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議。
“嗯。”
“六百塊就掃了個地清了個垃圾?”
“還抹了桌子。”幸嘉心指了指桌面。
譚佑斜着嘴,笑得十分難以言喻:“如果你的錢這麽好賺,以後我當你的保姆好了。”
“好啊。”幸嘉心立刻笑着道。
“傻子。”譚佑沒控制住自己的嘴。
☆、第 16 章
提出要請譚佑去吃飯,幸嘉心一開始是沒抱太大希望的。
譚佑喜歡把東西分開來,幸嘉心也知道自己現在還沒和她達到可以随随便便一起吃飯的親密關系。
但譚佑在說完她“傻子”以後,就把剛剛檢查電器用的工具全收回了包裏,提着包一副要走的架勢。幸嘉心沒忍住,還是決定抓緊機會。
“我餓了。”她是這麽問的,“你餓嗎?”
譚佑回頭看着這個傻蛋,足足停了兩三秒,才回了一個字:“餓。”
能不餓嗎?忙活一早上,這會都過了中午飯點了。
“那我們去吃飯吧!”幸嘉心拿了包就往外走,走到譚佑身邊還拽了拽她手上的東西,“放下吧,多重啊。”
結果拽了兩三下都沒拽動,譚佑真是紋絲不動。
一時之間有些尴尬,幸嘉心都不敢擡頭看她。
譚佑按了按手機,幸嘉心的兜裏叮鈴一聲。
譚佑道:“屋子裏缺的一些基礎的東西,我給你發過去了,你最好這會就出去買一下。”
幸嘉心掏出手機看了眼,從菜刀鍋碗到拖把燈泡應有盡有。
“為什麽要買燈泡?”她問譚佑。
“你卧室的小臺燈燈泡壞了,晚上會不方便。”
“我不會裝。”幸嘉心立馬道。
譚佑盯着她的腦袋,幸嘉心賊兮兮地低着頭,只留給她一頭柔軟馨香的秀發。
“我還不會挑東西。”幸嘉心又加了一句。
“我這是上班時間。”譚佑道。
“加你錢。”幸嘉心毫不猶豫。
譚佑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在做不可告人的交易。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扔掉了手上提着的工具包,道:“走。”
幸嘉心很開心,緊緊地跟着她:“去哪裏?”
“超市。”譚佑沒好氣地道。
她大概在生自己的氣,要是不知道這個人是自己的老同學,要麽她在搬完東西後根本就不會留下來檢查房間,要麽她現在就心安理得地多敲詐點這個人傻錢多的金主。
但現在,有交情在,還是不能說破的交情,譚佑的道德感蠢蠢欲動,讓她最終心甘情願地做出了自我的犧牲。
她們去了超市,譚佑不僅快速地采買了清單上的物品,還去生鮮蔬菜區吃吃喝喝的買了一大堆,兩人推了滿滿的兩個購物車,幸嘉心開心得像個小傻子。
結賬自然是小傻子結,譚佑先出一步在外面等她。
一旦視覺放寬了,就又感受出幸嘉心的優秀來。
她白得發光,衣服又穿得漂亮,刷卡的姿勢利落大氣,怎麽看都是人群的焦點。
焦點姑娘結完賬,立馬沖她看過來,見她還在原地,便露出個甜蜜的笑。
譚佑以前覺得是姑娘好相處,現在知道這都是對她的特殊親密。
這笑容便越發顯得甜蜜起來,譚佑的記憶恍惚,竟然記不起來初三的幸嘉心有沒有這樣笑過。
時光巨大的空洞感席卷上來,譚佑的腦子裏蹦出一句不受控制的矯情話:今日再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
于是她幹了件傻事,她從兜裏掏出手機,又滑進相機,便對着幸嘉心拍了一張。
幸嘉心正處在低頭再擡頭的瞬間,看到她的動作,有微微的驚訝。
譚佑的理智回來了,偷拍這種事,尴尬得她臉都要熱了。
她迅速将手機扔進兜裏,都沒來得及看一眼照片拍得怎麽樣。
幸嘉心推着車出來,譚佑趕緊接過來一個。
兩人并排往出走,靜默,令人心慌的靜默。
直到徹底出了商場,譚佑提了東西往車上放,以為剛才的尴尬已經過去了,幸嘉心突然道:“你剛才在幹什麽呀?”
