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克爾的剃須膏、牙刷、牙膏。淋浴的地方在最裏面,被玻璃隔開。
“洗澡時,你不用戴任何腳鐐。我會離開,留你一個人在浴室,除了我給你的毛巾、衣服,你不允許動任何東西。明白嗎,歐文?”
“明白。”
“你看見浴室的窗戶了嗎?”
“看見了。”
“你是爬不過去的。你會被卡住,然後被我用電鋸攔腰截斷,屍體扔在荒野裏。”
“好。”
“現在好好享受熱水澡吧。”
“你不在這裏看着我?”
“你餓了嗎?”
“是的。”
“我也是。所以我要去弄點吃的。如果你乖乖洗澡,沒有被我用電據攔腰截斷,待會就會和我一同享用第二頓晚餐。”
邁克爾離開了,非常不真實的。浴室裏只剩下歐文一個人。
歐文的身體內部還有性的餘韻,邁克爾撫摸他的觸感依舊粘在他的皮膚表面,他的下`體依舊有明顯的、被人進入和撫摸的觸感,它因為被反複進入變得柔軟、腫脹、疼痛。
他希望自己別去管今晚發生的一切,希望自己能夠冷靜地想想為什麽邁克爾允許他一個人使用樓上的浴室。這是某種獎勵,還是某種考核?
歐文脫掉衣服,打了個寒顫,他的大腿和膝蓋因為室外的溫度早已冰冷,直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他木讷地打開水龍頭,等着淋浴裏的水熱起來。他站到水下,熱水沖刷着冰冷潮濕的身體,他的皮膚因滾燙的水而微微發麻。他再也無法思考什麽,只是任由水從頭發沖刷到腳趾。熱的感覺太好了,寒冷會讓他想起死亡。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前胸,那裏被熱水沖得發紅,與樹幹摩擦而産生的劃痕散落在胸膛之上。他駐在那裏,看着自己的腹部、大腿、陰`莖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他相信有不少人都和他一樣,無法欣賞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只是一具普通的男性的身體,沒有醜陋到不堪入目,也沒有可被稱為美的地方。
他從思緒裏走出來,湊近架子,查看洗浴用品的标簽,好不容易才分清了沐浴液和洗發露。
清洗自己的過程讓他重新染上細微的哀愁。和邁克爾的性的細節占據了他的皮膚、身體內部、心髒、陰`莖、屁股,就連胸口和腹部微微疼痛發癢的小傷口也不能轉移他的注意力。他回憶起被邁克爾壓在樹幹上的經過,他進入他,給他聞了什麽東西,然後把他操出來。整個性的過程都亂糟糟的,他的表現笨拙又愚蠢。
他頭一次和男性做`愛,并且擔任被支配的角色,他突然覺得自己理解起那些在感情生活中處于下風的人的情緒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憂傷,卻又無處可逃,外界的世界更加殘忍,至少這兒是在愛裏。
他很緩慢地洗澡,慢慢清洗自己的身體。在手指觸碰到陰`莖和肛`門的時候,他對他的身體産生了強烈的厭惡感,這感覺在熱水裏揮之不去。
他自我安慰道,有多少人能夠欣賞自己的身體?
寂寞和孤獨的感覺都在身體的外部流淌,性是無比親密的過程,一旦它結束,那些問題、痛苦、孤獨、平庸,又會卷土重來。
歐文洗好澡,擦幹自己,他觀察了一下浴室,沒有看見剃刀之類尖銳的物品。此刻,他聽見外頭有美洲夜鷹的叫聲。在夜間,這樣的聲音尖銳又令人震顫,單音節的叫聲不緊不慢地一聲接着一聲。他重新戴上眼鏡,穿上一件邁克爾提供給他的綠色T恤和自己的深色外套。他轉過頭,久久注視那扇狹窄的窗戶。如果我就此逃走呢?他想。接着,他有一次轉過身,走到門前。
他平複了一下雜亂不堪的情緒,敲了敲浴室布滿水汽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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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爾聽見了敲門聲,浴室裏傳來的。
這很可愛,歐文選擇了敲門,而不是沖外面喊“我洗好了”。如果他在裏面把門鎖上,從那扇窄窄的窗戶逃跑呢?可是他沒有鞋,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他能夠在黑夜的林子裏跑到哪裏去呢?像個驚慌的鹿,邁克爾想,是林子裏最後會終止的鋼琴曲。
