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五十一)
賣糖炒栗子的農人心裏嗤笑面前這個看上去氣度非凡的華服男子竟是個怕老婆的,于是轉身對後頭一個坐在地上正解了衣襟奶娃娃的婦人喝道:“老子累了,要吃酒!快去給老子打半斤酒來!”
那婦人忙掩了衣襟,小心翼翼地問:“今兒生意不好,只怕沒那麽多銀錢,打二兩可成?”
那農人掄了掄拳頭,喝罵道:“臭婆娘!老子說話何時輪到你來插嘴!可是我這兩天沒收拾你,又欠揍了?!再說一句廢話,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婦人慌忙拿了銀錢,抱着小娃娃,一路小跑着去打酒了。那農人鼻子眼裏哼了一聲,得意洋洋地瞥了錦延一眼,只等着他五體投地地來向自己讨教如何管教自家婆娘。
錦延歪頭笑看阿寶一眼。阿寶倒被怄得笑了,不禁紅了紅臉,轉眼又惱羞成怒,恰好想起身邊沒有銀子,等下還要讓他給自己付銀錢,好沒意思,于是連包好的栗子也不要了,又賭氣轉身走了,那邊桑果趁機把她撮弄到馬車上去了。
錦延怕她當着他又要賭氣不吃東西,便示意兩個侍衛先護送馬車回府,自己随後便到。
集市甚小,也沒甚看頭,錦延拎着二斤糖炒栗子原地踱了幾步,便去看道旁兩個閑漢下棋。兩個閑漢都是臭棋簍子,才下了半局便掀了棋盤,當街吵嚷起來,倒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瞎起哄。
錦延見前頭阿寶的馬車已漸行漸遠,便轉身也要走。人群中有一大一小兩個男娃兒也與錦延擠在一處,當中一個被身旁的人撞了一下,沒站穩,一個趔趄差些兒倒在錦延身上,錦延伸手将他扶住,手裏拎的紙包卻被那男孩兒倒下時抓破,栗子灑了一地。那男孩兒身後便擠出一個面帶愁苦的男子連連對着錦延賠禮道:“對不住,對不住。”又回身去訓斥那個險些摔跤的男孩兒。卻原來是父子三人也都擠在一處觀棋。
錦延笑了笑,道了聲“不妨事”,拍拍手轉身便走,才走了兩步,忽然聽得身後有女子喊:“死莫松,你個死人,還不給我快些兒回去——”
錦延聽那女子喊“莫松”,心中震動,驀地駐足,回身去看時,見一個衣衫破舊的年輕婦人一手一個扯着剛才看棋的兩個男孩兒的耳朵,口裏不住嘴地唠叨她男人:“你個死人倒清閑,攤子都丢給我一個人!我哪裏忙的過來?”
錦延回身,叫住那一家四口,問那個面帶愁苦的男子:“你是莫松?”
那男子答說:“是。”
錦延問:“是從前京城被抄的莫九齡莫家裏出來的?”
那男子将兩個男孩兒護在身後,滿面警戒、疑疑惑惑地答說:“……是。”
錦延回到府中,得知阿寶早已到了,已用了飯,眼下正在歇着,遂放了心,擡腳去了阿嬌處。
阿嬌正在縫小衣裳。她自得知阿寶有了身孕後,無一日不喜笑顏開,已為阿寶肚子裏的孩兒做好了幾季的小衣裳。見錦延偶爾過來還要勸:“阿寶最是個馬虎的性子,雖說多了幾個人看着她,但我總擔心有個閃失,你有空要多去看看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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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見他面帶笑意,頗為高興的樣子,便将手中小衣裳放下,起身迎上去,笑問:“可是有什麽高興事?”
錦延坐下,呼了兩口氣,方笑道:“今兒出門,可巧遇着了從前跟着你的莫松與他的娘子,便與他說了兩句話。看情形他們一家日子過得甚是困苦,我便送了他些銀子,過兩日在京城裏給他找個店鋪給他做生意罷。你若是還想叫他們來伺候,想來他們也是願意的。”
阿嬌一時想不起莫松是誰,聽着卻有些熟,心頭卻突突直跳,遲遲疑疑地問道:“哪個莫松?聽着倒像是從前咱們莫家的人。”見武姨母端茶過來,忙揮手讓她退下。
錦延柔聲笑問:“還沒有想起來麽?那一年的上元節,你在那土地廟中救下我時,不就是帶着莫松及他如今的娘子二人麽?”伸手摩挲她的右眉心,低聲笑道,“他們兩個沒怎麽變樣兒,我還依稀記得,因此一眼便認出來了,倒是你,長高了許多……那日我以為你眉心是粒美人痣,卻原來不是……”
阿嬌周身發冷,不能言語。錦延見她面色不太好,怕她想多了又要頭疼,便又拍拍她的手道:“想不起來就算了,左右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我過幾日把人帶過來給你看,你便知道了。”
錦延走後良久,阿嬌依然面上帶笑,端坐在椅子中一動不動。
武姨母過來埋怨道:“他如今來得越來越少了,他走了你都不起身送一下。不是我說你,你一心都為了阿寶,也該為自己想一想才是。”
阿嬌忽然問:“姨母可記得從前咱們家的莫松?”
