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覆轍
自花臺之事後,知漣已在王府呆了十餘日,夜晚她偷偷溜去客棧找過九師兄,他不在,榻上淩亂地擺放着他制的丹藥,她給他留下字條,紙上寫着:今後不再癡纏師兄,也請師父莫念。
也只是怕他和師父那邊沒法交代,又因為自己受罰。
姜池施的法她輕易就解開了,雖然他并未對她造成什麽威脅,但想起這人就讓她不寒而栗。即便少不經事,她還是分辨得出,他的笑意裏有着濃重陰霾。
畢竟她也看九師兄冷臉看了這麽多 年。她也不是不懂,只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沒有頭破血流她就無法死心。她的喜歡是純粹的,可是路子錯了。
每年小晚忌日,她都在自己的院子植下一朵荷花。她不盼什麽原諒,只盼小晚來世投個好胎,一生順遂,遇上九師兄這樣全心全意護着她的人。
可如今她什麽都明白了,她似乎又重蹈覆轍,走上了歧途。
其實知漣本可以不呆在籠子裏,可她卻安安分分地呆了幾天。
易疏也對她不聞不問了幾天,還命丫鬟将籠子的插銷拿下了,任它自由來去。
她覺得自己有點熱臉貼了個冷屁股。這位小姐疏離得要命,和那幾位對她敬而遠之的師兄師姐也沒什麽不同。所以她也不懂,自己眼巴巴地留在這裏是為什麽。
她每日栖在易疏房前的桃花樹上。她的窗閉着,她便笨拙地在枝頭踱來踱去,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希望吵鬧聲能引出那個好事的折袖嚷嚷幾句,讓易疏也能放下手頭的事湊近看自己一眼。
折袖總會惱怒地罵它一句,又回頭對易疏念叨着,“小姐,您何必将它放出來呢,若它傷了人……”
“它不會的。”易疏頭也沒擡,邊臨摹着字帖邊回答她。
“可她畢竟是妖……”
“那天師騙騙三歲孩童的把戲你也信嗎,這不過是他籠絡人心,建立威信的手段罷了。若這鳥真是什麽妖,這王府早被夷為平地了。”
折袖悻悻地退下,不知為何,小姐每每提起王府的語氣總是不甚愉快。
不過知漣常常不知道門內發生的這些事。她總在等待那扇雕花木窗的開啓,伺機用力搖動枝桠,借風把落花吹進窗子裏,易疏偶爾會輕笑起來,那種神情異常明媚,絕非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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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只想一睹小姐笑顏她便心滿意足了。
有一日晚上,她又去找師兄,想和他訴訴苦 ,她從未這麽憋悶過,果然人間還是不比山上,在這裏,她沒法逍遙自在。不管之前自己對他的回避,也不管他是否反感,她只想找個人說一說,不然實在是悶得慌。
師兄依舊不在,她等了半晌,把他榻上的酒喝了個底朝天,微醺地回了王府,看見窗子大開,便變成小鳥搖搖擺擺地飛進屋子,易疏正巧在彈琴,一绺碎發從她的額前滑落,知漣看得入迷,這時折袖進來,她一驚,撲騰着飛起來,撞倒了櫃子上的一只白瓷花瓶,折袖立馬抄起門後的搗火棍向知漣襲來,嘴裏嚷嚷着,“你這淘氣玩意”,意欲驅走它,卻被易疏喝止住。
“折袖,別大驚小怪的,我看這小家夥可經常幹這樣的事。”易疏悠然地結束了曲子的尾聲,向知漣伸出手來,知漣仿佛不受控制似的飛向她的纖長玉指,停在她的掌間。
那是知漣第一次那麽近地看易疏。
她柔軟又纖長的睫毛撲閃,像剛從星河裏撈出來;她的眉眼清冷,但瞳孔裏眼波流轉,深邃又迷人,将知漣的意識全然攪亂;她的手十分冰冷,掌紋縱橫交錯,如同一張網把自己困住,動彈不得。
“小姐,您還是早點歇着吧,我還是覺得這鳥來路不明……”折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望着她神色莫測的主人。“你先下去吧,一會沒我的吩咐不要進來。”聽到這話,折袖低下頭一言不發地退下,把門輕輕掩上。
易疏站起身來,一只手捧着知漣,另一只手推上門內的插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