譚佑好不容易被風吹涼的臉……
她沒理她,自顧自地搞完了東西,上了駕駛位。
幸嘉心噔噔噔地跑過去另一邊拉門坐上來:“你剛才是不是拍我了?”
譚佑看着車窗外,發動了車子。
“你給我看看嘛。”幸嘉心沒完沒了。
“我沒拍你。”譚佑只得沒好氣地撒謊,“我拍收銀臺。”
幸嘉心愣愣地看着她:“哦。”
然後一路都沒再說話。
譚佑真是猜不透小姑娘的心思,被偷拍了不生氣,她不給看照片了倒生氣。
不過即使生氣,幸嘉心也不會大聲說一句話,只會默默地,委屈地低着頭,跟個兔子似的。
車開回到了別墅前,譚佑一個人提了三大袋東西進屋,幸嘉心給她開完門,想去接她手上的東西,被譚佑晃過去了。
該放客廳的放客廳,該塞冰箱的塞冰箱,譚佑默默地幹活,起碼現在這幢房子的結構和狀況,她可是比幸嘉心那個傻子了解得多了。
幸嘉心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面,保持着兩步遠的距離,不會礙着她的動作,也實打實地幫不上忙。
譚佑歸納好東西去洗手,幸嘉心終于弱弱地開了口:“現在去吃飯嗎?”
譚佑甩了甩手上的水:“在家裏吃。”
“啊?”幸嘉心提高了聲音,一個呆滞的表情,“我,我不會做飯。”
“知道。”譚佑越過她,“開個火檢查一下廚房的東西還有沒有問題,酸辣土豆絲,西紅柿蛋花湯,青豆炒臘肉,行嗎?”
幸嘉心簡直驚訝成石筍了,她保持着呆愣的表情看着譚佑拿出了菜,動作娴熟地該擇的擇,該去皮地去皮,快速地扔進了菜籃子裏放在水下沖洗。
直到譚佑拿起了剛買的刀開始切臘肉,幸嘉心那彎彎轉轉的心思才終于拉直成一句明晃晃的喜悅的話:譚佑要給我做飯吃!
譚佑要給我做飯吃!
譚佑居然會做飯!
譚佑親手給我做飯吃!
譚佑怎麽這麽好!
幸嘉心一擡手捂住了嘴,她覺得她快要哭出來了。
譚佑看了過來,她彎腰拿刀的姿勢真是好看,微微蹙起的眉頭也好看。
幸嘉心不僅想哭,還感覺身體發熱,心髒亂七八糟地跳,讓她沒法再看下去。
于是一擡腿,跑了。
譚佑:這麽多年到底怎麽活下來的,不會做飯就算了,客人做飯不知道幫一下廚嗎喂大小姐!
幸嘉心跑上樓想去栽倒在床上,但床還沒鋪。
于是打開包裹開始鋪床,褥子被子床單被罩,折騰得快把自己埋進去了,終于有了個松軟舒适的大床。
她重新站起來,然後又将自己摔上去,舒心得不得了。
在她的生活中,鮮少有這樣的喜悅,直接,洶湧,沒有任何附加條件,擊打得她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她是沒有朋友,她是不和人交往,但這并不妨礙她知道“親手為一個人做飯”這種事,是多麽親密的行為。
她這背水一戰實在是大獲全勝,她覺得吃完今天這頓飯,她就再也不用找各種工作上的借口來接觸譚佑了,她們是朋友了,不管為什麽她們今天突然變成了朋友,結果就是她們是朋友了!
