傻啊,第二天醒來她都不敢面對楊伊。
同樣的事,換成楊伊做,趙鹿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她不知道是不是眼珠太久沒轉了,眼眶一熱突然想哭。
她跟楊伊正式在一起還不到兩個月,這過程有多艱難沒有外人知道。剛在一起那段時間,她不知道該怎麽正常地跟楊伊相處,一些寒暄的話她不能自然地說出口,甚至偶爾的肢體觸碰,兩個人都像是被電到似的躲開……
那一次戰戰兢兢的肌膚相親沖破了兩人之間的隔閡和障礙,她們終于可以像以前一樣無話不談了,可是趙鹿從來沒有想過她們以後會怎麽樣。
她甚至擔心過她們會不會有未來……
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
趙鹿以為她們還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花上很多的精力去修複這段脆弱的感情,萬萬沒想到楊伊會在這個時候向她“求婚”。
難道是楊伊也變得跟她當年一樣傻了嗎?
趙鹿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她一瞬不瞬看着楊伊的眼睛,啞聲說:“你沒喝多吧?”
楊伊搖頭:“我沒喝酒。”
“不是開玩笑吧?”趙鹿聲線開始不穩了。
楊伊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眼神卻是溫柔得能掐出水,她莞爾一笑:“其實那天在會所,當你向他們宣布我是你女朋友的時候,我心裏就打定主意了。”
床太軟,楊伊膝蓋陷了下去,她挺直了腰杆,說:“未來也許有千萬種可能,可我不想再等了。”
“趙鹿,我愛你。我想名正言順地把你拴在我身邊,想參與你的未來,想每天醒來第一眼就能看到你,想和你搶洗手間,想和你一起吃早飯,一起開車上班,一起回家,一起睡覺。我知道我越來越自私,越來越貪心了,可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記得你說過,接到捧花代表着能得到幸福,能夠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今天我沒有搶到,我只好涎着臉問別人要了,希望你不要嫌棄。”
趙鹿微張着嘴,空洞洞的眼神像是穿過楊伊,看向她描繪的那個兩個人的未來。
楊伊自顧自地說:“我生日快到了,可我真的不打算過。”
趙鹿表情有所松動,她眼眸閃了一下,嘴唇動了動。
楊伊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麽,語速飛快地攔住了她:“我不用你花心思給我準備什麽生日,也不需要你背着我偷偷選禮物,除了你,我什麽都不缺。”
原來她都知道……
趙鹿眼底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熱意,在楊伊一番含情脈脈的情話之下鼓動下又蠢蠢欲動,可她一點也不想在楊伊面前出糗,她在楊伊熱切的眼神注視下伸出手,顫巍巍地接過了那束花。
楊伊面上一喜,還想再說點什麽,趙鹿卻撲過來将她緊緊抱住了,柔軟的唇随之貼了過來,将楊伊到了嘴邊的話封住了。
楊伊回抱住她,用之前拿花的手托起趙鹿的下巴。她能感覺到趙鹿嘴唇傳來的輕微抖動,心裏滑過一絲嘆息,她反客為主地舔開那兩片顫抖的唇,耐心地安撫。
趙鹿像是在夢魇中,那是一個充滿了花香和淡淡體香的美夢,她沉溺其中,害怕一睜開眼夢就醒了。
她将呼吸和情緒完全交給了楊伊,雙目緊閉,直到左手無名指上被套上了什麽東西。
趙鹿倏地睜開眼,低頭一看,發現那是一枚鑽戒。
她再一次震驚了,手指細細地摩擦過凸起的鑽戒,感覺自己仍在夢中,她低着頭喃喃:“戒指?”
楊伊牽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說:“求婚怎麽能不準備戒指?”
趙鹿手背像是被燙了一下,她卻動也不動,不可思議地看着楊伊:“你什麽時候買的?”
“婚禮中午就結束了,出了酒店就去買了。”楊伊兩只手捏住那枚被她套上的戒指,試圖轉一圈,沒能拿出來,她愉悅地笑了起來,抓着趙鹿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戒指帶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趙鹿受夠了暗戀的苦,今天一下聽了這麽多的情話,這會兒終于繃不住了,眼淚“唰”地奪眶而出。
她顫抖的手捧住楊伊的臉,幾乎咬牙切齒地說:“你以後要是敢不要我,我咬死你。”
“嘶——”
楊伊嘴唇被她重重一咬,險些破皮,嘴上喊疼,心裏卻像是冰雪化開了一樣甜蜜。
她怎麽舍得?錯過了一次,她不想再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有緣再見!
