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大錢,但她每次只撿一文的小錢,對大錢視而不見。這異常的舉動成了閑漢們茶餘飯後的一大消遣。他們喜歡扔給她幾枚銅板,以戲弄這只撿小錢不撿大錢的傻乞丐。
這日正午,一個眉心有道刀疤的外鄉漢子,拉着一個身材瘦弱的書生來到那乞丐面前,興沖沖地對那書生道:“公子,我要跟你打個賭!”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錢,拈起一枚對那書生笑道,“你猜我扔給這乞丐銅錢,她會不會撿?”
書生遲疑了一下,猶豫道:“也許……不會吧?”
“會還是不會?就兩種選擇,買大買小?買定離手,幹脆點!”那漢子一臉詭笑。“不會!”書生終于下了決心。
那漢子将一枚一文的銅板扔給乞丐,立刻被她收入懷中。那漢子對書生得意地笑道:“你輸了!我再給你一個翻本的機會,會還是不會?再猜!”那書生雖然知道其中必有圈套,但卻怎麽也看不出來,只得胡亂猜道:“會!”那漢子立刻将一枚五文的銅板扔到乞丐面前,她卻連看也不看一眼。那漢子得意地呵呵大笑:“你又輸了!我終于也連贏了你兩把!你還別不服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咱們換換,你來扔,我來猜!”說着那漢子将一枚一文的銅板遞給那書生,“我猜她會撿!”
書生将信将疑地将銅板扔給乞丐,她果然撿了起來。那漢子越發得意,又将一枚五文的銅板遞給書生:“這次我猜她不會撿!”
那書生仔細觀察那乞丐,發現她從不擡頭看人,只傻傻地低頭盯着地面,實在不像幫同伴做假騙自己的托兒。他看看乞丐面前那枚五文的銅板,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銅板,恍然大悟,不禁笑罵道:“好小子,居然會活學活用‘借刀殺人’這招,看來你已登堂入室了。”
那漢子一聲歡呼,興奮地一連翻了兩個跟頭,呵呵大笑:“我竟然連贏了公子三把!哈哈,以後你再不敢小瞧我金彪了吧?”說着他又湊到書生耳邊,滿是遺憾地小聲道,“可惜我連贏堂堂千門公子襄三把的壯舉,卻只有你、我和這傻乞丐知道,真是遺憾。”
說完他将手中的銅板全扔給那乞丐:“全賞你了,要不是有你這傻乞丐,我還真贏不了呢!”乞丐趴在地上,将一文的銅板一枚枚全撿起來收入懷中,對那些五文的銅板卻視而不見。那書生若有所思地自語道:“我看她一點不傻,她比咱們所有人都要聰明!”
拐子巷深處的潇湘別院是南宮放的私宅,也是他的靜修之所。不過自從他在這裏意外受傷後,就再沒來過這裏。于是潇湘別院就空了起來,偌大的宅院只有老門房福伯一個人看守打理。只是宅院太大,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看着漸漸被荒草埋沒的庭院,福伯不得不另想辦法。
經常出現在門外的一個傻乞丐,讓福伯有了主意。他發現這乞丐只認得一文的小錢,不認識大錢,更不認識銀子,如果讓她來幫忙打掃庭院,倒也不怕她偷東西。每天只需打發她一兩頓剩飯,何樂而不為呢?
福伯試着讓她上門打掃了幾次,見她手腳也還麻利,也不随便動主人的東西,漸漸放下心來,後來幹脆将整個宅子都交給她打理,自己躲到一旁曬太陽睡大覺。直到一次福伯從美夢中醒來,發現本該在打掃庭院的乞丐已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他生怕那乞丐偷了主人東西,細細查了半天。東西沒丢,只是庭院中一塊鋪地的青石板被撬開,石板下現出一個大坑。福伯面對着空空的大坑,怎麽也猜不出那傻乞丐的舉動。從那之後傻子再沒出現,福伯很快也就将這事忘得幹幹淨淨,只有在獨自打掃庭院時,才偶爾懷念起那個不要工錢,卻十分能幹的傻乞丐……
揚州郊外的土地廟早已荒廢許久,尤其自平安镖局總镖頭舒振綱在此停靈七日後,更是少有人來。傳說自從舒振綱被埋到廟後的荒嶺後,附近就常常鬧鬼,荒廟中常有鬼火透出,甚至有流浪漢在那裏遇到過披頭散發,面目猙獰的惡鬼。從那以後,只要天一黑,就算最大膽的乞丐,也不敢再去那座荒廟借宿。
深夜,荒草萋萋的舒振綱墓前,渾身污穢、披頭散發的舒亞男跪倒在地,望着父親的墓碑,她在心中對他說:爹,你一定想不到女兒會變成這副模樣吧?為了避過南宮世家的追殺和官府的通緝,女兒不得不像野狗一樣生存。你一定對女兒非常失望吧?你放心,女兒決不讓你含恨九泉。女兒名雖叫“亞男”,但決不做亞男!
