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沒有想到詢問桓意真的能夠得到答案, 秋明殊怔了下才連忙問道:“是誰?”
桓意頓了下, 沒有立即說出那人的身份,卻是先提醒般說了句:“當然我不是很确定,而且那人和他們的形容也稍微有些出入。”
秋明殊點了點頭。
桓意又補充道:“而且如果真的是他,我不确定他現在究竟是敵是友。”
桓意平素雖然看起來不疾不徐,但卻絕對不是溫吞的性子, 秋明殊見他遲遲不肯說出那人身份,忍不住覺得不對, 他問道:“是我認識的人?”
這次桓意沒有遲疑:“對。”
秋明殊安靜等着桓意的回答, 桓意這才輕嘆了聲, 終于說出了答案:“是景歌。”
秋明殊:“……”
他坐在桓意的面前半晌也沒有出聲, 似乎是不太确定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他腦中的第一個反應是将剛才傅蘊和與莫飛鸾對那名西海棋聖弟子的形容與自己所認識的景歌對比了一遍。
他們說西海棋聖的弟子是個冷心冷情的怪物,會生啖人肉生飲人血。
但景歌卻是個熱心腸的樂觀少年, 雖然有時候看起來辦事不大可靠,好奇心有些過于旺盛,但總體說來依然是個陽光好少年。
他們說那人性情頑劣喜怒無常, 稍不順意就會取人性命。
景歌性情的确有些跳脫, 但那也不過是少年人大都擁有的特性而已,秋明殊所了解的景歌似乎從來就沒有發過怒,永遠都是充滿活力高高興興的樣子,和他們所形容的那名西海棋聖弟子截然不同。
這樣的景歌怎麽可能是他們所說的那人?
秋明殊無論如何發揮想象力, 也實在沒有辦法将這兩人聯系到一起, 于是他只能将視線轉向桓意, 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雖然不解,但他卻并沒有懷疑桓意的話,因為說出這話的人是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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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意迎着秋明殊疑惑的視線,苦笑着開口解釋道:“我說的不是現在的景歌。”
秋明殊沒有出聲,卻意外的很快明白了桓意的意思。
不是現在的景歌,而是從前的景歌。
或許現在的景歌與從前的景歌原本就是兩種模樣,畢竟這個世界秋明殊見識過的狗血事情已經不少,他在聽到桓意這話之後幾乎立刻就脫口道:“失憶?”
這回輪到桓意有些驚訝了,不過他的驚訝只存在于眼底,片刻後便被笑意所取代,他點頭道:“是的。”
果然還是這樣的劇情。
秋明殊笑着應了聲,接着聽桓意說起與景歌有關的事情。
景歌進入後宮的過程與旁人有些不同,旁人大多是因為某些事情或者被動或者主動的被塞進後宮來,但景歌卻是被桓意自己帶入後宮的,當然桓意的初衷也并不是想讓他成為自己的後宮妃子,可惜當時正是大家往桓意的後宮塞妃子塞得最多的時候,桓意将人帶回來之後忘了單獨吩咐,等回過神來,景歌已經成了他後妃中的一員。
而那時候的景歌不過才十二歲。
桓意哭笑不得,但最後還是沒有糾正這個錯誤,因為以後妃的身份待在後宮裏對景歌來說的确是個藏身的好辦法。
桓意撿到景歌是他三年前從落星島看望西陸女皇回來的路上,那時候的景歌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正被一群邪魔外道模樣的家夥追殺得渾身是血,正好倒在桓意的馬車前,桓意主動救下景歌,那群追殺景歌的人攔住桓意去路,開口威脅桓意,并告誡他景歌并不是他所以為的可憐少年,而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當時那群人對景歌的形容,正好便與今日傅蘊和莫飛鸾他們對西海棋聖弟子的形容相同。
不過當時桓意并沒有相信那群人的說法,因為和景歌相比,那群人長得實在是太反派了。
于是最後桓意沒有理會他們的警告,命随同的太醫替景歌治療了傷勢,并将他帶回了皇宮當中。
景歌當時的傷勢極重,直到回到皇宮五天之後,才慢慢醒了過來,桓意原本打算向他問清情況好施以援手,誰知他醒來之後,卻是除了自己的名字什麽都給忘了個幹幹淨淨,于是桓意自然也沒有辦法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失去記憶的景歌幹幹淨淨仿佛一張白紙,沒有半點當初那群人形容的魔頭樣子,反倒乖巧黏糊對什麽事情都充滿了好奇,桓意見他這般模樣,于是也将當初那群人的告誡給抛到了腦後。
直到今日聽秋明殊說起,他才終于将這段往事回憶起來,并且對上了號。
秋明殊:“……”
将身份不明的人救回來讓他在自己的後宮裏面随意走動,秋明殊不知該說是桓意心大還是實力強大所以全然不用擔心了。
不過關于景歌的事情,秋明殊現在情緒的确有些複雜。