☆、番外 家長
趙鹿事後才發現楊伊左手無名指上還空空的, 詫異地問她:“你就買了一個?”
楊伊點頭說:“暫時就買了一個。”
“錢不夠?”
楊伊“噗嗤”笑出聲, 說:“這麽小一個鑽戒能花多少錢?這點錢我還是有的, 就是我手太小了, 他們店裏最小的尺寸我也戴不下,得專門定做。”
過了幾天, 珠寶店打電話過來通知楊伊可以去拿戒指了。那天是周末,楊伊臨出門時精心打扮了一番, 突然問趙鹿:“要不, 今天你跟我回家吃飯?”
趙鹿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這不好吧?”
楊伊摸摸她下巴, 一臉嚴肅地說:“婚也求了,戒指也戴了, 總該見家長了吧?”
趙鹿心想:“也對, 不就吃個飯嗎?怕啥?”
心裏想是一回事,上路之後趙鹿開始緊張了。
她們只開了一輛車,趙鹿心不在焉地握着方向盤, 仔細聆聽旁邊的楊伊跟她母親覃玉珊打電話。
楊伊:“我們剛出門,最快也要兩個小時才到。她不挑食, 只要好吃都行, 你看着辦吧。我哥和我嫂子你通知了嗎?通知了就行。我們還要去趟商場, 先挂了,拜拜。”
趙鹿一顆心七上八下,随着楊伊放下手機,她松了松握着方向盤的手,說:“我還沒見過你叔叔, 他人怎麽樣?”
“叔叔人很好啊,跟我哥一樣很好說話的,你不用緊張。”
“我緊張了嗎?我不緊張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麽可能緊張。呀——你幹嘛!”
一只柔若無骨的手猝不及防地摸到自己大腿上,要不是正開着車,趙鹿就要吓得跳起來了。
楊伊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不由得加重力道拍了拍她的大腿。只聽到“啪”的一聲脆響,楊伊啼笑皆非地說:“吃飯而已,放松點。”
趙鹿通過後視鏡瞪了她一眼,半是警告地說:“把你的手拿開,開車期間禁止調戲司機,否則告你性.騷擾。”
楊伊:“……”
“阿嚏——”珠寶店裏冷氣開得很大,趙鹿一進去就狠狠打了個噴嚏。
楊伊倏地看向她:“不會真感冒了吧?”
趙鹿蹭了蹭發癢的鼻子,悶聲說:“不知道啊,頭有點暈。要不我們改天再去你家?”
楊伊頓了頓,壓低聲線:“不是叫你別緊張嗎?”
趙鹿嘟囔着:“沒騙你,我現在有點難受了。”
楊伊狐疑地審視她。
趙鹿迎接她的目光,一半委屈,一半妥協:“我又沒說不去。”
趙鹿現在心情有些複雜,她其實知道楊伊父母都很開明,那二老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可以說楊伊完全不用擔心出櫃的難題。可是趙鹿一想到自己等下要見的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岳母”,她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了。
楊伊父母會不會不喜歡她?她等下要不要僞裝一下把自己平時不太注意的缺點隐藏起來?
轉眼間趙鹿被楊伊拉到了櫃臺前。
楊伊跟櫃臺的銷售人員說了幾句話,很快那人就把她之前預定的戒指拿了出來。楊伊試戴了一下,尺寸改得剛剛好。
她們沒有逗留太久,拿到戒指後,兩個人轉身去了隔壁超市,買了一大堆的水果和酒水,這才回到車上。
挑芒果的時候手上沾了點果汁,楊伊有潔癖,迫不及待地去拿紙巾。
“用這個。”趙鹿按住她的手,撕開一張濕紙巾,抓着楊伊的手幫她細細地擦幹淨。擦完之後,順勢把那枚小小的戒指取了下來。
楊伊很是不解:“戒指沒髒,你幹嘛?”
趙鹿哪裏是擦戒指,她将髒了的濕紙巾團成一團扔了,兩根手指捏着一枚戒指,鄭重其事地說:“我幫你戴。”
楊伊哭笑不得:“至于嗎?”