她們重新成為朋友了。
幸嘉心的眼淚終于憋不住掉了出來。
譚佑炒好菜盛好飯,所有的東西都端上桌了,幸嘉心還沒下來。
她本來想開口喊,但就像小時候一樣,她總是無法給幸嘉心一個合适的稱呼。
“幸、嘉、心”,三個字,實在是太正式了,譚佑想要打人的時候才會這麽喊。
“傻子?”,特殊情景下開玩笑喊可以,平常這麽喊,要麽像有仇,要麽過于親昵。
“汪琪?”,知道了真實身份,自欺欺人的狀态就太尴尬了。
譚佑站在飯桌旁考慮了足有一分鐘,最終選擇了放棄。
她走上樓,故意讓腳步聲重一點,不至于吓到傻姑娘。
卧室的門開着,大床上的被褥已經換了,幹淨清新,有幸嘉心身上香水的味道。
幸嘉心頭朝下趴在被子裏,不知道在幹嘛,身子一顫一顫的。
譚佑擡手敲了敲開着的門,床上嗚咽一聲,身子擰巴擰巴,頭擡起來先上手抹了一把臉。
還沒轉頭,但譚佑知道她在幹嘛了。
心裏一緊,她趕緊上前兩步跨過去:“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果然是哭泣的幸嘉心,頭轉過來的時候,頭發蹭得亂糟糟的,眼睛紅通通,被淚水泡得亮得像月光下深潭。
她一只手捂着嘴,蓋去了大半張臉,這姿勢真是壓抑又可憐。
不知道怎麽着,明明是美感差異極大的畫面,譚佑卻還是想起了多年前那日巷子裏抱着書包的幸嘉心。
想起她襯着絢麗晚霞的身影,想起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那時她不懂,不懂這姑娘為何不說話,不懂這姑娘到底在想什麽。
現在她還是不懂,不懂這姑娘為什麽突然哭,不懂她看着她為什麽會讓人心髒抽疼。
但有一樣,譚佑是知道的。
那就是,現在,此刻,她需要她。
她像需要一個英雄一樣地需要她。
譚佑走上前,半跪在床邊,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怎麽了啊?別哭了。”
幸嘉心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她怕自己的哭泣會讓鼻子呈現出不正常的狀态,所以捂着的手一點都沒松開。
她不能放棄這機會,只能抽抽噎噎地問出來:“我們,我們是,朋友嗎?”
☆、第 17 章
是朋友嗎?
譚佑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玩。
成年之後,特別是踏入社會,很少有人會問你,我們是朋友嗎?
利益相關的難交心,大家心裏都有數。
要是幸嘉心不是幸嘉心,只是汪琪,那她們只是客戶而已,真算不上朋友。
但幸嘉心是幸嘉心啊,譚佑想起那些年少時的沖動和熱血,怎麽能不算是朋友呢?
那是永遠都忘不了的,最單純真心的朋友啊。
但是她可不像幸嘉心,能把這麽肉麻的話說出口。譚佑轉頭想找點紙,發現剛才買的生活用品還沒添置上來,于是道:“稍等一下。”
她想下樓去拿盒紙上來,但剛走到門口,便聽身後一個栽倒,幸嘉心又埋在了被子裏,細窄的肩膀動啊動,動啊動,很難過的模樣。
“哎……”譚佑長嘆了一口氣,她重新走回去,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将人提了起來,“是,是,怎麽不是了。”
語氣不太好,但立刻就讓幸嘉心破涕為笑。
“好啊。”她擡手抹了把臉,眼睛周圍黑乎乎的。
譚佑彎下腰看着她:“別動。”
幸嘉心一動不動,眼睛都不眨一下。
譚佑和她的距離極近,她原本只是想去看看幸嘉心眼睛上面翹起的是什麽東西,但挨得實在太近了,幸嘉心身上好聞的味道簡直要淹沒她了。
譚佑猛得直起了腰,指了指:“眼睛上有東西,你自己去看一下,洗把臉,飯好了。”
譚佑出了屋子,幸嘉心立馬撲到了鏡子前,眼睛上面何止有東西啊,她的妝花完了!
