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平時效率很高的電梯, 現在卻遲遲等不來。
楊伊拼命去按下行鍵, 一向從容不迫的臉上寫滿了無措, 嘴裏不停地念着:“這電梯是不是壞了?”
一旁的趙鹿實在看不下去了, 一把扣住她的手,說:“你先別急, 說不定沒事呢。”
楊伊空洞的兩只眼倏地看向她,嘴唇抖了抖, 最後什麽也沒說。
“叮”的一聲, 電梯門終于開了。
趙鹿幾乎是被她拽着進去的, 看到她手指顫抖半天按不準數字鍵,嘆了聲氣, 幫她按下數字“1”。
短短的幾秒鐘,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在這密閉的空間裏,趙鹿似乎聽到了來自身旁的人劇烈的心跳聲和急促的呼吸。
手掌心已經被楊伊手上的冷汗給濡濕了,趙鹿看着她側臉, 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一分鐘前,楊伊接到鄭昊的電話, 通知她去醫院。
好好的氣氛被打擾, 楊伊看着手裏的玫瑰花, 稍顯不耐煩,反問他:“又怎麽了?”
鄭昊一字一頓:“梓妤自殺了。”
“你說什麽?”
鄭昊耐着性子又重複了一遍:“梓妤割腕自殺了,現在在醫院搶救,你快過來!”
“……”那一刻,楊伊只覺得晴天霹靂, 手機從手中脫落在地。
“不可能……不可能……”電梯裏,楊伊閉着眼自言自語。
趙鹿被她無意識的用力弄疼了手,卻沒有吭聲,安撫性地拍了拍她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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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伊受驚地睜開雙眼,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恐慌。
趙鹿剛要說些什麽,電梯門“叮”的一下又開了。
這次趙鹿反應及時,抱着她一條胳膊跟她一起走了出去。
兩個人一路小跑,到達車前,趙鹿伸手問她要鑰匙,說:“還是我來開吧。”
楊伊恍惚了一下,點點頭,将車鑰匙給了她。
幸好上車時楊伊還記得系安全帶,只是雙手有些顫抖。
趙鹿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說:“我盡量開快點。”
楊伊沒出聲。
趙鹿踩下油門,車子飛了出去。
一路上,心事重重的兩個人幾乎零交流。
到底醫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慘白的路燈照着大馬路,照在醫院門口的标識牌上。這麽熱的天,趙鹿突然覺得周身籠罩着冷意。
她定了定神,放緩車速,準備找個空位停車。
楊伊右手手裏緊握的手機又響了,拿起來一看,還是鄭昊打來的。她深呼吸,按下接聽,惴惴地“喂”了一聲。
鄭昊的聲音幽魂一樣飄了過來:“出手術室了,人沒救回來。”
楊伊只覺得腦袋“轟”的一下,眼前只剩下一片空白。
“楊伊?”趙鹿見她臉色不對勁,急切地喊了一聲。
楊伊放下手機,慢動作地轉過頭來,靜靜看着她。
趙鹿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她聽到楊伊機械地說:“沒救了。”
趙鹿:“……”
她們火急火燎趕上來時,只看到鄭昊一個人靠在走廊牆壁上,手術室的燈已經熄滅。
楊伊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問:“人呢?”
鄭昊臉色也不太好,眉心緊擰,搖了搖頭,啞聲說:“送到停屍間了。”
楊伊身體晃了晃。
趙鹿眼疾手快托住她的腰。
“蘭姨呢?”
鄭昊重重嘆了聲氣,說:“暈倒了。阿姨現在在陪她,應該是沒醒。”
楊伊喉嚨滾了滾,又問:“她知道了嗎?”
鄭昊點了點頭,又是嘆氣,說:“已經暈兩回了。是保姆發現的,蘭姨看到滿地的血,血壓一高就暈倒了。中間還醒過,梓妤被推出手術室,醫生宣布死亡讓她簽字,她……又暈了。”
楊伊臉唰的一下又白了一個度,她不自覺抓緊了趙鹿的手。
鄭昊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問:“要不要我陪你下去看看?”
……
趙鹿生平見過兩次人死的模樣,一個是她爺爺,一個是她奶奶。兩位老人皆死于疾病,離開時,布滿皺紋的臉上卻不見任何的痛苦。
當時,王秀雲告訴她:“病了這麽久,他們也是受夠了苦難,現在去了天堂,可以享樂了。”
也許是因為血緣的關系,見到爺爺奶奶的遺容,趙鹿一點也不害怕。
可是現在,前方不遠處就停着一具屍體,盡管全身都被白布遮蓋住了,她還是覺得一股股陰森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将她團團包圍,讓她寸步難行。
在她想要後退時,身旁的人動了。
楊伊像是被人用繩子牽動的木偶,一步一步向那具屍體靠近。
趙鹿不禁想:她難道不怕嗎?