“當然至于。”
楊伊正色起來,說:“行吧,跪下戴。”
趙鹿被她噎了一下:“跪跪下就不必了吧?這車這麽小。”
楊伊只是跟她開個玩笑,五指伸直,任由她幫她重新戴上戒指。
趙鹿交差一握,兩個人手心貼着手心,兩枚一模一樣的鑽戒在碰撞在一起,發出一點點耀眼的光芒。
趙鹿皺了皺眉,說:“我怎麽覺得有點別扭呢?”
“什麽別扭?”
“不是我別扭,我是怕你爸媽要是看到這兩個戒指別扭。”
楊伊安撫性地拍拍她手背,說:“放心啦,他們才不會別扭。要不是國內條件不允許,他們恨不得給我辦個隆重的婚禮。”
趙鹿眉心舒展開,卻沒有立即放開她的手。
楊伊催促:“開車啊。”
趙鹿置若罔聞,牽起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她手指尖,說:“指甲長了,該剪了。”
楊伊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麽不純潔的東西,小臉兒一紅,被燙着似的猛地抽回手,唾道:“沒正經。”
趙鹿假裝無辜:“剪指甲怎麽就不正經了?”
楊伊不接茬,作勢要掐她軟腰。
趙鹿腰部最敏感,一碰就癢,她靈敏地躲開,兩只手防備地護在胸前。她兩只眼睛像是裝上了透視功能,直勾勾、赤.裸裸地将楊伊打量了個遍,說:“你就是假正經,一到床上就原形畢露。”
楊伊一張臉紅得快要出血了,腮幫子動了動,佯怒道:“你到底開不開?”
“開開開。”趙鹿坐直身體。經過剛才那一番玩笑,她發現自己似乎沒有那麽緊張了。
……
“叔叔阿姨你們好。”趙鹿笑容矜持地跟覃玉珊和鄭父打招呼。
二老都很熱情,尤其是覃玉珊,上次楊伊已經跟她解釋了趙鹿的身份,她才隐約想起自己原來是見過趙鹿的。
覃玉珊一點也不見外地拉着趙鹿的手,一只手順着趙鹿的頭發落到肩上,說:“有一年沒見了吧?我都沒想到原來你跟我們家伊伊會在一起。”
趙鹿稍稍不自在,又不敢表現太明顯,扯了扯嘴角笑道:“其實我也沒想到。阿姨您喜歡吃芒果對吧?我們買了很多,據說這品種吃起來又香又甜。”
“哎呦,怎麽買這麽多東西,以後就當這是自己家,別這麽見外了。”
趙鹿一聽到“自己家”三個字,心口像是被揉了一下,她溫順地應了聲好。
進了屋趙鹿才發現屋裏還有其他人,一男一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正是楊伊的大哥大嫂鄭昊和陳曦。
見到這兩個熟人,趙鹿精神更是放松了,沖他倆會心一笑。
覃玉珊和鄭父去張羅吃的,楊伊跟去幫忙打下手。
趙鹿被陳曦拉了過去,屁股剛落定,就被陳曦抓住了左手,指着她無名指上亮閃閃的鑽戒問:“剛買的?”
在車上厚顏無恥調戲楊伊的趙鹿,這會兒突然變成了一只鹌鹑,垂着眼,小聲地“嗯”了一聲。
陳曦揶揄地說:“你們這發展速度倒是快啊,都趕上坐火車了。”
鄭昊在一旁哈哈大笑。
趙鹿一個人對付兩個,個數上就不占優勢,她可不想敗下陣來,定了定神,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兩個速度也不慢吧?認識不到兩個月就在一起了,我跟她好歹認識了一年半。”
鄭昊一把摟住陳曦的腰,說:“時間長短不是問題,感情真才是關鍵,我跟我老婆那可是一見鐘情。”
陳曦不留情地用手肘捅他肚子:“去你的,誰跟你一見鐘情,要不是你死皮賴臉纏着我,我才懶得搭理你。”
鄭昊嬉皮笑臉,既沒有躲開也沒有反駁,湊過去在陳曦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楊伊不在身邊趙鹿就是想親也親不到,回擊不了,反而被那肉麻兮兮的兩人刺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們兩個繼續恩愛吧,我去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陳曦拉住她的手:“別去啊,廚房這麽小擠不下四個人。”随即下巴一擡,指使她老公,“你去給我們洗點水果,我陪她聊。”
“遵命!”老婆奴鄭昊拿着一袋水果樂颠颠走了。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趙鹿一致得到楊伊家裏人的認可,心裏感動得一塌糊塗,情緒剛上來,就聽到覃玉珊問:“鹿鹿啊,你跟你們家裏人說了嗎?”