眼睫毛暈了,黑乎乎的,眼影也蹭得髒兮兮的,譚佑說的東西,是她的自然版假睫毛,邊邊已經翹起來了!
真是慘不忍睹,幸嘉心趕緊喪喪地卸妝洗臉,但一想起譚佑剛才的回答,又高興起來。
窗外淅淅瀝瀝地又下起了雨,南方的冬天一不小心就開啓了陰冷模式。
房間裏的中央空調打開了,屋子的溫度上來,幸嘉心卸完妝,跑去換了件彩色條紋的薄款緊身毛衣。
她白,穿色彩鮮亮的衣服會襯得氣色很好,幸嘉心盯着自己的胸瞅了瞅,曲線玲珑,還是很好看的嘛。
她猶豫着要不要再上個素顏妝,畢竟這可是譚佑為她做的第一頓飯,但是樓下的人已經等不及,大聲地叫她:“好了沒啊,菜要涼了!”
“好了好了!”幸嘉心生怕她生氣,趕緊往樓下跑。
譚佑的脾氣可不好了,能提板凳砸人的那種呢。
飯廳裏的燈光很溫馨,譚佑大大咧咧地坐在一端,桌上的菜雖然都很日常,但到底也比這個人精致多了。
幸嘉心想坐得離她近一些,但譚佑把碗筷擺在另一端,幸嘉心只好坐到對面。
有一瞬間的靜默,譚佑看着主人也沒有招待的意思,只得自己開了口:“吃吧。”
幸嘉心倒是聽話,乖乖地端起飯碗,夾了一筷子菜:“好吃!”
酸辣土豆絲有什麽好吃的,譚佑做飯的水準,也就是能吃而已。
但幸嘉心誇得可走心:“超好吃!”
又夾了兩筷子塞嘴裏,大口吃飯的樣子倒是一點都不像一個精致女博士該有的樣子。
塞臘肉:“這個也好吃!”舀一小勺青豆:“哇!好香!”端起湯碗喝口湯:“啊啊,好舒服!”
譚佑終于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
她沖着飯碗笑了好一會兒,再擡頭的時候,幸嘉心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你不問我笑什麽嗎?”譚佑問她。
“你笑什麽?”幸嘉心從善如流。
“你太誇張了。”譚佑指着菜,眼睛彎得像月牙,“這些哪有你說得那麽好吃。”
“我說的是真心話!”幸嘉心瞪着眼睛,為譚佑的懷疑很不開心,“你還沒嘗了,你怎麽知道不好吃,你嘗嘗看,真的超好吃!”
譚佑伸出筷子:“我自己做的我不知道……”
筷子塞進嘴裏,她不說話了。
幸嘉心直勾勾地盯着她,嘗口菜而已,一臉緊張。
譚佑的表情變啊變,變啊變,逗夠了這個小傻子,才開口道:“真的很一般。”
她這說的是真話,太一般了,一般地讓人覺得這頓飯只是為了填飽肚子,并不是為了享受食物。
但幸嘉心居然為這句話生氣了。
譚佑低頭吃了會飯,擡頭才發現她真生氣了,飯也不吃了,腮幫子還氣鼓鼓的。
“呦,你咋了啊?”譚佑想不通。
“不許你說很一般。”幸嘉心可委屈,“超好吃。”
“天吶……”譚佑很想湊過去摸摸這人額頭,是不是發燒燒傻了,記不得這飯是她做的。
她自己做的飯,她還沒資格評價一般般了?
譚佑停了筷子,皺起了眉:“你要幹什麽?”