不,她一定也害怕,因為趙鹿看到她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着拳,她兩條細長的腿打着顫。
趙鹿想都沒想,大步上前,把手放在她肩膀。
楊伊看了她一眼。
也許是害怕到了極點,楊伊此時面無表情,眼神也恢複了平靜無波。
太平靜反而讓人心慌。
趙鹿心裏五味雜陳,說:“我陪你。”
鄭昊也跟了過來,他手長腿長,很快趕在了她們面前。當她們靠近時,他忽然一下把白布給掀開了,露出一張死灰的臉。
盡管之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親眼看到時,趙鹿還是被吓了一跳。她來不及分辨錢梓妤臉上是痛苦還是安詳,趕緊把頭別開了。
然後她就看到楊伊因用力而咬破的下嘴唇,想提醒一聲,卻又不敢出聲。
猩紅的血液流進嘴裏,楊伊像是無所察覺,就那麽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張沒了生機的臉,身形仿佛被定住了一樣。
至始至終,楊伊沒有說過一句話。
趙鹿卻覺得,那樣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前的前奏。
後來,胡美蘭醒了,她在覃玉珊的攙扶下走進了停屍間,抱着錢梓妤的屍體痛哭流涕。
趙鹿心髒有些受不了,也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外人,她默默走了出去。
手機短促地響了一聲,趙鹿猛地驚醒,拿起來一看。
何芸給她發的消息:“昨晚喝大了?”
昨晚喝醉酒的事,趙鹿一個人也沒告訴,只跟俞寧說自己偷喝了她的酒,改天再給她買。
趙鹿也懶得去計較何芸是怎麽知道的,她甚至提不起力氣去回複,将手機按滅。
一門之隔,裏面撕心裂肺的哭喊一聲聲鑽入耳膜,在這空無一人的走廊裏回蕩。
趙鹿狠狠打了個冷顫。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鄭昊走了出來。她長舒了一口氣。
鄭昊徑直走向她,說:“楊伊讓我送你回去。”
趙鹿一愣:“回去?”
“嗯。她今晚要在這陪蘭姨,所以讓我送你回去。”
閨蜜突然自殺,閨蜜母親孤苦無依,的确需要人陪。
趙鹿表示理解,卻還是不想走:“我留下來陪她吧。”
鄭昊卻說:“你跟梓妤又不熟,留下來幹嘛?”
“我……”趙鹿一時語塞。
他說得沒錯,她跟錢梓妤只見過幾次面。再往深了說,她倆還是情敵關系,她有什麽立場留在這?
她擔心地望了望裏面:“楊伊她……”
鄭昊看出了她的顧慮,說:“以前她跟梓妤關系最好,出了這樣的事,她心裏肯定很不好受。”
趙鹿也是那樣想的。雖然楊伊什麽也沒說。
沉默片刻,她說:“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用送了。”
“那不成,她吩咐了,讓我必須把你送到家。”
“……”
趙鹿上了鄭昊的車。
胸口有些悶,趙鹿把窗戶打開些,任憑熱風吹在臉上,似乎這樣她就可以清醒些。
糾結了許久,她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你說,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鄭昊目不斜視看着前方車況:“誰?”
“錢小姐。”
鄭昊目光一沉,說:“誰知道呢。”
“……”
過了一會兒,鄭昊慢悠悠地又說:“她嫁了個人渣,被家暴後精神本來就有些抑郁,剛回來那會兒,楊伊她媽托我給梓妤找過心理醫生。”
趙鹿心裏一突:“那醫生怎麽說?”