趙鹿一愣,緩了一會兒,說:“還、還沒。”
飯桌上幾個人面面相觑。
覃玉珊笑了笑,又問:“那你家裏人會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嗎?”
很久以前趙鹿就跟王秀雲坦白過了,她本以為王秀雲會反應激烈,甚至是變本加厲地逼着她去跟男人相親。可是事後王秀雲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還曾經因為擔心她找不到對象發愁了一陣子。
趙鹿可以肯定王秀雲不會反對,至于趙志國……
不過她轉念一想,搞定王秀雲就等于搞定了趙志國,再不行不是還有周揚嗎?周揚肯定是會站在她這邊。
趙鹿心裏有了底氣,她沖衆人微微一笑,說:“他們會同意的。”
當天晚上,趙鹿留在楊伊家裏過夜。
楊伊不常住在家裏,但是她那間房時常有人打掃,裏面東西一應俱全,還有獨立衛生間。
房間格局很小,但因為東西擺放齊整所以并不顯得擁擠,規規矩矩的很符合楊伊一貫的風格。
趙鹿視線掃了一圈,最後聚焦在那扇飄窗上。她眼睛眯了起來,想起聊天時陳曦有意無意跟她說的那些話,心情突然沉重起來。
“幹嘛一直站在門口?”送走鄭昊夫婦走進來的楊伊打斷了她的思緒。
趙鹿轉過身來,又忍不住看了看那扇窗,遲疑地說:“蘭姨就是從那裏跳下去的?”
楊伊臉上笑容一僵,點了點頭。
趙鹿知道楊伊忌諱這話題,但她并不是想打聽這個:“陳曦說睡在這個房間你可能會夢游,讓我晚上把門窗鎖好。”
楊伊沉吟了一下,說:“現在應該不會了。”
“那萬一呢?”
“沒有萬一。”楊伊眼神篤定,直視她雙眸,“同居這麽久了,你見過我晚上夢游嗎?”
趙鹿凝神想了想,好像是沒有。
難不成這夢游症還能不藥而愈?
☆、番外 旅行
“十一”黃金周忙完, 趙鹿回到城西分社, 跟王路交接了工作, 頓時覺得一身輕松。
領導批了她的調休申請, 加上年假,她可以半個月不上班, 光是想想就幸福地冒泡。
“我走了,好好幹!”趙鹿任重而道遠地拍了拍徒弟王路的肩膀。
王路叫住了她:“幹嘛這麽着急?再聊幾句。”
“聊什麽?”
“半個月假期呢, 你這不是去結婚吧?”王路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她無名指上的鑽戒。
趙鹿直言不諱地說:“結啥婚啊, 我是去度蜜月。”
王路瞪大雙眼。她在醫院躺了快兩個月, 出來就聽別人八卦說趙鹿談戀愛了,她好奇得要死, 可惜一直沒機會問。
今天好不容易跟趙鹿碰面, 王路一眼就發現了趙鹿手上的鑽戒,以為她只是訂了婚。
王路震驚地問:“你什麽時候結婚的,怎麽沒告訴我啊?”
“噓, 低調。”趙鹿看了看左右無人,附耳對她說, “沒結婚, 我又沒找男人, 我是跟我老婆去度蜜月。這話我只跟你一個人說,別說出去啊。”
王路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磕磕巴巴地說:“老老老婆?你你你……”
“你什麽你啊,一驚一乍的。我要去接她下班了,你自己慢慢消化吧。”
趙鹿心情暢快地走了。
“嘉和有限責任公司。”趙鹿在寬敞氣派的前臺大廳踱步, 輕聲念出前臺後面那一行字。
雖然她和楊伊在一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公司。她甚至不知道這家公司具體是做什麽,好像聽姚淩說過是做咖啡之類的。
想到姚淩,趙鹿一陣黯然,她小心避開從電梯裏湧出來的下班人群,不經意間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心下一緊。
說曹操曹操到。
姚淩和阿雅并肩從電梯裏走了出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