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珠
當晚,李氏果然沒回來。
不僅李氏沒回來,祁三爺也沒回來。
第二日,二人依舊沒回來。
這二人不在府上,祁思恪又去學堂了,如今又不是初十五,祁雲菲自是不用去正院,倒是松了口氣。
這兩日,祁雲菲又跟柔姨娘說了不少話。
只可惜,柔姨娘雖心向着她,卻絲毫不為所動,反倒是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怪。
“你這莫不是那日出去招惹了什麽不不幹不淨的東西吧?要不然怎會變得如此奇怪?”
怕弄巧成拙,祁雲菲沒敢再跟柔姨娘說此事。
說起來,也是她太過心急了些。因着得知她們母女二人的命運,便急于去改變,沒顧及到姨娘能不能接受。總歸還有半年的時間,慢慢來吧。
三日後,李氏回來了。
李氏回來時祁雲菲正在屋裏回憶接下來四年發生的事情,想到什麽便用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話記下來。聽到動靜之後,掀開絲窗戶棱,看了眼外面。
她見李氏臉怒氣地回來了,吓得趕緊把窗戶關上了。
不用想,定是在娘家沒借到錢。
只是,祁雲菲有些擔心柔姨娘,也不知柔姨娘這會兒到底在哪裏,會不會被李氏拿來當出氣筒。
好在,很快,祁雲菲聽到李氏發脾氣了,言語間讓人去找祁三爺。
接着,便有人從正房跑了出去,去找祁三爺了。
然而,直到晚上祁三爺才回來。李氏跟祁三爺先是吵了陣子,接着,争吵聲戛然而止。等到晚上吃飯時,祁雲菲仔細看了看二人的臉色,見二人臉色如常,心納罕,看來,事情暫且緩解了?
祁雲菲想,應該是的。不然,她怎麽會在來年春天才被送入靜王府。
事情定然沒徹底解決,但短期內是不會爆發了。
柔姨娘自然也感覺出來這點了。
所以,過了十來日,當祁雲菲再次提及那日的話題時,柔姨娘反過來說了她通,說她多想了,祁三爺并未打算把她賣去換錢。
至此,祁雲菲知道多說無益,短時間內,她不打算再開口了。
其實,她也明白,若是柔姨娘真的能這麽快就被她說服,那麽前世她就不會被國公府裏的人逼死了。
想到自己手頭沒錢了,但鄰國二皇子馬上就要來了,她還要去買玉珠,祁雲菲知道柔姨娘手裏有幾百兩銀子。前世,她出嫁時,柔姨娘把錢都給她了。只是,柔姨娘最近有些懷疑她,她便不敢都說出來。
想到柔姨娘手有個鋪子,祁雲菲便借口想要為柔姨娘管鋪子為由,從她那裏支了五十兩銀子。
說起來,祁雲菲還有個舅舅,比柔姨娘小七歲。
祁雲菲的外公是個酒鬼,外祖母在生下來兒子之後便撇下孩子和離了。
柔姨娘當時還不到十歲,但,面對這樣的情況,只能照顧爹爹和弟弟。
外公倒是因此老實了幾年,只可惜,沒過幾年又犯了酒瘾。在酒桌上把女兒賣給了祁三爺。柔姨娘不想跟着祁三爺,奈何祁三爺是國公府的少爺,而他們家只是地裏刨食兒的,不得不嫁。即便如此,衆人還覺得是柔姨娘高攀了。
過了沒幾年,外公就去世了。
又過了沒多久,小舅舅來到了京城,給了柔姨娘份地契,又告知柔姨娘他将要去參軍,可能幾年內都不會回來。
柔姨娘這事兒藏得倒是極好,她從沒去鋪子找過掌櫃的,掌櫃的也只會隔個三個月拖給府上送菜的人送回銀子。所以,沒人知道她手裏有個鋪子。直到祁雲菲及笄那年,柔姨娘才把這事兒告訴了女兒。
即便是祁雲菲知道了,娘倆也過得小心翼翼,直到出嫁那日,她們倆也只隔季收筆錢,沒敢去過鋪子。
柔姨娘開始自是不給,覺得這事兒有些古怪。
但,祁雲菲早就想出來借口:“姨娘,那日四弟弟讓我去給他買糖葫蘆,明德大街因着鄰國來訪,已經沒有小商販,我便去了篤行大街,路過時,看了眼鋪子。我進去瞧了眼,那鋪子如今是買筆墨紙硯的,生意極差,掌櫃的手裏沒錢鋪子周轉不開。”
柔姨娘知道女兒的本事,這些話定是她親眼看過才知道的,要不然她說不出來這番話。
“只是,你如今年紀大了,不好再往外面去。”
“姨娘放心便是,女兒上次就是着男子的衣裳出去,不會被人發現。況且還有香竹呢。”
雖覺得不妥,可柔姨娘也沒什麽好辦法。那鋪子畢竟是自己親弟弟的。她就只有這麽個弟弟,弟弟已經六七年沒回來,如今也要二十五六歲了,回來就要成親。她可不能把這個鋪子給弄沒了,屆時弟弟如何成親,他們韓家的香火豈不是要斷了?