默默回到廟中,舒亞男從神龛後的暗洞裏掏出一本破舊的冊子,她将冊子捧在胸前,對着廟中那尊破爛不堪的泥像跪了下去,在心中默默祈禱:請原諒我吧!為了在這個邪惡的世界生存,我不得不以邪惡為師。我要用邪惡來武裝自己,我要以十倍的邪惡來對付邪惡,我要以十倍的奸詐來對付奸詐!我要做把握自己命運的強者!
祈禱完畢,舒亞男點亮罩着破衣衫的油燈,借着那昏黃搖曳的微弱燈光,她神情莊嚴、眼神剛毅地翻開了手中那本《千術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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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仇
黃昏時分,“錦繡源”綢緞莊的錢掌櫃,像往常一樣百無聊賴地守着他那冷清的生意。這個小鎮穿得起綢緞的人本就不多,所以生意一直都很冷清。不過錢掌櫃并不為此着急,因為“錦繡源”真正的生意不是綢緞,錢老板也不是真正的生意人,他與老婆馬三娘——其實是錢三娘——是一對專門拐賣女人和小孩的人販子。不久前他們花了點兒小錢頂下了這間快倒閉的綢緞莊,打算撈兩票就走人,誰知開張一個多月,除了不久前那個傻乎乎的揚州女人,竟然一直沒有新貨上門。
就在錢掌櫃準備關門的時候,一個穿得大紅大紫、臉上濃妝豔抹的女人一步三搖地來到了店中。錢掌櫃忙迎上去,邊招呼着客人,邊打量對方的模樣和衣着。那是一個三旬模樣的女人,雖然腮邊垂下的鬓發遮住了她右臉頰,但還是能看出她有幾分姿色。從衣着判斷,應該不是真正的大富大貴,不過她的眼神卻趾高氣揚,那是一種小人得志後的張狂,貴婦或窮人都裝不出來。錢掌櫃立刻在心中做出判斷,應該是一個大戶人家管事的下人,大概剛受主人重用,所以就不知道自己的斤兩了。錢掌櫃在心中估價,将之歸為食之無味的雞肋。
那女人一臉不屑翻看着櫃臺上的綢緞,嘴裏連聲嘟囔道:“就這麽點兒?這種樣式的還有多少?”綢緞生意不好,錢掌櫃也沒進多少貨,便漫不經心地問:“你要多少?”那女人指了指幾種綢緞:“這種、這種,還有這邊幾種,每樣起碼要十匹。”
好幾十匹綢緞,就算每匹毛利一兩,那也是幾十近百兩的利潤。錢掌櫃立刻換上一副笑臉:“不知夫人一下子要這麽多綢緞做什麽?”
這聲“夫人”叫得那女人眉開眼笑,立刻手舞足蹈地嚷嚷道:“掌櫃還真有眼光,一看一個準。你有所不知,咱們家每年這個時候都要采買好些綢緞,一來送親戚朋友,二來也為小姐丫環整治幾身新衣。往年這采買的差事都是老管家在管,今年卻偏偏要我來操心。”
“不知夫人府上是哪裏?”錢掌櫃試探道。那女人不無得意地小聲道:“是揚州南宮府,你該不會不知道吧?”錢掌櫃又聽到自己心裏“咯噔”一聲,忙道:“江南豪門,誰人不知?原來是南宮家夫人。失敬失敬!不知夫人怎麽稱呼?”那女人連連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現在還不是。不過很快就是了。”說到這,她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主人說遲早要給我個名分,這不,今年這采買的差事不就讓我操心了。我那死鬼老公姓林,原也是南宮家的管事,你叫我林夫人好了。”
原來是個混到主人床上的小寡婦,連妾都算不上,能謀到個采買的差事,已經是天大的僥幸,卻還妄想飛上高枝。錢掌櫃心中鄙視,臉上卻越發恭敬:“不知林夫人為何要到小店來采購呢?”林夫人神秘一笑:“主人原本讓我去杭州,不過我想杭州物價昂貴,一匹布不知要費多少錢。小地方物價便宜,價格上也靈活些。”
錢掌櫃心領神會。只要能賺到大錢,付些小費也無所謂。他連忙意味深長地笑道:“夫人放心,小人知道該怎麽做,定要讓夫人滿意。”“可是你這裏,好像沒那麽多貨吧?”林夫人眼裏有些懷疑。“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