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土木院的畢業晚會舉辦得比較晚,具體來說,晚到了餘澤離校這天,不過晏未泯不知道餘澤今天離校就是了。
校區就這麽大,任他每天出門溜達兩圈也很難見到餘澤一次,事實證明,他跟餘澤之間的聯系其實淺得很,都不用拿刀斬,用指甲掐一掐就斷了。
晏未泯一直擔心自己的取向跟餘澤的關系曝光,戀愛期間各種防備措施接連着來——很多時候他們即便是遇上了也會假裝不認識,也虧得餘澤能忍。
那時候兩人裝模作樣的不打招呼,其實眼睛都忍不住朝對方身上亂瞄,那時候晏未泯是傲慢的,因為知道自己随時可以約餘澤出來幽會。可現在不一樣了,除了偶遇就真的再沒有任何機會多看一眼,晏未泯有種自己看着餘澤越飛越遠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還日益真實。
畢業晚會晏未泯沒有節目,他就坐在下面做個觀衆,走馬觀花,再精彩的節目都激不起他心裏的感覺。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聽着別人哭,看着別人的喜怒哀樂,他只會感覺置身事外。
後來有個班上去大合唱,唱完還玩了一把回憶殺,追憶了一下他們一級以前的趣事,全場的情緒高漲,有人喊話有人哭,晏未泯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餘澤在做什麽。
不過也只是短暫地一閃而過,他沒有讓自己深入去想,既然都已經斷了,就斷得幹脆些,各自開始各自的新篇章為好。
煽完情,下一個上臺的是學妹們的節目,幾個學妹在臺上跳舞,動作撩人,底下的男生們更發激動,晏未泯甚至注意到有個別羞澀的只看了一眼就飛快地低下頭,裝模作樣地看起手機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學妹們質量竟然這麽高。”旁邊的室友感慨着,“只恨自己生得早!”
晏未泯好笑,也看向臺上。妹子們的身材确實不錯,跳起舞來也有種動人的感覺,偏暗的燈光照應下顯得雙腿格外撩人。
只是見過更好的難免會去類比……餘澤偏瘦,腿型可以說是完美,晏未泯喜歡得不行,有時候起了壞心逼着他穿過絲襪……
啧……開葷之後再戒就難了,胃口養刁之後不知要如何面對鹹菜饅頭。
晏未泯沉浸在自己不可告人不可描述的幻想之中,禮堂裏剛才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悲痛氣息卻是被勁歌熱舞給沖淡了,誰還管得上傷感,先吆喝起來才是真的。
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有些燥熱,晏未泯覺得稍微有些呼吸不上來,幹脆起身彎着腰離開了禮堂。
禮堂外是一條人行大道,這個點基本沒什麽人影,燈光将樹影拉長,本來該是有些瘆人的畫面,但配着禮堂漏出的聲樂,這份寂寥感就被沖淡了不少。
這條路晏未泯走過無數次,從來都是來去匆匆,難得有今天這樣的時候,走走停停,看看兩旁的生鏽的路燈、不知名的草木以及地面被擦得掉色的瀝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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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未泯找了個路邊的石凳坐下來,想想他這四年……不,這二十幾年,好像一直都是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地朝前跑,卻連自己都說不上來究竟跑到了什麽地方,離所謂的終點究竟還有多遠。
一隊小情侶拉着手從晏未泯前面經過,剛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疑惑道:“未泯?你在這做什麽”
晏未泯仔細一看,男的是他室友,這一對在一起挺久了,女的他也見過幾次。
“思考人生。”晏未泯回了回神,裝作一臉深沉的樣子說道。
“23333,”室友笑了出來,“不愧是晏神,那你繼續,我們先走了。”
晏未泯“嗯”了一聲,目光稍微追着他們走了一段。校園情侶難得長久,大多都是畢業就分手。
這兩人老家雖然不是同一個地方的,但男的考了女方老家的公務員,已經定下來要追着女方過去。
同學裏面有人羨慕的,也有人規勸的,晏未泯沒怎麽關注過,今天遇見了忍不住浮出一個念頭——這位室友不知是真愛至上還是有恃無恐,一點退路都沒給自己留。
又坐了會,禮堂裏的晚會都結束了,門口開始陸續有人鑽出。晏未泯看了眼時間,也慢慢起身,走向宿舍。
在宿舍樓下,他刻意停了幾分鐘,想着會不會遇到餘澤,可惜周圍只有摟摟抱抱的虐狗情侶。
也是呵,怎麽遇得到。
晏未泯笑了笑,刷卡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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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未泯宿舍的人最後聚在一起吃了頓燒烤,都快走了,大家也都挑着好聽的說。
他們宿舍相處談不上愉快融洽,但也沒有什麽放不下的大矛盾,最近受着畢業氛圍的感染,也不自主地覺得其他幾人順眼了不少,不過彼此都清楚畢業之後大概都不會再主動聯系了。
晏未泯找了個機會把賬給結了,其他人也沒多說什麽。等他們帶着一身酒氣回到學校的時候都已經淩晨一點多了,還好提前跟宿管阿姨打過招呼沒有鎖門。
回到宿舍,各自簡單洗漱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床。
次日起,晏未泯的室友接連離校,不過幾天的時候就只剩了晏未泯跟一堆又一堆的書。這些都是些廢書,學弟學妹都沒人願意收的,只能扔了或者賣給收廢品的。
今年大概是學校的政策有變,收舊書的人沒有進宿舍樓來收。晏未泯挑了個時間,跑了幾趟将這些書盤去賣了,加起來都沒賣到一百。
六月的太陽還是有些毒辣,晏未泯身強體壯的都覺得有些難受,手臂酸得擡不起來。以前家裏忙的時候,晏未泯要一邊上學一邊去地裏照應,那時候連苦不苦都沒空去想。
上大學之後到底是沾了些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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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規定是六月底必須離校,晏未泯沒有回家的打算,他聯系了以前土木院的學生會會長。這位學長在任時,晏未泯幫他做過很多活,他對晏未泯也算是照顧有加。
學長也在上海讀研,聽了晏未泯的打算之後一口答應幫他找個可以短租的房間,讓晏未泯放心直接過來。
學長辦事靠譜,找了間離學校很近的房子,晏未泯的行李寄過去也是他幫簽收的。
晏未泯離校的時候,整個學校的大四學生已經基本走光了,本來盤踞着的離別氛圍也被掃得不剩多少。
本來學校便是人來人往,進進出出并不稀奇,中間發生的事太多大概也沒人有心思刻意去記,就算是當事人也會漸漸忘了。
晏未泯一個徹頭徹尾的理科生想不出太多文青類的感受,他只是一個人提着行李平靜地穿過校園,然後乘着公交車去了車站,再轉高鐵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