她聲音冷了下來,幸嘉心一下子就慫了:“沒,幹什麽。”
“吃飯。”譚佑命令道。
幸嘉心乖乖地拿起了筷子。
兩人進入到了食不言寝不語的狀态,兩菜一湯,吃得精光。
譚佑站起身收拾碗筷,幸嘉心抱着自己的碗筷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我就是好久沒吃過這種味道的飯了……”
這是在解釋?多大的事啊。
譚佑轉身接過她手中的碗筷,扔進洗碗池裏開始動手洗碗:“什麽味道啊?”
“就……”幸嘉心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不是零食的味道,也不是外賣的味道……”
譚佑的手停下來了,她轉身看着幸嘉心,很是驚奇:“你自己不會做飯,就沒有其他人會做飯嗎?”
“其他人也不會給我做飯呀。”幸嘉心說。
譚佑一時有些恍惚,她沾着水的手指轉悠了一圈:“你,你多久沒吃這種味道的飯了?”
幸嘉心咬了咬嘴唇:“九,九年?上大學就沒吃過了。”
你都不回家嗎?譚佑沒有問出這句話。
幸嘉心的家非常有錢,在初三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件事。
那時她騎着那輛破破爛爛的自行車送幸嘉心回家,她的家在他們城裏最豪華的小區,那時譚佑就在想,這麽有錢的人家,為什麽不早早地給孩子做手術,為什麽不派個小汽車來接送幸嘉心呢?
譚佑想起自己家,那個她從來不會帶同學去的家。突然就意識到,不管有錢沒錢,每個家庭都是有秘密的。
譚佑不願意其他人知道自己家的秘密,也感同身受地不會去探求別人家的秘密。
于是她沒再問,只是語重心長地道:“要自己學做飯啊,外賣吃多了會變醜的。”
自己做飯省錢這種最關鍵的原因對于幸嘉心來說肯定是不關鍵的,所以譚佑選擇了幸嘉心這種小姑娘一看就很在乎的東西。
果然,幸嘉心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半晌,呆呆地“哦”了一聲。
譚佑沖她揮揮手:“出去吧,別在這站着了,礙事。”
幸嘉心乖乖地出了廚房,譚佑又道:“去把桌子擦一下!”
“好。”幸嘉心跑去收拾桌子。
跟養了個什麽都不會的女兒似的,譚佑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等她洗完碗出來,一看窗外,天色竟然已經黑了。
冬日裏白天短,這會又下起了雨,譚佑真不敢相信,出了趟搬家的活,竟然生生地從早上幹到了晚上。
她預備走,看一看這空蕩蕩的大屋子,又有些不放心。
于是停下來,把之前該裝的燈泡裝了,甚至把家居用品都歸了位。
搞得跟是自己家似的。
譚佑又嘆了口氣,要是自己有這麽大的房子就好了,她一定賣了換錢。
最後,當天色完全黑下來時,她終于要走了。
幸嘉心跟在她屁股後面,一直跟到了玄關:“天好黑,還下雨……”
譚佑挑挑眉:“你怕?”
“我不怕。”幸嘉心挺誠實,“我怕你……”
“怕我什麽?”
