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進行曲

第46章

臨走前的最後一頓飯，有着餘澤這個外人在，晏未泯的家裏人收斂了許多，沒有繼續在飯桌上大吵大鬧，但氣氛依然很僵。

吃完之後，晏未泯的哥哥站起來就準備走人，晏未泯突然開口：“大哥，你等一下。”

“啊？”

晏未泯放下筷子，“有件事得跟你們說一下。”

這話一出桌上的幾個人表情各不相同，互相看了看都沒個頭緒，心裏一顫擔心晏未泯是不是要咬着錢不放。尤其他大哥眉頭一皺，罵人的話都已經堵到了嘴邊只差一點火候便可以噴出來。

“之前說過的結婚的事，我不會結婚了，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你們不用再催。”晏未泯道，明明是很勁爆的內容，他還說得一臉坦然。

餘澤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人都沒提前跟餘澤通個氣，這一下子別說是晏未泯的家人，就連餘澤都是懵逼的。

“不就是欠你點錢麽，你至于這樣？”晏未泯大哥提高音量喝道。

“就是，你哥有錢自然會還給你。”他們爸媽也道，走的還是一如既往的含糊應付的路線。

“跟這個沒關系，”晏未泯倒是鎮定得很，不慌不亂繼續往下說，“我不喜歡女人。”

“不喜歡女人？你在說什麽？”他爸脫口而出，還沒說完意識到餘澤的存在……震驚無比地看向餘澤。

“我喜歡男人，喜歡的人就是他。”晏未泯沒掩飾否認，爽快地應下，語氣像是在說一件如吃飯睡覺一般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桌上的人都沉默了，沒人知道該說什麽，這樣的情況實在太過出乎他們的意料和認識，連是打是罵都沒個參考。

“你……？！咳咳咳！”晏未泯父親一口氣沒順上來咳個不停，手指着晏未泯，眼睛瞪得老大，大概是想手撕了晏未泯。

他是在礦上幹活的，粗聲說話行為魯莽已經成了習慣，遇了不順心的事首先想到的就是暴力。

這會晏未泯的大哥也終于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從桌上跳了起來，避開幾步，臉上滿是嫌棄。

餘澤看了一圈這幾個人的反應，心裏一時五味陳雜難以言說。父母、哥嫂，這幾個本應該是晏未泯最為親近的人，不僅平日裏多有為難苛責，遇上事了也不肯多問一句聽聽晏未泯是怎麽想的。

也難怪晏未泯會養成這樣的性格。

一個分神的功夫，晏未泯的母親已經哭開，嘴裏吵着什麽餘澤聽不懂。周圍亂成一團，晏未泯的嫂嫂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頗有興致地看着公公婆婆如何對晏未泯發難。

晏未泯父親順手抄起桌上的碗筷就朝晏未泯砸來，晏未泯也沒讓，就這樣讓瓷碗正正地砸中了額角。

瓷碗從晏未泯身上滾下去，落在地上得了一聲清脆的響，碎成幾塊濺開。

餘澤吓了一跳，下這麽重的手要是有個偏差砸了眼睛……後果不敢想象。他噌地一下站起來，正想說點什麽，晏未泯拉了他一下，示意不用開口。

“我天生就這樣，沒辦法改。”晏未泯也站起來，跟餘澤并肩，“我都這麽大了，也不可能就這樣任你們打罵。”

這句話更是把晏未泯父母的怒氣點得更燃，兩個人噼裏啪啦地罵了一通，餘澤只聽懂裏面夾雜着的“滾”字。

“我就先不在這礙眼了。”晏未泯果斷得很，說滾就滾，拉着餘澤朝外，經過他哥的時候還補了一句，“欠我的錢別忘了。”

……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提上就能走人。

晏未泯頭也不回地走人，他們輾轉幾次好不容易到了機場。

離航班起飛還有些時候，兩人找了位置坐下。這一路上晏未泯話都很少，餘澤想着他心情肯定不好，也沒跟他搭話。

坐下來之後就有時間去細細想自己做了什麽，晏未泯一只手捂着臉，深深呼了口氣。

“晏未泯……”