他開口問道:“你認為景歌就是西海棋聖弟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桓意默然片刻,擡眸道:“九成。”
秋明殊沒去問桓意這樣的結論是如何得出的,他與景歌認識的時間遠不如桓意長,通過這幾年來的了解以及相處時的細節,桓意能夠得出結論是很簡單的事情。
但要說現在的景歌與他們所提防的西海棋聖弟子是同一人,秋明殊仍然有些難以接受,他問道:“如果真是這樣,陛下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桓意語聲頓了頓,擡手撫過秋明殊的臉頰,輕聲道:“我想這需要大家一起來做決定。”
第二天,桓意将莫飛鸾與傅蘊和喚來了槐玉宮中。
頂着兩個人震驚的神色,秋明殊和桓意将景歌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訴了他們。
聽完這個消息之後,房間裏面安安靜靜,許久都沒有人再開口說話,秋明殊早就料到了他們會是這種反應,甚至不合時宜地因為好不容易看到時常成竹在胸的莫飛鸾呆滞的模樣,所以覺得有些新鮮。
不過不愧是莫飛鸾,他最後還是比傅蘊和要先反應了過來,半晌後終于苦笑着搖頭道:“剛才景歌還想和我一道過來,問我陛下是不是打算偷偷做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不肯帶他玩,還說想偷偷跟過來聽我們談話的內容。”
傅蘊和聽到這話幾乎是立刻驚醒了過來,連忙扭頭往四周看去,确定景歌沒有躲在哪個角落突然跳出來之後,他才終于松了口氣,拍着胸口道:“還好他沒聽到這話。”
秋明殊看他的反應,忍不住問道:“你不希望他恢複記憶嗎?”
傅蘊和怔了怔,不禁沉默下來。
秋明殊看着他沒有出聲,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卻也明白傅蘊和現在的掙紮。
自從裴真随着西海棋聖離開,傅蘊和就始終情緒低落,後來他雖然看起來恢複了許多,但事實上他究竟在想着什麽,只有他自己心裏知道。他每天調查着關于西海棋聖的事情,便是為了能夠盡早将人找到,然後将師兄裴真給帶回來。
昨日他好不容易終于調查到了關于西海棋聖弟子的事情,他立刻就來找到秋明殊并告知了他此事。
在他看來,只要能夠從宮中找到西海棋聖的弟子,他便有很大的可能從那名弟子的身上查到西海棋聖的行蹤。
他原本應該是這樣打算的,但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查到最後,西海棋聖的那名弟子竟然會是景歌。
而景歌已經失去了過往身為西海棋聖弟子的記憶,變成了現在這這副單純的模樣。
若是想要查到西海棋聖的消息,他們就必須要想辦法讓景歌恢複記憶,但若是讓他恢複記憶,他便再也不是現在的景歌了。
到那時候面對恢複記憶和性情的景歌,他們又該如何對待?
這也是桓意這時候将傅蘊和與莫飛鸾喚來槐玉宮的原因,在這後宮當中,現在他們就是與景歌關系最好的人,也是與這件事情聯系最大的人,關于是否該讓景歌恢複記憶,他需要大家一起做出決定。
而現在秋明殊将這個問題向傅蘊和提出,傅蘊和良久沉默着,沒能夠立刻做出決定。
秋明殊也不催促,他知道對于傅蘊和來說,要做出這個決定很難,查到裴真的行蹤當然是傅蘊和現在最迫切想要做的事情,但當初在霧萍城的時候,傅蘊和憂心裴真的安危,想要闖入西海居找人,景歌也曾經毫不猶豫的出手幫他。
對于他們來說,讓景歌恢複記憶,或許便等同于抹殺掉現在的景歌。
沒有等待傅蘊和的回應,秋明殊又将視線落在了莫飛鸾的身上,若說現在與景歌走得最近的人是誰,那毫無疑問就是莫飛鸾。
莫飛鸾察覺到秋明殊與桓意的視線,也能夠明白他們的心思,到了這時候他忍不住揉了揉額間,長長嘆道:“還真是件讓人難以決定的事情,你們明明可以自己做決定,卻為什麽還要将這個問題抛給我們呢?”
秋明殊無奈挑眉,沒有出聲。
他知道以莫飛鸾的聰慧,自然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麽,他會這麽說,不過是想要讓僵持的氣氛稍微改變而已。
但到了最後,他們仍然需要做出決定。
沉默過後最先開口的是莫飛鸾,他擡眸看向桓意,聲音微沉地道:“我覺得事情就算現在不解決,将來也總會揭破,與其大家都稀裏糊塗的裝下去倒不如——”
他話尚未說完,旁邊的傅蘊和終于也開了口,他打斷莫飛鸾的話道:“雖然我沒見過景歌以前的樣子,但他現在看起來過得很不錯,他很喜歡這裏,你讓他恢複記憶是想趕他走嗎?”
莫飛鸾回頭看了眼傅蘊和,眸光微微閃爍,似乎想說點什麽,但張口卻半晌沒能夠發出聲音。
秋明殊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
屋內的四人僵持下來,他們還沒能夠做出決定,屋外卻突然傳來了一聲重響,緊接着傳來的便是景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