拿了銀子之後,祁雲菲回房去了。
接着,她便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動靜,見祁思恪回來了,立馬走了出去,假裝出來散步。但是,看到祁思恪,立馬要轉身離去。
祁思恪果然上當,颠颠跑了過來,道:“祁雲菲,你給我站住!”
祁雲菲連忙停了下來,哆哆嗦嗦地說:“四……四弟弟,外面好吓人,你別讓姐姐出去給你買東西了好不好?”
祁雲菲第次做這樣的事情,心裏多少有些緊張,而祁思恪卻以為她在害怕,見她害怕,他特別高興。
祁思恪雖然在整個國公府不顯,是被欺負的那個。但在他們三房的院子裏,他卻是個小霸王,是欺負別人的那個。他最喜歡欺負的人就是祁雲菲,祁雲菲哭,他就開心。
“哼!你算個什麽東西,小爺我讓你去買東西那是擡舉你了,你別不識好歹!你說你不想出去?小爺我偏讓你出去!明日你就出去給我買毛筆去!”
祁雲菲聽後,哭哭啼啼地說:“四弟弟,別……你別讓我去,我……我……我不敢。”
“你竟然敢違抗我的命令?我去給母親說你欺負我!”祁思恪得意地說。
祁雲菲連忙拉住了祁思恪的胳膊,說:“我去,我去,四弟弟別跟母親說。”
“哼!早這樣不就行了。”
“可是,姐姐沒錢……還有上次買糖葫蘆的錢……”祁雲菲聲音如蚊蠅振翅般小。
“祁雲菲,你每個月可是有兩銀子的月例,你又不出門,花到哪裏去了?小爺我就不給你。反正我跟你說了,明日下學回來若是我見不到新的毛筆,你就等着被母親罰吧。”
說完,祁思恪朝着祁雲菲做了個鬼臉,快速跑開了。
祁思恪走後,王嬷嬷在旁陰陽怪氣地說:“三姑娘,四少爺可是你的親弟弟,你若是這般待四少爺,就別怪老奴無情了。”
祁雲菲連忙說:“嬷嬷,我不是這個意思。”
“哼,最好不是。”說完,王嬷嬷瞥了祁雲菲眼,小跑着去追祁思恪了。
香竹急得不得了,心疼自家姑娘,都快哭出來了:“姑娘,四少爺也太,也太……”
祁雲菲擡了擡手,制止香竹說下去,微垂着頭,說:“回去。”
“是,姑娘。”
回屋後,祁雲菲拿起來剛剛沒看完的《大齊地理志》繼續看了起來。她得看看,哪裏是個好地方,能讓姨娘和她安然過完後半生。
第二日早,祁雲菲穿着身奴仆的衣裳,臉委屈地出門了。
門房聽香竹解釋了幾句,便放行了。
守門的小厮跟旁的婆子道:“這三姑娘怎麽還不如個下人?四少爺讓她去買東西她去就啊?”
婆子冷哼聲,說:“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庶出的庶女,三爺的親娘是個爬床的賤婢,這姑娘的親娘連丫鬟都不如,你覺得她能好到哪裏去?”
出了門之後,兩個人又去四處買玉珠了。
本以為今日顆玉珠也買不到,但也不知是不是運氣太好了,剛逛了兩刻鐘左右,便在家首飾店裏遇到了位來典當東西的婦人。
那婦人以缺錢要治病為由,把百多顆齊南彩色玉珠便宜賣給了祁雲菲。還生怕祁雲菲不要似的,拿了五十兩銀子就跑了。
祁雲菲覺得此事怪異,便追了上去,然而,她和香竹追了段路之後,那婦人卻早已消失不見了,二人便氣喘籲籲停了下來。
雖然覺得這事兒有些怪異,但,看着盒子裏的玉珠,的确是真的。
實在是想不通,祁雲菲便沒再想了,接着,她便帶着香竹去了舅舅留下的鋪子。
賣玉珠的婦人甩開祁雲菲之後,入了個府邸的後門。
“主子,那位姑娘今日又出來買玉珠了。事情已經辦妥。”
衛岑瀾放下手的書,微微點頭,說:“嗯,辦得不錯,賞。”
“多謝主子。”說罷,婦人悄悄退了出去。
婦人退出去後,衛岑瀾看向窗外,陷入了沉思之。
說起來,初見那小姑娘是在很久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