“開車危險。”
“這點雨算什麽。”譚佑笑了笑,“淩晨一點,暴雨,我上過盤山路。”
“唔。”幸嘉心的嘴巴癟起來,一低頭,委屈吧啦的模樣。
譚佑沒忍住,擡手摸了下她腦袋:“不要随便留人在家裏住,晚上關好門窗。”
“你不是随便,你是朋友。”幸嘉心就着這個姿勢,将自己栽進了譚佑懷裏,“再見。”
漂亮姑娘的身子軟乎乎熱乎乎的,頭發絲在譚佑脖子上搔動,跟撓癢似的。
譚佑的手還在她腦袋上,順着頭發滑下去,落在背上,掌心溫熱。
小時候她沒擁抱過幸嘉心,沒想到多年後,竟然這樣接二連三,承受了這膩人的親密。
小傻子到底是不一樣了,譚佑用力摟了摟她:“好了,再見。”
☆、第 18 章
幸嘉心繼續進入了瘋狂學習的階段,上午搞她的課業,下午看電視劇電影小說。
“與人的親密交往”,她把這當一門正經的課來學,跟做實驗一樣,不斷地小心試探,排除錯誤項,将正确方法牢牢記在心裏。
比如,經常給譚佑發微信是不對的,因為譚佑大部分時間都在出車,看手機很不方便。
比如,給譚佑打電話一定要挑時間,最好在她閑下來的時候,這樣她才會有耐心和她聊些閑話。
那怎麽确定她空閑的時間呢,當然是上一通電話就問好咯。
幸嘉心做了個表格,将譚佑的已知時間标記出來,後來,她沮喪地發現,譚佑的工作是沒有規律可循的。
不是朝九晚五,不是做五休二,她有可能連着三四天奔波在外,也有可能一回來倒頭就睡一整天。
越了解就發現她越辛苦,越辛苦,幸嘉心就越不好意思再提見面的要求。
一天兩天一個星期,除了偶爾的短暫的電話,幸嘉心再也沒法汲取譚佑力量了。
是的,譚佑現在對她來說,就像個超能能源一樣,與她鏈接上一點點,就足以讓她興奮好多天。
又是一個星期過去,幸嘉心覺得自己要在這幢房子裏待到發黴了。
她以前最喜歡獨處,只要餓不死,她可以一個人在家待幾個月,以往的寒假暑假不就這樣過來的嗎,現在卻不行了。
她迫切地想要出去,想要奔到譚佑跟前,就像一個饑餓的人需要食物一樣。
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掐着時間和譚佑打完電話以後,幸嘉心終于忍不住了。
譚佑的聲音就像是噴香的誘餌,幸嘉心的耳朵嘗到了味道,身子便越發饑|渴了。
她跑進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挑選衣服,洗臉化妝,然後噴上了譚佑那次說好聞的香水。
拿包出門,打車的時候,破天荒地為了催促和陌生人多說了兩句。
“趕飛機?”司機看了她一眼,“那這個方向不對啊。”
“趕火車。”幸嘉心想快速結束對話。
司機踩了一腳剎車:“那你說的地址也不對啊。”
幸嘉心想起昨天剛看的劇:“我男朋友馬上要走了,我去追他。”
司機恍然大悟,神情也激動起來:“姑娘你放心,二十分鐘內,我給你趕過去!”
幸嘉心扯出一個微笑。
剛才電話裏譚佑說她剛跑完車,回到公司,待會還有事要出門。
幸嘉心希望這個待會不要超過半個小時,那這樣她就可以在譚佑出門辦事之前見她一面。
司機把車開到了限速的極致:“姑娘我抄近路得繞,你別覺得我坑你錢啊。”
“加錢。”幸嘉心言簡意赅。
司機說到做到,最後一腳剎車停下來時,才十七分鐘。
幸嘉心一直在看手機,立馬把錢遞了過去:“不用找了。”然後急匆匆地下了車。
司機看着漂亮姑娘遠去的背影,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年輕人為了愛情真是奮不顧身啊!”
幸嘉心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為了愛情奮不顧身,但現在事實證明,她為了譚佑會。
明明在重逢譚佑之前,她鮮少想起這個人,但一旦重新遇到,就像枯幹的草原上一點火星,瞬間便洶湧燎原。
十五歲之後,她想着逃離這個世界,逃離醜陋的自己,卻忘記了要逃開的原因。
直到她現在一路沖進運輸公司,瘋狂地詢問譚佑在哪裏,然後一回首便看到了她。
譚佑戴着一頂看起來就很溫暖的毛線帽,望見她的眼神滿滿的都是驚訝。
這是一種喜悅的驚訝,不是厭惡,不是恐懼,讓幸嘉心覺得自己在發光。
她突然就明白了,她逃開那一切,就是為了如今更好的相見。
譚佑笑起來,她摘下沾滿灰塵的手套,問她:“你怎麽來了?”