武姨母略思索了下,笑道:“他不是從前老爺的長随麽?不是那一年上元節,因着阿寶偷溜出去看燈回來的晚了,他也受了牽連才被老爺趕走的麽?你大約還不知道罷,他在莊子裏與梅子兩個成了親,後來又吃不了田地裏勞作的苦,早幾年便求了夫人,将他兩個放了出去,現下也不知道到哪裏做什麽營生去了,倒是因禍得福——”
阿嬌眼睛發直,久久不語,武姨母納悶,湊上去看,卻見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厲害,兩眼更是亮得吓人,眼見又要犯暈厥的老毛病。武姨母吓了一跳,忙推推她,問道:“我的兒!你這是怎麽了?不打緊罷?”
阿嬌這才緩過來,捧着心口慌張道:“姨母,我怕是要死了!”
武姨母伸手去為她摩挲心口,只覺得她心跳如雷。武姨母着慌,忙叫人去傳大夫來,阿嬌死命攔住,拉着武姨母的手,跪倒在她腳下,哭一氣笑一氣,又哀哀道:“姨母!姨母!你救我!你須得為我做一件事!”
錦延來到渡月居時,阿寶已用過飯,正在床上睡着。似乎夢裏也有什麽傷心事,一雙略帶英氣的眉毛緊緊地鎖着。錦延在她床頭坐下,輕輕為她撫平眉頭,又把她踢開的被子重新蓋好。
阿寶睜開眼睛,看見是他,哼了一聲,翻了個身,面向裏躺了。躺了片刻,沒聽見動靜,以為他走了,不由得氣惱,忙回頭去看,卻見他正在身後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禁紅了臉,推他道:“你走,你走!我這裏才不稀罕你!”
錦延倒被她氣得笑了,道:“我跟着你跑來跑去,連口水都沒空喝,你倒有理了。”
阿寶坐起來,拉着他問:“四姐一家要到西北去……可是你嫌我去得多了,心裏生氣,才把他們趕走的?”
錦延微微動怒,一把将她的手推開,橫眉豎目道:“莫阿寶,你的疑心病是否能改一改?你究竟要胡攪蠻纏到何時?我都不計較你一天到晚往那裏跑,你竟然為着不相幹的人跟我使性子,還敢來質問我?吃了雄心豹子膽是吧?欠揍是吧?”
阿寶見他連那賣糖炒栗子的農人的口頭禪也學了來,不由得好笑,心裏也自覺沒理,只是不願承認,且心緒不佳,只想和他作天作地、胡攪蠻纏,把他也惹惱了才稱心,于是嚷嚷道:“你不曉得我這個人最是不講理麽?我性子不好還長得難看!你去找阿嬌好了!阿嬌哪裏都好,橫豎你對我只是愛屋及烏,我只不過是附帶的!你、你有種就不要再進我的門!”
錦延惱怒,對她瞪了一眼,道:“你且一個人靜一靜吧,我明兒再來。”轉念想起自己的衣裳及看的書等一應物什都在她這裏,于是又改口道,“我晚間再來罷。”言罷起身便走。
“你敢走!你走了就不要再來——”阿寶口中如是說,卻“蹭”地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身手矯捷地赤足下地去追他,三兩步追上,緊緊抱着他的腰,整個人挂在他身上不許他走。
錦延回身,彎腰一把将她抄起來,打橫抱起三兩步送回到床上去,給她蓋好被子,作出頭大如鬥的樣子,口中笑嘆:“天底下竟有你這種女孩兒,叫我該拿你怎麽辦?”
他口中如是說着,卻難掩嘴角眼底的笑意,因為他心裏清楚得很,自己偏偏就吃她這一套。
阿寶窩在他懷裏,拉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肚子裏一動,錦延吓了一跳,忙把手拿開,慌道:“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阿寶得意道:“我也是今兒才發覺的,倒吓了我一跳。大約是小娃娃代母報仇要踢你呢。”
錦延輕輕吻她,又俯身去聽她的肚子裏的動靜。
阿寶趁機對他循循善誘:“你今後可不能惹我生氣了,若我生氣時要你走,你無論如何也要賴着不走,明白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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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每天都是見縫插針地更新,沒有固定的更新時間,大家覺得每天幾點鐘更新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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