“不知道。我沒空,是楊伊陪她們去的。不過抑郁症這種病本來就不好治,弄不好還會自殺。梓妤她……可能就屬于這種情況吧。”
趙鹿肩膀一垮,抿緊了唇。
她的确是聽楊伊提起過錢梓妤得了抑郁症。她對這個疾病一無所知,當錢梓妤歡歡喜喜來民宿找她登記說要住下時,她一度懷疑眼前這個能說會笑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如楊伊所說精神上出了問題……
她甚至做好了迎接“情敵”挑戰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錢梓妤居然自殺了……
這一切像做夢一樣。
鄭昊只将她送到小區門口,又急匆匆調頭去了醫院。
趙鹿晃晃悠悠走着。
風吹動着樹枝,沙沙的聲音聽着有些刺耳。斑駁的樹影将她的影子給遮住了,一會兒有一會兒沒,如鬼魅般。
這個時候,趙鹿腦海中浮現一張死灰的臉,翻着眼白,是那樣的不甘心,死死瞪着她。
趙鹿“啊”的叫了一聲,跌跌撞撞沖進電梯。
她去了楊伊的家。
裏面一室安靜,奶油混合着玫瑰花的清香,盈滿了整個房間。
桌子上還有她精心準備的紅蠟燭和紅酒,食物已經冷了。蛋糕還未拆,她挑選了很久才中意的禮物還沒來得及展現。
還有她藏在心底很久的話,到底還是沒機會說出口。
所有的計劃全部被打亂了,她不知道上天是在抓弄她,還是在捉弄錢梓妤。
天已經很晚了,楊伊還是沒有回來。緊緊攥在手心的手機一點動靜也沒有,趙鹿終于确定,今晚楊伊是不會回來了。
她很困了,眼皮沉重,卻不敢睡。
嬌豔欲滴的玫瑰一點點變得黯淡無光,趙鹿拿起來聞了聞。
楊伊知道三朵花的花語嗎?
她把花丢在一邊,拆開蛋糕包裝紙,用叉子叉了大大一塊,還沒放進嘴裏,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她捂着嘴沖進洗手間,抱着馬桶吐了起來。
停屍間裏已經沒有人了。
胡美蘭不舍得走,還是覃玉珊苦口婆心把她勸住了:“大晚上陰氣重,你可不能再倒下了知道嗎?”
事實上,那種地方,就連鄭昊這樣鐵铮铮的漢子都怵,更別說讓他在那陪一晚上。
三個人強拉硬拽把胡美蘭拖了出來。
胡美蘭哭得肝腸寸斷早就沒了力氣,哀嚎着:“都怪我!是我害了她!”
覃玉珊也跟着哭了,一面哭一面勸她:“這怎麽能怪你呢?醫生也說過,她這是病,治不好就會有自殺傾向。”
胡美蘭右手“砰砰砰”捶着胸口,哽咽道:“就是我害的!回來以後,我看她每天都做蛋糕做飯,她那麽開心,我以為沒事了……要是我把她看緊點,她怎麽能自殺?”
覃玉珊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緊緊抱着她不讓她傷害自己:“人死不能複生啊美蘭,你要看開點。”
“我怎麽看開?這是我唯一的女兒啊!捧在手心裏生怕壞了,偏偏遇到了個渣男,偏偏攤上我這麽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覃玉珊聽得心都碎了,目光一淩,說:“都是那個渣男的錯!是他害得梓妤這樣的!”
胡美蘭一面流淚一面搖頭:“她跟我說不想回新加坡,我不應該勸她啊,她一定是恨透我了,所以才不想要我這個媽了!”
聞言,楊伊心頭大震。
……
過了一天再見到楊伊時,趙鹿生生被吓了一跳。
一向活得精致的人,現在看着像個落難的公主,頭發散亂,衣服皺巴巴的,充血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整個人憔悴得像是大病了一場。
趙鹿還是待着楊伊家裏,雖然她知道這樣很厚顏無恥,但這次她只是為了等她。
她抓住楊伊一條胳膊,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問:“你昨晚沒睡嗎?”
楊伊搖了搖頭,開口時聲音緊澀:“睡不着。”
也不敢睡。
她一閉眼,腦海裏就會出現錢梓妤那張臉,還有那個被水果刀割斷的血淋淋的手腕……
趙鹿感覺她腳底有些飄然,幹脆托住她的腰,心疼地說:“我扶你去睡一會兒吧。”
楊伊又是搖了搖頭,說:“我回來拿幾件換洗的衣服,馬上就走。”
“你要去哪?”
“回父母家。”楊伊舔了舔幹燥的唇,“別墅不能回去了,蘭姨現在住在我家,我……回去陪陪她。”
趙鹿了然,怔怔地“哦”了一聲。看到楊伊走向卧室,她快步追了上去,說:“我幫你收拾吧。”
行李簡單收拾完畢,趙鹿幫她提着,跟她一起坐電梯下樓。
走出電梯時,楊伊說:“給我吧。”
趙鹿審視着她的臉:“你這個樣子不能開車了,很危險。”
楊伊扯了扯嘴角,說:“放心,我打的。”
“要不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你好好在家待着,要是沒吃飯,點個外賣吧。”
“楊伊!”趙鹿在她轉過身時急急地叫住她。
楊伊頓住腳步,見她欲言又止,往回走了幾步。到達她跟前,只對她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趙鹿想笑笑不出來:“為什麽要道歉?畢竟……誰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
楊伊眼眸閃了閃,說:“我指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楊伊卻不願再說,看了看時間,說:“我該走了。”
“……”一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見,趙鹿還是沒敢對她說出那些話。
死者為大,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楊伊沒心情,她也沒了底氣。
沒關系,她可以等。反正已經等了這麽久了。
……
聽到女兒的死訊,錢躍民立即從新加坡飛了回來,去停屍間看了女兒,痛心疾首地說:“我一定要殺了顧明浩那個王八蛋!”