邁克爾走到浴室門口。“閉上眼睛,歐文”,他說,然後打開門。
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的同時,邁克爾把歐文領了出來。
趁着歐文洗澡的時間,邁克爾在靠近窗戶的地毯上準備了一張小桌子、兩張椅子,旁邊用布遮擋起來,形成了一個三平方米的“小房間”。它獨立于屋子,但只要歐文想看,他就能自己掀開布,看看這個房間。可是他會那麽做嗎?邁克爾認為他不會,他已經摸清了一些歐文處事的節奏:一個不那麽愛冒險的男人。
邁克爾不想這麽早讓歐文看見他的屋子,這會讓他暴露得太多,他非常希望和歐文慢慢了解彼此。歐文是家養動物,被他養在地下室,沒有試圖逃跑。這很變态,又很浪漫,邁克爾想到戈登醫生,他在設計那些血腥的游戲時,也會抱有同樣的想法嗎?邁克爾不知道,也沒有問過。但他喜歡如今自己規定的旋律,喜歡旋律裏的歐文。歐文害怕他,順從他,他不是那麽不安,又有點兒安于天命,充滿了挑戰。
邁克爾領着閉上眼睛的歐文走過客廳,他沒有給他戴上手铐。他讓他在簾子裏面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則坐在他的對面。
桌上已經擺放了食物,兩份土豆泥配烘培芝麻醬,上面撒了脆片、橙色的魚子、生菜碎,兩份南瓜濃湯,兩小盤金槍魚意面。他希望這是性`愛之後填飽肚子的溫馨時光。他的腦海裏循環着之前和歐文之間的性,他回顧着歐文體內的熱度,回顧那緊緊包裹他陰`莖的觸感,然後計劃着之後的游戲。他喜歡歐文的身體,可能他看慣了太多完美的身體,反而被歐文的與衆不同所吸引。他想把他握進手心裏,想撫摸他的全身,比今天更徹底得吻他,咬他,舔他。
“你可以睜開眼睛了,歐文。”邁克爾說。
歐文睜開了眼睛。他們開始一起享用第二頓晚餐。
“浴室裏有扇窗戶,”歐文拿起叉子,“你不害怕我逃跑嗎?”
好問題,邁克爾想。
“你沒有鞋,我會扛着獵槍在黑夜裏追趕你,擊穿你。”
“你不知道我何時洗完了澡,我可以一直開着水,讓你以為我還在裏面。”
“你沒有那麽做。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邁克爾說。
歐文不再說話了。
他們傾聽着窗外的雨聲和鳥叫聲。
“我想那是夜鷹。”歐文說。
“你聽得出鳥的叫聲?”
“兩三種。我曾經加入過觀鳥俱樂部。”歐文停下叉子,緩緩眨了兩下眼睛,“後來我一個人去了,再也沒有認識過新的鳥,只有最初的幾種。”
“戈登醫生,我的繼父,他曾經帶我去打獵,那時候我認識幾種水鳥。”邁克爾說。他聊到了這個話題,在第二階段裏,他終于可以談論這些了,這些他從未和誰談論過的過去,“他也教我用獵槍,我十三歲時殺死過水鳥和兔子,射得準是一回事,知道自己能殺它是另外一回事。我放跑過一只鹿,鹿太像人了,它們比兔子和水鳥都大,它會看着你,讓你覺得在殺人。”
邁克爾想說,戈登醫生進了監獄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打過獵了,沒有殺過一個人,也沒有殺過一只兔子。
“我喜歡槍支,喜歡看它們的圖鑒,研究電影和電視劇裏的武器,我不喜歡用獵槍,沒有持槍證,喜歡槍是一回事,用它是另外一回事。”歐文說。
邁克爾覺得這真溫柔:“你不會對槍好奇嗎?沒有想傷害什麽人的瞬間?當你用槍擊穿人的身體,是什麽感覺,你想了解嗎?”
“這就是那些犯罪電影存在的意義。”歐文說,他看着邁克爾的餐盤,邁克爾看着他的眼睛和潮濕的額發,“在犯罪電影裏,子彈射入人身體的過程很慢,有非常多的鋪墊,我喜歡看這個。用槍殺人不一樣,很真實,一下子就結束了,什麽也沒有留下,什麽也沒有獲得。”歐文擡起眼睛,看着邁克爾,“你用槍殺過人嗎?那是什麽感覺?”
“沒有真實感,你說得很對,但有權力,掌控別人的權力。一種別人的生命握在你的手心裏、你要把它捏碎的沖動。”邁克爾說,他的藍色眼睛盯着歐文。歐文垂下視線,他有些害怕,沒有表露完全。邁克爾本不應該這麽吓他,在這樣一個夜鷹鳴唱的夜晚。歐文沒有吃掉太多的東西,他有一絲不令人讨厭的心不在焉,像是因為這夜晚而疲憊,進而擔憂起自己的命運。
“你看起來有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