幸嘉心沖過去,放任自己這無風也起浪的澎湃情緒,揚起最燦爛的笑臉。
譚佑及時地張開了雙臂,幸嘉心像個小炮彈一樣砸進了譚佑懷裏。
“喂,我身上髒。”譚佑舉着手,沒敢落在幸嘉心的粉色外套上。
幸嘉心才不嫌棄,幸嘉心緊緊抱住她的腰,埋頭在她肩窩處,狠狠吸了一口氣。
她的超能源泉,有車的味道。
“幹嘛啊?”譚佑在她頭頂笑,幸嘉心能感受到她胸口的震動。
“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譚佑聲音突然低下來。
幸嘉心很快地搖頭,頭發晃來晃去,蹭得譚佑下巴癢。
“那怎麽了啊?”譚佑用下巴撞了下她頭頂,“過來有什麽事嗎?”
“沒事。”幸嘉心終于擡起了頭,對上譚佑的眼睛,突然有點臉紅,“就是想你了。”
她這話說得親昵,但到底是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一點都沒磕絆。
譚佑看着她,足足停頓了四五秒,才張嘴呆呆地“啊”了一聲。
幸嘉心終于感覺到了不好意思,她松開譚佑,站直了身子:“你是不是在忙?”
“擦車。”譚佑指了指旁邊的車,“馬上要出去。”
“哦。”幸嘉心低着頭,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石子,“那你擦吧。”
“冷不冷?”譚佑重新戴上了手套,往旁邊指了下,“冷的話去那邊的小屋子,有電暖氣。”
幸嘉心望過去,小屋子門口站着兩啤酒肚大哥,正樂滋滋地盯着她倆。
幸嘉心立馬道:“不冷。”
譚佑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一甩抹布,喊道:“趙哥王哥,隊長讓你們出星源那趟呢,趕緊去拿單子啊,李姐今天接孩子,下班早!”
兩人招了下手,樂呵呵地走了,譚佑看向幸嘉心,笑着道:“好了,可以去了。”
“我不冷。”幸嘉心還是搖頭。
“沒人了,你進去坐着,我給你看着門。”
“我想在這兒。”
譚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着她,笑得揶揄:“就這麽想我啊?”
幸嘉心不說話,臉色白裏透紅,在灰蒙蒙的背景下,顯得分外鮮亮。
“哎……”譚佑嘆了口氣,“好的大小姐,你要站這就站這,往旁邊點。”
幸嘉心挪了挪。
譚佑本來打算好好擦下車的,畢竟待會是去接好久不見的人,但幸嘉心在旁邊等她,大冷天的,譚佑不好再讓她凍着。
于是大略地搞了下便停了手,将東西歸置好,洗幹淨了手。
幸嘉心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面,譚佑帶着她進了屋,搬了凳子到電暖氣前:“坐着。”
幸嘉心很聽話,乖乖坐下。
“暖一下。”譚佑說,“什麽打算啊?”
幸嘉心趕緊表明自己的意圖:“你該忙什麽忙什麽,要出去了我回去就行。”
“真就過來見我啊。”
“那我……買個東西?”
“你是不是錢多得不知道怎麽花?”譚佑笑起來,樂了好一會。
“放假了我沒什麽事。”幸嘉心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那……”譚佑頓了頓,“跟我一起去?”
“好啊!”幸嘉心眼睛亮起來,答應完了才問,“你要去幹嘛呀?”
“去接人,不是工作。”譚佑道。
“好啊好啊。”沒有耽擱到譚佑工作,幸嘉心很開心。
“那走吧,時間差不多了。”譚佑起了身。
幸嘉心趕緊跟在了她身後。
譚佑開的是剛才擦的那輛車,難得的,是一輛普通的小轎車。
車裏車外都挺幹淨的,車前還擺着個搖搖晃晃的福娃,有點私人氣息。
果然是去辦私事的,幸嘉心有些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
她本來想着見一面就好,但見了之後,就想多再跟她待一待。
這相處的時間,就跟她騙來的似的。幸嘉心假咳了兩聲來緩解自己的尴尬,沒話找話道:“我們去哪裏呀?”