“我沒事，”晏未泯擡起頭，神态有些疲倦，“我只是在想，我這個人真的比大部分人冷血多了。”

餘澤沒說話，等着晏未泯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我父母肯定接受不了，但還是這麽直接給捅了出來，根本沒考慮過他們的感受……也不是，我是考慮過的，只是不想在乎了。”

跟家裏人出櫃是他們面臨的一個無可避免的難關，有的人循序漸進溫水煮青蛙，有的人鬧騰用各種籌碼逼迫家裏人接受，當然也有人瞞下不說騙婚到底。

哪怕是餘澤家這樣一向待他寬厚的父母，餘澤都不敢肯定他們會不會有過激的反應。

餘澤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只好拉着晏未泯的手寬慰他。

“我其實一直想逃離這個家，中學時候一直想着上了大學就可以遠走高飛，靠着這個念頭死撐下來，到後來都成了我的執念，只想着拼命拼命朝前，走得越遠越好，想着要上好大學，要出人頭地，要過好日子……”

晏未泯想說的很多，胸中積攢了厚重的委屈怨念，一層疊一層，擠得連個形狀都看不出來，也無法用語言去準确地描述。

他停頓了很久，跟餘澤拉在一起的手都出了汗。

“可惜這麽多年來我離開得再遠總是要回來的，我又恨又怕，但無可奈何，我就這麽一個家，所以一次又一次回來……”

只是每次回來都不過是給他多添些煩心的事罷了。

·

回到上海，晏未泯的房租快要到期，他已經跟餘澤商量好兩人搬到一起同居。

他跟蔣言表示自己不再續租，讓蔣言早做準備。

蔣言很是驚訝，感嘆了好幾次晏未泯這進展太快，還旁敲側擊地提醒晏未泯別太過心急上當受騙，順便還舉了幾個仙人跳的例子一一說明。

晏未泯表示是自己賴着對方，若是行動趕不上擔心對方另擇良木，只好緊緊守着。

蔣言表示晏未泯中毒已深，無藥可醫，他功力尚淺無力渡人，只能眼睜睜看着晏未泯朝無底潭裏跳。

因為是租來的房子，晏未泯也不知道自己能住到幾時，所以沒有添置太多的私物，算起來也就是些衣物書本，收拾起來不算費勁。

整理完之後他們找了個時間搬家，餘澤借了同事的車來接晏未泯。

蔣言不在家，倒是省了他們解釋的麻煩，拉上幾個大箱子朝餘澤家裏開去。

到了家，晏未泯慢騰騰地收拾放置家當，餘澤在旁邊看着偶爾搭把手。

一開始都沒什麽特別的，直到晏未泯突然掏出一張照片。

餘澤接過一看，是晏未泯跟幾個男生的合影，都穿着學士服，站在本科的圖書館前笑得一個比一個歡快。

“嗯？”餘澤沒看出有什麽玄機。

“這裏。”晏未泯指了下角落，“有沒有覺得有些眼熟？”

餘澤仔細看了好久，不确定地問：“這是我？”

“對，偷拍的，強行合影。”

就只是一個小小的背影，任誰都不會在意，手段也有些……餘澤哼笑一下，不愧是晏未泯晏學霸，這麽悶騷，一衆女孩子都甘拜下風不得不服。

“也是巧，剛好跟你們班湊到同一天，可惜沒能拍張像樣的。”學霸感慨。

“等校慶回去補拍一張就是。”餘澤倒是可有可無。

“穿着校慶的周邊T恤拍嗎？那個設計賊醜，也不知道是哪位校友想的。”

兩人一邊閑扯一邊收拾，沒多久就完工。

晏未泯拿了自己的洗漱工具擺進衛生間，一眼就看見自己之前挂的毛巾，挨在餘澤毛巾的旁邊，非常和諧。

晏未泯笑笑，這下子本尊也終于成功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