顧明浩就是錢梓妤的前夫。
其他人沒敢吱聲。
跟他同行的助理辦事效率很高,很快辦理好手續,屍體可以轉移到殡儀館火化了。
胡美蘭一聽變了臉色,抱着錢梓妤已經僵硬的屍體死活不肯撒手。衆人齊心協力好不容易把她拉住,結果她又暈了。
唯恐胡美蘭觸景生情,等她醒後,大家馬上将她帶離醫院。別墅是不能回去了,覃玉珊提議帶她回自己家,這樣也方便照應。
胡美蘭住的依舊是之前鄭昊空出來的那間房,她虛弱地躺在床上,嘴裏喃喃:“我錯了,該死的應該是我,梓妤她還這麽年輕……”
錢躍民黑沉着一張臉沒有說話。
覃玉珊很識趣地說:“你們好好聊,我們出去準備吃的。”
關上門,夫妻倆說啥誰也不知道。
覃玉珊轉過身,悄悄地對她丈夫和鄭昊說:“我和伊伊都累了,今天晚上由你們爺倆來準備晚飯吧。”
爺倆聽話地進了廚房。
覃玉珊拉着楊伊的手在沙發上坐下,唉聲嘆氣,說:“梓妤這孩子也是命不好。”
話音剛落,眼淚就流了下來。
楊伊偶爾間發現,原來覃玉珊鬓角多了這麽多白頭發。再想想房間裏暈倒好幾次的胡美蘭,一時心裏感慨萬千。她嘴唇動了動,說:“媽,我可能做錯事了。”
覃玉珊用手抹了一把眼淚,不解道:“你做錯什麽了?”
楊伊卻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思索良久,說:“關于梓妤的死……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蘭姨……”
覃玉珊更是困惑:“這跟你有什麽關系?梓妤她本來這裏就有問題。”她手指了指太陽穴。
“如果我說,跟我有關呢?”
“你什麽意思?”
楊伊十個手指緊緊絞在一起,手心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她咬了咬牙,說:“梓妤自殺那天,離開錢家之前,我跟她說了一些話。”
“什麽話啊?”覃玉珊被她搞得緊張起來。
“就是……”
楊伊未說完的話被一聲咆哮給打斷了。母女倆對話被迫中止,不約而同看向次卧的門。
“你還有臉怪我?我不賺錢你們你們娘倆花什麽?!當初要把女兒嫁給那個姓顧的,你也是同意的!”
覃玉珊噌地站了起來,急急忙忙走了過去,擰開門直接闖入。
胡美蘭雙手垂床泣不成聲。
錢躍民氣咻咻的,一臉兇神惡煞。
錢梓妤的性格繼承母親,母女倆都軟弱,大多數情況下,就算被人指着鼻子罵都不知道怎麽還嘴。
覃玉珊見勢不妙,不用問也知道這夫妻倆是因為女兒的死吵了起來。
作為胡美蘭的密友,覃玉珊當然護着女方,不管不顧地對着錢躍民說:“她身體本來就不好,你還這樣吼她。”
錢躍民心煩氣躁,閃身出了房間。
晚飯做好了,楊伊端了飯菜進來:“蘭姨,吃點吧。”
胡美蘭魂不附體,搖了搖頭:“我不想吃。”
覃玉珊哄着她:“不吃也得吃,不然你身體吃不消的。”
胡美蘭一個勁搖頭,說:“你們吃吧,別管我了。”
“美蘭……”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覃玉珊沒法,拉着楊伊出去了。
三男兩女圍着飯桌,每個人心情都很沉重,氣氛安靜得詭異。
錢躍民也說不想吃。
他不吃,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動筷子。
錢躍民用力揉了揉臉,聲音疲憊地說:“你們吃吧,我進去看看她。”
到底是放心不下妻子,他推開椅子,穿過客廳,走到房門前。
推門而入時,一陣穿堂風迎面而來。錢躍民眯了眯眼,再睜開時,發現窗戶大開着,床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心裏咯噔一下,飛撲到窗邊,低頭往下看。
下面黑壓壓什麽也看不清,只聽到“砰”一聲鈍響,似乎是什麽重物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