“去火車站。”譚佑說。
“啊……”幸嘉心想起了她來時給司機撒的謊,真是好巧哦。
車裏又陷入了沉默,幸嘉心時不時看一眼譚佑,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剛才上車之前,譚佑的情緒還都挺好的,但上車之後,她就有些沉郁。
這種沉郁是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說起來有點玄,但幸嘉心可以感受到這種仿佛陰郁氣體一般的氛圍。
因為她有很多年很多年,都陷在這樣的氛圍裏,拔不出來。
譚佑的不開心她見過,但那時還是年少,譚佑的不開心會轉變成怒氣,随随便便找個借口便能發洩出來。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譚佑長大了,她的不開心變成了那個幸嘉心熟悉的氛圍,讓幸嘉心的心髒倏地揪了起來。
她不敢說話了,也不知道怎麽做才好,只能安靜地待着。
車一路行過,終于到了火車站廣場,停了車。
譚佑沒下車,她掏出手機打電話,接通以後,言簡意赅:“出來了嗎?我已經到了,車牌號xxxx。”
那邊回答後,譚佑沒多說什麽,挂了電話。
幸嘉心緊張起來。
不一會兒,有大群的人湧出,譚佑盯着人群,幸嘉心悄悄看着譚佑。
然後她清晰地看到譚佑皺了皺眉,落下車窗,對外招了下手。
人群裏走出個少年,非常英俊的眉眼,拉着大大的行李箱。
他走到車邊,道:“累死我了,譚佑你開下後備箱。”
譚佑沒說什麽,少年放了行李,準備來副駕駛坐了,才看清了還有一個人。
“呦,有人啊。”少年笑起來,“譚佑你還有這麽漂亮的朋友啊!”
☆、第 19 章
少年上了車,譚佑偏頭對幸嘉心道:“我弟,譚琦,傻,你別介意。”
“譚佑你這麽說話就不地道了。”譚琦扒着前座伸出個腦袋,“姐姐,我不傻。”
幸嘉心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去對他,如果這人和譚佑沒關系,不理就好。但他是譚佑的弟弟,幸嘉心覺得還是不能太任性了。
于是她回道:“哦。”
譚琦愣了愣,他的腦袋沒有伸回去,還是支棱在幸嘉心旁邊。
譚佑發動了車子,起步挺猛地一下,搖得譚琦晃了晃。
但他沒放棄,盯着幸嘉心:“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多大啊?我叫你姐姐合适嗎?”
幸嘉心面無表情,擡手指了下譚佑:“你叫她姐姐合适。”
譚琦笑得很燦爛:“我叫她她自己還不舒服呢。”
“坐好。”譚佑突然道,語氣挺兇。
譚琦兩邊都不讨好,卻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縮回去靠在後座上,用力地舒展着長胳膊長腿。
他大概屬于一會不說話就難受的類型,沒安靜多久,又試圖和幸嘉心搭話。
“姐姐,你怎麽認識的譚佑?她不會是你的司機吧。”
幸嘉心有些生氣,她回過頭去,鄭重其事:“她是我朋友,好朋友。”
譚佑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啊,真想不到。”譚琦換了話題,“譚佑我們待會去哪裏吃飯啊?”
“去你住的地方,附近就有館子。”
“漂亮姐姐也一起去嗎?”譚琦問。
幸嘉心看向了譚佑,她當然是想和譚佑多待一會的。
譚佑沒看她:“她不去。”
“啊……”譚琦失望地倒在了座椅上。
幸嘉心也失望,她低頭摳着自己的衣擺,只時不時地擡頭看一眼譚佑,見她目不斜視地開着車,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